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丹培拉绘画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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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培拉（Tempera）一词是法文、英文的译音。“Tempera”一词来自拉丁文的“Temperare”，是混合、调和的意思。

丹培拉是由水和油组成的不透明的乳状液体。这里我们要知道几个概念：乳化（emulsi fi cation）是指两种不同结构的液体形成乳状液（emulsion）的过程。具体地说，也就是将油分散到水中形成水包油O/W或将水分散到油中形成油包水W/O，制成乳状液的过程。乳状液是一种液体以液滴的形式分散在另一与其不相融的液体中的分散体系。乳状液的液滴直径大于400nm，是较粗的分散体系，故又称其为粗乳液。油和水在一般情况下是不相融的。自然界中的蒲公英、无花果树的乳状汁液以及鸡蛋、牛奶等乳液都是水和油的乳状混合物。适合绘画的乳液需要具备如下条件：不透明的乳液在水分蒸发干燥后应该是透明的；含油的乳液应该能与水以任何的比例相融，并且不会形成团块；乳液刷在纸上干燥后，应该不会留下油的斑点。乳液的调制也应该遵循简单为宜的原则，不能把太多的材料混合在一起。

东正教神学家布尔加科夫在其著作中概括东正教的特点：“全世界基督教的每一个分支都有自己特有的才能：天主教具有权力组织者的才能；新教具有日常生活和理智的诚实性的伦理才能；东正教民族，首先是拜占庭和俄罗斯，则具有洞见神灵世界之美的才能。”东正教的圣像画家创作了大量经典的丹培拉圣像画作品。这些丹培拉圣像画是我们研究丹培拉绘画的宝贵财富。

西奈 蜡画 埃及 6世纪

395年，罗马帝国分裂为东部和西部，东罗马史称“拜占庭”。古希腊艺术传统成为拜占庭文化的基础。在4—5世纪基督教艺术都是统一的整体。6世纪初，拜占庭画家创造了许多专门的手段和方法，来赋予感性化的艺术形式以基督教的灵性内涵，逐渐形成一种特殊的、拜占庭式的基督教艺术语言和形象。保存至今最早的圣像画属于6世纪，《宝座上的圣母与圣徒西奥多和乔治》就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作。从7世纪开始，西方绘画材料技法完全使用丹培拉，直至14、15世纪。拜占庭的艺术，经过一百多年的禁止圣像运动，到9世纪左右得到了重新发展。神的形象如何表现的问题又被重新提出来。教会在设计神的新形象时，把人和神的关系联系在一起。既然神按照神的样子创造了人，人也可以通过神的创造物来认识神。这个理论把人和神的关系联系在了一起。人可以像神，因为人具有神性，通过人的创造来反映和认识神、接近神。《弗拉基米尔圣母子像》是12世纪拜占庭最著名的丹培拉圣像画之一，后来被运到俄罗斯弗拉基米尔而得名，并在俄罗斯东正教产生巨大影响。13世纪开始，出现了有叙事性和故事性的所谓“生平圣像”类型的丹培拉圣像画。中间是大幅的圣徒像，四周有多幅小画，所画的内容是这位圣徒一生中的重大事件和他所行的神迹。这类“生平圣像”不仅在拜占庭，而且在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和俄罗斯都广泛流行。拜占庭圣像艺术一直延续到15世纪中期 ：1453年，拜占庭帝国被土耳其人所灭，圣像绘画在希腊的克里特岛和阿托斯山岛等地继续保持和发展。

圣母与子鸡蛋丹培拉绘画 俄罗斯 16世纪

拜占庭时代，一个画稿可以画很多幅画，每幅画都是按照一定的规格或模式完成。艺术家个人的表达是不重要的。画家在整个工作过程中不存在自我意识，只需关心诸如如何把一根线表现得更生动、何时把亮色块显示出来更合适等问题。此时的画家是用心判断而不是用眼睛来判断。同时，教会反对简单的复制与临摹，他们认为复制是没有灵性的。教会要求画的过程要像用文字写《圣经》一样去“写”。这与中国绘画中追求的“写”“绘画性”有着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

拜占庭时期的丹培拉圣像画的画面是平的，主体与次要部分都是平的，没有虚实之分。整个画面充满结实平衡的质感。圣像画是用理性的、没有幻觉的几何结构来表现非人间的、实在不变的神的世界。 在这些作品中，我们完全能够体会到“神的永恒的绝对精神”和数的比例关系的完美规律。教会严格规范下的绘画与古希腊的哲学相对应。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哲学家分别是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柏拉图认为：如果一个真的神是不变的，凡是变的东西是失去神性的。因此，艺术的变化不符合神的永恒性。毕达哥拉斯认为：整个宇宙是一个数的关系，在对数的结构的探寻中找到宇宙的秘密或最完美的规律。黄金分割就是这种数的比例关系的绝对完美体现。数的概念完全转变成了基督教的教义。 这种理性贯穿在丹培拉圣像画的制底、绘制的整个过程，体现在造型与色彩中。

俄罗斯最早的圣像画和壁画是拜占庭希腊画师们的作品，他们给古代俄罗斯带去了丹培拉圣像画的技法和艺术原则。10—13世纪逐步形成俄罗斯最早的绘画艺术。13世纪下半叶—15世纪，在俄罗斯不同地区的文化中心已经形成不同风格的圣像画流派。三位杰出的丹培拉圣像画家就出自这个时期：费奥方 · 格列克（约1340—约1405）、安德烈 · 布鲁廖夫（约1360—1430）、季奥尼斯（1462—1505）。圣像画创作在16世纪的俄罗斯已相当普及，同时也导致圣像画职业水平的降低和不自觉地背离传统。这个时期出现了力图表现画面规模，描绘空间深度，注重背景建筑物和风景以及服装和场景细节的“兵器署风格”。

古代俄罗斯从拜占庭接受了东正教的同时，也接受了上帝是美的源泉的观念。教堂、圣像、宗教器具与服饰等被看作是以艺术形式体现宗教精神内容的艺术品。古代俄罗斯宗教艺术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比世俗艺术占优势。

东正教会关于圣像的学说是在第七次大公会议上得到教义表述的。但是，圣像学说的确立也并非一次性完成的。843年3月11日的宗教会议上，圣像崇敬立场才得到最终胜利，把圣像崇敬作为正统教义永久性地固定下来，并把大斋期的第一个星期天设立为“东正教胜利日”。

卡尔东 圣母加冕鸡蛋丹培拉绘画 1453—1454年

弗兰西斯卡鸡蛋丹培拉绘画 1473—1474年

东正教圣像画家认为不是自己创作神圣形象，而是展现它。俄国哲学家弗洛连斯基神父说：“画家不是从自己身上构造神圣形象，而只是揭开那已经先于世界而存在的形象身上的遮盖物；不是往木板上涂颜料，而仿佛是清洗掉这个形象的体外薄层。”东正教圣像画的美来自神和神的世界的纯洁、高尚和完美，它的美依赖于祈祷着对所画人物的神圣性的虔敬。同时，东正教圣像画艺术也依赖于现实，但这不是自然现实，而是神圣实在。画家所力图表现的不是人和物的具体面貌，而是他们的精神本源。金色、红色、白色等色彩在圣像画中具有特定的神圣象征意义。

鸡蛋丹培拉绘画历史悠久。中世纪晚期和文艺复兴早期的祭坛画、圣像画中鸡蛋是应用最多、最易调制、最好使用、最高雅的材料。意大利的许多古法会要求在蛋黄中加入幼嫩无花果枝的汁液，起到稀释蛋黄和防腐的作用。蛋黄本身呈黄色状态，当将白色与其使用时会倾黄。不过，这种黄色几个星期内会变白。蛋液完全干燥钙化后，会变得坚硬、耐水、耐久。

切尼尼在《艺匠手册》中提到：乔托的老师齐马布埃将拜占庭的鸡蛋丹培拉艺术风格介绍到意大利。他在书中介绍了乔托的丹培拉绘画方法：先在画面画出明确、精准的稿子。之后，用土绿色来处理整幅画面作为有色底，亮部用白色提白塑形。先画服饰、建筑物和背景，初步建立画面的大关系。用铁铝英土和白色调和来处理肤色部位，肤色与服饰都同样用三级色阶的方式分别画暗部、亮部和中间部位。通过几次提白再整体罩染，画面逐渐深入。最后完成五官、轮廓线等细节。

乔托（Giotto di Bondone,1266—1337）是欧洲13世纪末、14世纪初的画家，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附近的慕杰罗山区（Vicchio Mugello）的维斯宾聂诺山口（Colle de Vespignino）。他的艺术作品不但在精神表达上继往开来，关注人性、注重人文精神，而且在画面形式、语言表达与技法探索上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典型代表。

乔凡尼∙贝里尼 小树与圣母像鸡蛋丹培拉绘画 1487年

乔凡尼∙贝里尼鸡蛋丹培拉绘画 约1501—1505年

乔托作为“意大利文艺复兴之父”，也是丹培拉绘画从水性到水油混合转折的关键代表性画家。他在西方艺术史中被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起点，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用人的感觉、用人的眼光去看人的世界。这种人文精神就成为整个文艺复兴运动中最主要的一个纲领。

乔凡尼 · 贝里尼（Giovanni Bellini， 1427—1516）是威尼斯画派画家，一生经历材料的三次变革：在早期作品中，他运用鸡蛋丹培拉材料将朴素、刻板的宗教感情和温和的人性关怀结合，经过使用水油混合材料最终至采用油性材料进行创作。阿尔布雷特·丢勒（Albrecht Dürer ，1471—1528）在丹培拉绘画创作实践中留下隽永的作品；莱昂纳多 · 迪 · 皮耶罗 ·达 · 芬奇 （Leonardo Di Serpiero Da Vinci， 1452—1519）。绘画材料从水性到水油混合再到油性这个演变过程充分说明了艺术材料的选择、应用方法、造型追求与精神表达之间的紧密关系。

我们梳理丹培拉绘画的发展文脉，探讨艺术材料的选择和运用，借以把握丰富和深刻的西方精神境界的艺术表现技巧，比对东西方文化价值取向。作为西方绘画源头的丹培拉绘画形式，岂不正好作为我们传承人类优秀传统绘画方法的切入点？否则谈何发扬光大，传统又如何继往开来？

对照今日全世界处于自由经济一体化的消费社会运作，人们已明显感慨当代全球文化的制服式模式？我们探究陌生的丹培拉材料技法，岂不又是在机械的当代生活中，所需增添的一种雅致和深邃的造型艺术语言作为平衡。况且，我国南朝画家谢赫早已在其著作《古画品录》中指出：“迹有巧拙，艺无古今。”我们在西方绘画源头上探索绝妙巧迹，我们岂不就是补充了“艺无中外”，顺理成章而已！

丢勒 鸡蛋丹培拉绘画 1500年

维雅尔 鸡蛋丹培拉绘画 189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