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江
努尔苏丹· 纳扎尔巴耶夫——哈萨克斯坦的奠基者、哈萨克民族之父和精神领袖,备受哈萨克斯坦人民的尊敬和爱戴。这位在职时间与新生共和国历史相等的铁腕总统,不仅是哈萨克斯坦历史的主导者,也是苏联历史的活化石。纳扎尔巴耶夫在苏联时代末期与戈尔巴乔夫、叶利钦并称最有权势的苏联领导人,即使不得不面对苏联的解体,他也能成功退守哈萨克斯坦,把本该属于他的时代倾注到哈萨克斯坦的历史进程中,并把这里打造成属于他的“王国”。后苏联时代的其他领袖们,或早已溘然长逝,或黯然下野,甚至流亡他乡,唯有纳扎尔巴耶夫仍在总统宝座上意气英发。他使这个内陆深处的国家在中亚乃至亚洲持续发挥着特殊的作用,并得到了“北方新加坡”的美称。哈萨克斯坦经济的迅猛发展和社会的安定给了他更多的信心和意志力,也为其赢得了民心和选票,1991年独立以来的历届总统选举,纳扎尔巴耶夫均以至少85%的得票率胜出,蝉联总统一职长达25年,并且这一纪录还在不断被他自己刷新。
纳扎尔巴耶夫宣誓就任哈萨克斯坦总统
哈萨克斯坦居欧亚大陆地理中心,扼欧亚交通要冲,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内陆国,拥有里海60%的石油储量,是世界第三大产铀国,自然资源丰富。曾有学者预言,谁控制了哈萨克斯坦,谁就控制了中亚,进而可控制欧亚大陆,说明哈萨克斯坦的“先天条件”是相当优越的。哈萨克斯坦在独立前是通过莫斯科看世界的,1991年该国从“红色帝国”倒塌的废墟中站起身子,自由的空气带来了无限的机遇,也为纳扎尔巴耶夫打开了一片施展才华的广阔天地,但也给稚嫩的哈萨克民族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危机。
娜扎尔巴耶夫在塞米巴拉金斯克核试验场关闭的纪念碑前
1940年7月6日,纳扎尔巴耶夫出生于苏联哈萨克共和国阿拉木图州的一个哈萨克族牧民家庭。虽然其伟大的祖先卡拉萨依能率领哈萨克人击溃准格尔,但纳扎尔巴耶夫祖辈几代都是平凡的牧羊人。少时的饥饿与困苦磨练了纳扎尔巴耶夫,使他养成了强悍豪放、吃苦耐劳的性格和习惯。成年后他当过冶金工人、水泥工、锻工,其同事回忆说:“当大家都去跳舞时,他还在埋头工作。”他被评为“共产主义劳动突击能手”,其照片被刊登在《共青团真理报》上。1967年,他以函授的形式学完了苏共中央党校的全部课程,并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这奠定了他政治道路的基础。纳扎尔巴耶夫的政治生涯是从铁米尔套市开始的,29岁时他便任该市重工业处处长,并先后任市团委第一书记、市党委第二书记、卡拉干达州冶金联合企业党委书记、州党委书记。正是在这时,纳扎尔巴耶夫受到了苏共中央二号人物苏斯洛夫的注意。1979年底,39岁的纳扎尔巴耶夫进入哈共中央委员会,任主管工业的哈共中央书记。纳扎尔巴耶夫是一个独立性强、决策果断和坚持己见的人,以“直言敢谏”闻名政界,并凭借积极进取的精神和稳健务实的政治作风迅速成长为一颗政治明星。1984年起,他开始担任哈萨克共和国部长会议主席一职,相当于政府总理,成为当时全苏各加盟共和国中最年轻的总理。可以说正是从这时起,纳扎尔巴耶夫开始在党内外积蓄力量,意图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年轻的技术型官僚凝聚在纳扎尔巴耶夫的周围,并不自觉地开始挑战以哈共第一书记库纳耶夫为代表的党务官僚的地位。1986年库纳耶夫下台,苏共中央空降了对哈萨克共和国一无所知的科尔宾来接任哈共“一把手”,但哈萨克民族主义者拒绝接受科尔宾。年轻人聚集到勃列日涅夫广场上示威,声称“我们需要哈萨克族的领导人”, 纳扎尔巴耶夫也加入到示威的人群当中,这就是轰动世界的“阿拉木图事件”,它拉开了苏联民族矛盾大爆发的序幕。虽然示威被镇压,但不仅丝毫未动摇纳扎尔巴耶夫的政治地位,还为其之后的上台赢得了群众基础。戈尔巴乔夫也有意提拔这位“出色的少数民族干部”。1989年,科尔宾离开哈萨克共和国,纳扎尔巴耶夫被苏共中央推到前台,担任哈共中央第一书记,并于1990年当选为哈萨克共和国首任总统;同年7月,他又担任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成为全联盟仅次于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的第三号实力人物。1991年“8·19事件”后,纳扎尔巴耶夫退出苏共中央政治局,随之他的国家也退出苏联,改称哈萨克斯坦;在同年12月举行的哈萨克斯坦总统选举中,纳扎尔巴耶夫以超过99%的得票率成功当选为该国独立后的首任总统。自此,他就站在这片土地的权力顶峰,至今犹然。
20世纪90年代,哈萨克斯坦同大多数苏联地区一样,伴随着激情似火、独立岁月的还有通货膨胀、高失业率、工农业生产大幅跳水、饥荒、人口流失等种种后遗症。此时的哈萨克斯坦,基础设施陈旧不堪,经济体制畸形失衡,苏联时代的政治机器瞬间崩解,短时间内还无法组织一个稳定而又高效的管理机构。这些困境随时可能使这个刚刚独立的民族国家国不将国。正如一位困难时代造访哈萨克斯坦的记者所说:“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就是一场可怕的梦,这场噩梦无法用战争、革命、瘟疫或全球性灾难来解释。”人们对国家的未来充满了悲观的情绪,政治评论家们预言哈萨克斯坦将迅速滑入最贫穷国家的行列,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因民众不满而爆发新一轮的革命。这种极端困境下,任何一个选择都会决定整个哈萨克民族的历史走向,哪怕有一个小小的错误都会葬送民族的未来。如此关键的决策也只有纳扎尔巴耶夫一个人能做,因为当时只有他掌握着哈萨克斯坦政治机器的命脉。纳扎尔巴耶夫承认,他与苏联地区的很多人一样,在独立时代里对过去的国家充满着感情,但他的政治信条是选择不应该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而应建立在理智和对局势充分研究的基础上,他强调以“现实主义态度”对待政治和经济发展状况,提出“适应性改革”的概念,后苏联时代的改革要考虑传统制度、民族文化和地缘政治等种种因素。
在那个时代里,国民经济全面转型毫无经验可循,唯有“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纳扎尔巴耶夫主导引进自由企业精神,建立市场经济机制,面对企业大面积停滞,果断地分阶段推进私有化进程。首先将包括矿产、化学、冶金等大型实体经济部门的管理权交给具有丰富管理经验和先进技术的外国公司,并将这些企业私有化。对于这种近乎疯狂的“休克”疗法,指责声不绝于耳。然而,当大量外资持续注入、先进技术广泛应用、经营规模不断扩大之后,瘫痪的企业又重新焕发生机,国民经济稳步恢复,社会秩序也稳定下来。随之第二阶段,国家逐渐收回关乎国计民生等核心部门的控股权,这正体现了纳扎尔巴耶夫执政的稳健务实精神。他深切体会到发展经济才是硬道理,进而制定了“实现哈跻身世界最具竞争力五十强的国家发展战略”,并提出“企业强则国强”的强国原则。随着大规模石油、天然气和铀矿资源的开发,哈萨克斯坦经济迅速腾飞,1993年,哈萨克斯坦人均GDP约为1500美元,2014年则超过13000美元,已经达到中等收入国家的水平。
阿斯塔纳
苏联的核能力是西方世界的梦魇,每每想起遍布苏联全境的核武库和穿梭于各大洋的苏联核潜艇,西方人士就后背发凉。“红色帝国”轰然倒塌后,西方世界把目光转向了这个“巨人”的核武器去向。
当时的哈萨克斯坦虽然并不是苏联解体舞台上的主角,但其境内104枚洲际弹道导弹、1400枚核弹头和240枚巡航导弹,令人毛骨悚然。新生的哈萨克斯坦拥有世界第四的核武库,仅次于美国、俄罗斯、乌克兰,其处于待命状态的核武器数量超过了英国、法国和中国的总和。哈萨克斯坦东部的塞米巴拉金斯克核试验场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核试验基地。此外,哈萨克斯坦还拥有自主指挥核系统的所有军事设施以及核武器生产和实验的整套工业体系。该如何对待这些强大而又危险,既能保家卫国又能毁灭家园,且需要高度控制的毁灭性系统呢?
纳扎尔巴耶夫引用哈萨克人俗语“受之是魔,弃之是宝”来形容它们,并为哈萨克斯坦选择了一条前人不曾走过的道路,那就是“弃核”。他在谈到哈萨克斯坦历史新篇章时说:“我们哈萨克斯坦人民之所以选择了放弃核武器,是因为我们自由了。只有获得了独立自主,才能走上和平的道路。我们在20世纪末提前自愿放弃核武器,向世界展示了21世纪应该是怎样的世纪,‘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我们不想爬得多高,我们只想平静地生活。”这样的治国理念也为这个新生的国家赢得了国际尊重及和平的周边环境。哈萨克斯坦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自愿放弃核武器库的国家。为纪念哈萨克斯坦关闭塞米巴拉金斯克核试验场,联合国将每年的8月29日定为“国际弃核武器日”。
如果说哈萨克斯坦弃核是纳扎尔巴耶夫对人类发展走向的预估,那么将首都从阿拉木图这座中亚最大的城市北迁至更加接近该国地理中心位置的决定,则是其国内发展战略的首要决策。迁都不仅有利于遏制北部俄罗斯族的分裂主义倾向,还有利于国家的均衡发展,消除苏联僵化模式在哈萨克斯坦的影响,重新塑造哈萨克斯坦国家机器。
但纳扎尔巴耶夫的这一决策对大多数人甚至是他身边的政治家们来说都是出乎意料的,以至于很多人都不愿意接受。对比阿拉木图这个宜居、美丽而又温暖的“苹果城”,人们不愿提及那个遥远而又寒冷的草原城市——阿克莫拉,它在哈萨克语中的意思是“白色坟墓”,是苏联垦荒时代的桥头堡,城市周围布满沼泽,人烟稀少,冬季温度低至-40℃。
纳扎尔巴耶夫不仅有着鹰一般的眼睛,还有着草原民族与生俱来践行理想的坚强意志,面对反对派的冷嘲热讽和民众的不理解,政府高效出台了一份详细的迁都决议,并以铁腕手段加以执行。到1996年底,新首都的建设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尽管很多地方的建设还只是雏形,纳扎尔巴耶夫还是告诉所有的建设者们,政府将于1997年迁到阿克莫拉。纳扎尔巴耶夫还把这座幸运的城市改名为阿斯塔纳,在哈萨克语中的意思就是“首都”。
数年之后,这座新都迅速崛起,一大批新建筑拔地而起,各项基础设施逐步完善,阿斯塔纳成为哈萨克斯坦新的政治、经济中心,与阿拉木图双星闪耀,推动了哈萨克斯坦的均衡发展,完善了哈萨克斯坦的经济布局。如今,再也没有人质疑纳扎尔巴耶夫总统20年前的疯狂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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