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保罗·萨特
只要有一个未来,一个人的年龄就是同样的。在20岁有一个未来,在50岁有一个未来。也许50岁比30岁要差一些,对我来说这是很难断定的。但在65或66岁以后就再没有什么未来了。
当然也有当下的未来,有以后的五年,但我已相当好地说出了一切想要说的东西。更广泛些说,我知道自己再写不了什么,而十年之后一切都完结了。
我外祖父老年的状况很可悲。到了85岁他已经不行了,他继续活着,但为什么要活着并不清楚。有时我想我到了老年不要像那樣;有时我又想,一个人不应该太自负,应该安心活过一定的时间,直到死去。
“现在”是具体真实的,“昨天”不是那样明显清楚的,而我也不想明天,我只执着于当下。对我来说,“现在”具有优先地位,因为它远远胜于“过去”。有些人更喜欢“过去”,因为他们给了它一种审美的或文化的价值。我不是这样。
在转向过去的过程中现在就死了。它失去了自己开辟生活的价值。它仍然属于生活;我可以回顾它;但它不再具有当我经历它的每一时刻所给予的性质,我不再经历它时它就改变了这种性质。
在哲学中和生活中,我总是把现在(它是充满的时刻)确定为对未来的关系,我使它包含有未来的性质。然而在现在、未来、过去这三者合一中,过去总是被现在夺去真实的活动。虽然我知道过去比未来重要一些;它带给我们某种东西。
我生命的意义也就是写作,它是从变成过去的现在(我不写了)前进到另一种现在(我正在写),一本书正在形成而在未来结束。写作的时刻是一个包括未来和现在的时刻,现在决定对未来的关系。你写小说的一章;你写第11章之后的第12章,而现在它是在第14章;因此,时间好像显得是未来对现在的召唤。
我有这样的时刻:我真正是由于现在自身的缘故而体验到现在,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计划或活动、工作。我把这种情况放在比别的更重要的地位,它们是值得花时间的。例如,一个可爱的晨空,以及我在那个特别的夜晚得到的东西。
这儿有一种完全满足的时刻——有着我正凝视的这个天空下面的东西。我是那个看着晨空的孤独的人。
(饶饶摘自人民文学出版社《萨特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