李娜
“要让年轻一代重视起非遗,就更应该多让年轻人体验非遗,作为技艺传人也要能接受时代发展,作非遗宣传带头人”
1990年出生在徽墨制作世家的项颂,是安徽省黄山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徽墨代表性传承人。每天清晨7点起床,项颂都会来到自己的工作间,刻模、制坯、描金……动作娴熟而认真。2013年从马鞍山师专艺术设计专业毕业后,项颂回到家乡歙县跟随父亲项德胜专心做起了徽墨。尽管看上去还略显稚嫩,但从小对徽墨耳濡目染的项颂,所做的作品已有些许大家风范。在做墨的第一个年头,项颂就收获了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银奖。
“徽墨制作工艺十分复杂。不论是墨模还是制墨所用的材料都很讲究,共有数十道工序,而每一工序都饱含着文化的传承”。项颂说,“我小时候原本对徽墨并没有特别在意,后来要继承父亲的手艺才开始学习。目前我们国家有很多非物质文化遗产面临后继无人的窘境,我们必须要将老祖宗的技术传承下去,这是我学习徽墨技艺的动力,享受现在所拥有的技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如果还能做好这项技艺,那就是人生最精彩的享受。”
“90后”小伙成“传人”
作为徽墨制作技艺世家项氏徽墨第四代传人,项颂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翰墨飘香的环境中,父亲那狭小的徽墨制作工作间便是他小时候最爱去玩耍的地方。
“我的徽墨技艺是从小耳濡目染,大学毕业后,跟随父亲学习徽墨技艺一直到现在。小时候,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就是父亲年轻时制作徽墨的小黑屋,屋子很小,却是我父亲人生重要的起点。我当时只记得那屋子很黑,南北各有一个窗子,光线很暗,父亲每天就在里面日复一日制作徽墨,每次在快到屋子时,就能先听到里面发出捶打墨泥的声音。而我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到里面去玩,总觉得那里十分的有趣,父亲也喜欢一边制墨一边和我说话,我也喜欢问他很多问题,印象中他总是很早就去小黑屋,一直到天黑才回家吃饭。长大了才知道父亲制作徽墨的辛苦。”项颂回忆说。
“90后”的项颂,在决定走上徽墨技艺学习之路前,也有过挣扎。“其实刚开始在大学期间父亲就跟我谈过,希望我毕业后回到家中,来继承学习徽墨技艺,而我起初是非常的不愿意,毕竟我大学专业是室内设计,毕业后的就业前景就当时来说应该不错,所以我对接手家中的技艺也毫无想法。”
然而大一放暑假回到家中帮父亲制墨打下手的经历,却让项颂立志要继承徽墨。那个暑假,他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全面体验了一遍制作徽墨的过程,也算是学到一点儿皮毛。“我渐渐地转变了对继承徽墨技艺的态度。原来我觉得不是那么难的制作过程,等自己真去体验的时候,才发现完全是另一回事情,我只参与了徽墨配料环节、徽墨制作中的捶打墨泥环节、徽墨修边环节,就觉得学习此项技艺真是难于上青天。不过随着两月暑假的结束,当我回到学校的时候,总是会回味暑假体验徽墨制作的画面,细细回想自己参与的每个画面,突然觉得徽墨制作技艺的每个环节,都是这样的仔细、严谨、有序、艺术。因为不仅是做出的成品徽墨是艺术品,其技艺本身就是全身肢体协作制物的艺术。”项颂看着父亲每一个制墨动作是那样的富有节奏感,快慢结合,顿挫有序,感受到了技艺所带来的另一种美的享受,并被其中的这种隐藏的艺术美所吸引。“我那时突然觉得成为一个合格的徽墨手艺人是一件高尚的事情,所以从那次之后我就想要开始学习徽墨技艺。”
真要学习徽墨技艺要做好长久坚持的心理准备,因为徽墨技艺是一项技巧性非常强的手工活,需要头脑和肢体完美的相互协调完成。项颂每日早上五点半就得起床,把父亲指定他跟随学习技艺的陈师傅的墨泥放上炉子蒸,再将制墨房整理好,等待陈师傅一到墨房就能用热的墨泥制作徽墨。而最为辛苦的是徽墨的墨泥捶打过程,标准的墨泥,每一块大墨泥捶320次,每天总共需要捶打八块这样的大墨泥,一天需要挥动铁锤达三千次左右,而铁锤的重量有八斤。
制作徽墨总共分为炼制原料、原料配置、蒸墨泥、捶打墨泥、搓揉墨泥、下模、压模、拆模取墨、修整墨边,阴干墨锭、打磨墨锭、描金上彩。其中在学习原料配置的时候,需要配置一整天,必须得早起熬制骨胶,筛选原料和辅料,这些都必须手工完成,尤其是筛选的时候,需要用手在铁筛网上将粗原料搓至成为细腻的烟料,“好几次都是筛半个小时,我的手皮就被磨破一大块,不过师傅也从来都没有因为受伤而迁就我,因为我知道师傅和我父亲也是这样一路坚持过来的,所以我必须跟随他们的步伐前进。其实制作徽墨的每一个环节都非常困难,都必须动脑努力坚持学习,才能熟练掌握。”
传统工艺传承需要埋头苦干,更需要行业间的交流和学习。自2012起,项颂就多次随父亲参加全国范围的工艺美术展会,作品更是屡次获奖。2014年,项颂被评为黄山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徽墨传承人。
在继承中创新
2006年,徽墨被认定为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这几年,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全国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重视,传统徽墨也走进了大学课堂。“我父亲先后到中央美术学院、清华美术学院、广州美术学院、南京艺术学院等多家重点高校授课,为那里的学生传道授业解惑,而作为助理的我,和学生们一同坐在讲台下听讲,看到了和我一样的年轻一辈对传统技艺的求知欲。”项颂说,“2015年,我自己也收到了塞尔维亚孔子学院的聘书,成为他们的客座教授,得到了将非遗文化传播到世界的机会。”
作为新一代传承人,项颂认为要把徽墨传承下去,就需要不断创新和发展。“徽墨作为传承了上千年的技艺,其墨品、造型统计起来也有上万种,所以创新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而在这两年我也做了一些尝试,将在学校学习的现代设计理念带入徽墨设计中去,让徽墨的图案造型更为简洁现代,使之更符合现代的审美。”同时,项颂也看到了互联网为徽墨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机遇和挑战,“我尝试着把徽墨推广到多个网络平台。一开始,我和朋友合作,在淘宝网销售创新的徽墨工艺品,从原本形式单一的徽墨墨锭,开拓出徽墨摆件、把玩件及徽墨收藏品,远销美国、台湾,让徽墨销售不局限在国内。”
对于徽墨以后的发展,项颂也有着自己的希望:“首先我希望是依然纯手工制作徽墨,改进部分制作环节的清洁问题,让整个制作环节更为干净整齐。在设计环节中希望能跟现代设计机构合作研发更贴合当代人审美和使用的徽墨作品。在宣传方面也要多元化,希望能和专业的机构进行合作,合力推广大众使用徽墨。毕竟徽墨是一个实用的文房用具,如果不能得到使用,那就失去了最初制作的意義。”
应该多让年轻人来体验非遗
作为非遗传承人,项颂也看到了担忧,“徽墨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关注度上确实有好转,但技艺的传承方面却缺少年轻血液的加入,尤其是一些老墨厂,老一辈墨工纷纷到了退休的年龄,却迟迟没法退休,不然制墨就没法进行下去,小制墨工坊也多是一个人在制墨,收不到徒弟。”项颂说,“我个人觉得能传承一项技艺是非常自豪的事情,但是传承一项非遗技艺就会让很多人感到迷惘和不安,毕竟这是一项非常小众的技能,也是一项即将面临失传的绝活,这就会让很多人看不到出路和希望。作为传承人,我觉得应该将非遗名头作为一个动力和包袱,需要更加努力继承技艺,并保留技艺原汁原味的精华。创新发展这项技艺,改进技艺使之更贴合时代,使得更多的人能接受这项技艺,并拥有一定坚实群体的拥护,努力做到摆脱非遗称号才是一项技艺的传承人所需要做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为保护而保护。只有让一项非遗技艺最终变的不是非遗,这样技艺的传承才能有路子,不然一切保护措施都抵挡不住非遗技艺的消亡。”
“我觉得要让年轻一代重视起非遗,就更应该多让年轻人来体验非遗,而不是在文字上说说罢了,必须得有所行动。作为技艺的传人也要能接受新时代发展,要作非遗宣传带头人,毕竟对一项技艺活,很多人是完全不了解的,就需要传人自己来诉说。告诉有兴趣了解非遗的年轻人,跟他们说说一项非遗技艺的故事、经历和其中有趣的片段,再让他们亲身体验感受非遗技艺,这才会有深刻的印象,而年轻人之间也会进行相互的影响,就会有更多的年轻体验者想来感受非遗,形成一种良性循环。”肩负新一代非遗传承的使命,项颂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责任编辑 陈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