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敏
魅力超凡文坛全能
——文豪苏轼评说
□李晓敏
苏轼
苏轼是中国文学史上具有深远影响的一代文豪,曾被王国维评为中国四大名诗人之一(其余三位为屈原、陶渊明、杜甫),被英国的中国研究所列为四大名人,与秦始皇、康熙、毛泽东相媲美。当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个人认为,既有此说,亦足见苏轼在中国文学史上的超凡地位。相较而言,苏轼确有其独特、过人之处。
苏轼是一位极具人格魅力的大家,使人们不由自主地为他所倾倒、折服。其魅力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1.刚正不阿,不随波逐流。苏轼一生光明磊落,正直求真,这一个性在他对王安石实施新法的态度中得到了集中印证。当王安石大刀阔斧进行变法改革时,苏轼明知神宗支持变法,如自己反对,必然有不测之虞,但他仍三次上书神宗,指出变法政策的不足之处,结果苏轼被贬为杭州通判。王安石变法失败,神宗去世,哲宗赵煦即位,皇太后垂帘听政,司马光拜相,重新起用旧党人士,对新党人士尽行罢黜,苏轼有望拜相,但苏轼此时已发现新法确有利民之处,又极力反对司马光尽废新法,如此一来,又被旧党排斥。苏轼就是这样,刚正不阿、率性求真,不随人俯仰,不随波逐流,如果他顺应皇帝和权臣的意思办事,凭借曾为哲宗皇帝老师的身份,又做过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以及声名远播的才气,仕途肯定要畅通得多,位及宰相亦未可知。苏轼一生忧患、不达,屡遭贬谪的境遇,和他不随波逐流、坚持操守的品格有直接的关系。
2.一代英才,文学史上少有的天才多面手。苏轼可以说是一个天才、奇才,无所不通。古代有个笑话:明代有个叫陆宅之的,“每语人曰:‘吾甚爱东坡。’或问曰:‘东坡有文、有赋、有诗、有字、有东坡巾,君所爱何居?’陆曰:‘吾甚爱一味东坡肉。’闻者大笑”。的确,苏轼可以说是一个全才,他除了通晓诗、词、文、赋、书画,同时他还是一个美食家,说他无所不通并不过分。
3.勤政爱民,政绩斐然。苏轼一生在政治上的信念和理想是忠君、报国、爱民。三方面不可分割,而尤以爱民为核心。在他任地方官的20多年中,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始终如一地坚持为老百姓做好事。熙宁十年,苏轼任徐州太守不久,黄河决口,直达徐州城下,富人争相逃命,苏轼却身先士卒,亲临险境,率全城官民筑堤堵水,为防洪水再至,又在水退后增设“木岸”。元祐四年,苏轼任杭州太守,正遇大旱、饥疫。他开仓赈济,又开设医坊救治了不少人。他还兴修水利,疏浚西湖,灌溉民田,挖泥筑堤,在西湖中留下一条长长的至今被人们赞美的生命之堤——“苏堤”。即便是被贬到当时的蛮夷之地海南,他也没有万念俱灰,而是积极为当地民众医治疾病,推广农产品,并自然而然充当了一个文化使者,为海南培养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进士姜搪佐。每当听到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他总是感到由衷的喜悦,“幽居乱蛙侧,生理半人禽。跫然已可喜,况闻弦诵音。儿声自圆满,谁家两青衿。”苏轼的到来,给这个斯文不振的边僻之地带来了文明的火种,燃起了希望之火。
苏轼善良真诚,热心助人,不管到何处,都能给人以生命的温暖。他曾替无钱还债的扇子店老板扇面题字、画画,他自己捐资五十两黄金,在杭州建立中国最早的一家公立医院,免费为穷人看病,他含泪捡起穷人家的弃婴,自己来抚养,最后竟有二三十个,他用尽积蓄买房后又被房主哭声打动,毅然烧毁房契。类似这样的善事,苏轼一生不知做了多少。尤为可贵的是,尽管他对百姓付出满腔热忱,并取得显著成绩,但对自己未能救民于灾难之中而耿耿于怀,“秋禾不满眼,宿麦种亦稀。永愧此邦人,芒刺在肌肤。平生五千卷,一字不救饥。”此心此怀,怎不令人肃然起敬。
由于苏轼爱民助民,他生前,杭州人民“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其德,死后,“吴越之民相与哭于市,其君子相与吊于家,讣闻与四方,无贤愚者皆咨嗟出涕”。
4.面对逆境,旷达超脱。苏轼的政治生涯相当坎坷,但他心态平和,阅历丰富,精神充实,感觉怡然。无论环境多么险恶,总是持审美观照的态度来玩味生活,修炼到宠辱不惊的境界。他善于融会儒、释、道三家,圆通以应万物之变。他在政治上坚持儒家积极入世精神,生活上却随缘自娱、随遇而安,这点从他的诗词中可表现出来。“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望湖楼醉书》)从这句诗中我们可以充分玩味其表现的那一份性情与学养。“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长江绕郭知鱼美 ,好竹连山觉笋香 。”(《初到黄州》)“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为报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纵笔》)“九死南中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从这些诗作中,读者完全可以读出一个逆来顺受、乐观旷达的主人公形象。
苏轼以自己的创作实践成为北宋诗文革新的先驱者和主要奠基者。
以西昆体为代表的北宋初期浮靡华艳的形式主义诗风,在诗文革新运动中,成为鄙弃和排斥的对象。摧陷廓清之功当然应归之于苏舜钦、梅尧臣、欧阳修诸人。而苏轼正是沿着这条革新之路,以其创作实践,充分显示了自己的才华,大大开拓了宋诗的领域,并把它推到一个新的高度,从而成为宋诗革新的先驱者和主要奠基者。
宋诗“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开拓了诗的境界,深化了诗的思想,增强了诗的表现力,在形成宋诗的这种时代特色的过程中,苏轼通过自己的创作实践,发挥了积极的主要的作用。苏轼的诗,题材极其广阔,几乎是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无不可以入诗。如果按创作时期和诗风的发展变化来看,可以分为三个时期:(1)贬谪黄州以前的时期;(2)在黄州时期;(3)在惠州和海南时期。如果按内容来划分,则大体可分为四类:(1)揭露现实生活中的各种矛盾,寄同情于广大人民;(2)对山川景物的流连、欣赏与感怀;(3)对生活中各种杂事琐事的即兴抒怀;(4)与朋友故旧的唱和应酬和对亲人的怀念。
第一类诗如《黄牛庙》,此诗作于嘉祐四年过黄牛峡途中,诗中通过对比,写出人间的不平,同是黄牛,然而却是两种命运。在苏轼创作生涯开始的时候已经鲜明地表现出他对于现实生活的敏感。这与苏轼积极干预现实生活的政治态度是一致的,跟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方向也是一致的。
另一首《荔枝叹》,绍圣二年作于惠州,前段写汉唐皇帝穷奢极侈,不恤民力,李林甫一类诌事皇帝的佞臣争宠讨好,以取高官厚禄。尽管百姓欲食林甫之肉,而他仍然是唐玄宗的宰相。汉朝的唐伯游,忠于国家,为民请命,但至今无人怀念他。而当今仍然有人不吸取古代教训,讨好邀宠,这实在是可悲的事。诗的主题,深刻而明显,作者紧紧抓住现实中的矛盾,而又以诗的形式表现出来。作者的用意是深婉的,充满了对国家、社会的一种责任感和对人民的真挚感情。正因为这样,才使作品富有浓郁的诗味,绝不同于简单的叫骂。
第二类诗如《登州海市并序》,苏轼元丰八年十月在登州(山东蓬莱)所作,作者到任所不过五天,就看见了海市蜃楼的奇景,其心情之兴奋,可想而知。但是饱经忧患的苏轼并没有在诗中描写奇观,描绘美景,而是把海市蜃楼的缥缈虚幻,和自己的身世联系起来,抒发了一种随缘自适、旷达超脱的情怀。诗中虽然流露出一种低沉的调子,但是它的基调仍然是昂扬高尚的。这里,作者显然相信自己摆脱了世俗的争名逐利,而与美好的自然,正直的神灵融为一体了。
第三类诗如 《杨康公有石状如醉道士为赋此诗》,此诗大约写于元丰八年作者赴常州途中。诗的中心是描写一块状如醉道士的小石头。作者驰骋想象,由状如醉道士的石想到山,再想到猿,想到猿化为狂道士,再想到狂道士化为石。作者运用道教的神仙传说,虚构出一个既优美而又富有诙谐味的故事,说明了小石头的来源。这首诗使我们感觉到苏轼对自然的热爱和对生活的乐观精神,可以说它是诗人性格与修养的艺术再现。
第四类诗如《悼朝云》。朝云不仅是苏轼生活中的伴侣,而且是苏轼政治生涯与文学生涯中的知己。熙宁七年(1074年)以后,二十三年来,她始终伴随着苏轼经历了政治上的风风雨雨和人生道路上的险阻艰难,她虽然不是苏轼的嫡妻,然而感情之深并不亚于嫡妻。正因为如此,苏轼才写出了这样深沉悲痛的诗篇。这首诗确实浸透着佛教思想,但是它和苏轼忧患余生,理想幻灭的心情是相称的,和作者与朝云之间那种深厚感情的幻灭,也是相称的。人们对现实生活中一些美好的东西无情地被毁灭而又无可奈何,随之而来的不是强烈的悲痛与呼号,而是一种永恒的静穆与沉思,这常常是中外古典文学中表现的一种悲剧美。《悼朝云》这首诗正是把特定的情境与某种人生哲理融合起来,创造出一种艺术意境,从而表现了这种悲剧的美。
以上所举的若干首诗,当然只是苏轼作品中的极小部分,但即使这样,似乎也可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它们迥然不同于唐诗,甚至也不同于北宋初期的诗。它们具有一种新的面貌与新的精神,这种新的面貌与精神,并不是苏轼个人独有的,而是他的同时代与其后的诗人所共有的。只不过是,苏轼更加具有集中性、更加具有代表性和独创性地表现出这种新的精神与面貌罢了。当然,李白、杜甫、白居易等灿若群星的唐代诗人所造就的唐诗乃中国诗歌的巅峰,唐诗那种丰满、雄浑、豪华、奔放的气象也是无法超越的,而宋诗的开辟新路,是在充分学习唐人诗歌成就的基础上,根据自己所处时代的要求,更广阔地开拓了诗歌的题材与内容,从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到个人感受的各个方面,经过作者思想和感情的镕炼而获得了诗的意蕴。文学上传统的抒情、叙事、议论,似乎在诗歌中成为他们得心应手的表现手法而融为一体。加以他们在用事用典上。在炼字用词和诗法诗律上的刻意锤炼,这一切,逐渐形成了一种区别于唐诗而又足以代表他们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的诗风——清新、简远而又醇厚、酣畅的韵味。似乎可以说,这就是宋诗革新的本质意义。而苏轼以其丰富的人生阅历和过人的学识与才力,在这场革新中无疑成为先驱者和主要的奠基者。
1.浓郁的哲理色彩。苏轼诗词所表现出的哲理,有别于一般抽象、空泛的理,是通过诗体情,从形象中反映理和表现理,以情表理、寓理于情,使理趣与情趣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他的诗词给人以审美感受,引起人的理性思考。
苏轼一生宦海浮沉,奔走四方,生活阅历极为丰富。他善于从人生遭遇中总结经验,也善于从客观事物中见出规律。在他眼中,极为平常的生活内容和自然景物都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如《题西林壁》这首七绝诗,从横侧、远近、高低的不同视角去描绘庐山峰峦重叠、变化多姿的景色。作者用庐山面目随人的视角转变而变化的现象,启发人们观察事物要“出乎其外”,保持一定的距离,只有这样才能看清事物的真相,乃至发现它的美,否则,就会被事物的一个局部所迷惑,无法客观、整体地把握事物特点。诗人在抒发自己游山感受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揭示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一古老哲理。“状难写之景如在眼前,含不尽之意如在言外”,语言浅近,哲理深刻,含有禅言偈语的机锋,至今仍被人引用不疲。如果说“形”是这首诗的躯体,那么“理”便是这首诗的灵魂,“趣”便是这首诗的性格。
在这些诗里,自然现象已上升为哲理,人生的感受已转化为理性的反思。尤为难能可贵的是,诗中的哲理是通过生动、鲜明的艺术意象自然地表达出来,而不是经过逻辑推导或议论分析所得。这样的诗歌既优美动人,又饶有趣味,是名副其实的理趣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和“雪泥鸿爪”一问世即流行为成语,说明苏轼的理趣诗受到人民普遍喜爱。苏轼极具灵心慧眼,儒家的济世、致用,禅宗的彻悟,道家的旷达,使他到处都能发现妙理新意。
2.豪放与婉约兼具,五彩斑斓。苏轼开豪放词先河,他诗词的豪放特色是公认的,但同时他的诗词风格也兼具婉约的一面,二者如同人的情感之喜怒哀乐一样,体现在其诗词篇章中,给人以五彩斑斓之感。如《江城子·密州出猎》:“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这首词的创新性在苏词中是独特的,词作在题材、内容、风格上都具有很大的突破。以爱国主义情怀描绘狩猎的生动画面,以豪放的风格入词,这在宋词创作史上属首例。由此,宋史家们一致把这首词视作宋词豪放风格的开派性代表作和苏轼豪放词形成的标志。
又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词旨是表达作者政治上的失意,在久别亲人的情况下,内心的矛盾痛苦和为摆脱矛盾痛苦而进行的自我宽解,表达了作者热爱人生、乐观豪迈的思想感情。
再如《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更成为豪放词作的千古绝唱。
在苏轼词中也有刚柔相济、婉约缠绵的一面。如《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全篇以朴素自然的语言,表达了他悼念亡妻的深沉感情,意切语悲,真挚动人,是一首悼亡名作。
再看另一首《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这是一首伤春小调。清人王士祯在《花草拾蒙》里就曾说过,“孰谓坡但解作‘大江东去’耶?”这说明坡翁并非用词不善写爱情,而是随物赋形,用意深远罢了。因此可以说,苏词是独具匠心的“多色调派”,他兼有杜甫诗的关心现实和李白诗的豪迈超脱,时而含蓄、时而明快、时而哀怨、时而凝重、时而飘逸,时而用长调、时而用小令,起伏跌宕,不拘一格。在宋代诸词家中,他是别人不能为而为之,别人能为者亦为之。如宋代清一色的婉约派词人 (更不必说花间派),他们没有一首豪放雄壮的词作。也就是说,苏轼能为者,“纯粹”婉约派则不能为。
3.高风绝尘与朦胧之美。请看《东坡》绝句:“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这首诗反映了作者不避坎坷的情怀。前两句中“市人行尽”指傍晚之时,月色是夜间,都是一种朦胧境界。在这种“雨洗东坡”境界中“高洁”的诗翁显得“孤高绝伦”,“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之趣跃然笔端。再看他以“士人不识其贵”自喻的《海棠》一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濛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更烧银烛照红妆。”这里意境集中体现在“香雾空濛月转廊”和“更烧银烛照红妆”这两句里。前两句渲染了朦胧之境,后两句体现了热烈奔放、怜花惜美、“高风绝尘”之趣。
4.善用强烈对比。苏轼诗句巧用对比色,使文句表现的事物五彩缤纷、形象活泼。试举几例:
“烂红如火雪中开”(红对白)(《邵伯梵行寺山茶》)。
“竹外桃花三两枝”(绿对红)(《惠崇春江晚景》)。
“遥知朔漠多风雪,更待江南半月春”(黄对白)(《惠崇春江晚景》)。
“正是橙黄橘绿时”(黄对绿)(《赠刘景文》)。
《自兴国往筠宿石田驿南二十五里野人舍》:“溪上青山三百叠,快马轻衫来一抹。依山修竹有人家,横道清泉知我渴。芒鞋竹杖自轻软,蒲荐松床亦香滑。夜深风露满中庭,唯有孤萤自开阖。”这首诗将祖国山水比作一幅画,而骑快马着轻衫之人就好比画家在画面上又加了一笔,锦上添花,更加美丽。全诗反映了自然美,而且是“静中有动,物中有情”。山水有情——“横道清泉知我渴”,通过“移情”作用,赋予自然物以感情,把自然物描写得活灵活现,而且使自然“拟人化”,作者自比“孤萤”,在乡野熠熠生辉。
苏轼诗句常常用鲜明对比的色调和对偶句法给人以深刻印象,继承了杜甫“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这样的工对特色,而且就将静物转化为动景这一点来说比唐代诗圣杜甫也有进步。
5.韵体寓言的醒世、警世之妙。 苏轼不仅在散文寓言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还在其诗、词、赋,包括铭、颂、赞等韵体作品中创作了更为独特而精美的诗体寓言。两者相加,可谓珠联璧合,双美呈辉。这在中国寓言发展史上,乃至诗歌发展史上,都是十分光辉的一页。
由于苏轼充分运用了诗歌艺术创作的种种特性,如“诗言志”、寓物托讽、驰骋想象、蕴含深邃、悠然言外等诸多艺术功能,转而为寓言体服务,致使其寓言诗的创作,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如《虚飘飘》,构思奇特、诡幻百出、笔笔欲仙。它采用了排比式的比喻,描绘了一个虚浮脆弱的大千世界,将人间“浮名虚利”比作画檐上的蛛网、银河上的鹊桥、暴雨中的梧桐尘埃、狂风里的柳条寒霜、烈日中的露水残点、凌霄中的流星拖光……这一系列虚幻空灵的描写,层层加码地把“浮名利”形容得无比空泛不实;但是,诗歌尤为令人惊叹处,是结尾作品主旨并没有就此停步,反而意出突然,在结语处另起炉灶,瞬间把理性思维转换方向,推向了另一个更为汹涌的认知高潮:诗歌说,以上诸种虚飘事物,即使是再虚飘,也多是现实中所发生过的,因而它们要比根本虚空的“浮名利”更为坚牢——竟把“浮名利”阐述到彻底否定的程度,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给人以极其醒目的感觉。可谓“寓真于诞,寓实于玄”,“意出尘外,怪生笔端。”
《蜗牛》可谓苏轼“寓物托讽”的优秀诗篇,它以雕刀般的笔触,刻画了一个“腥涎不满壳,聊足以自濡”的蜗牛形象。它仅仅能够用其不满壳的“腥涎”打湿自己的躯体,却不自量力,只顾带着一股腥臭、恶气拼命地往上爬,以致最后涎干命绝,枯死在墙壁上,被人们称作可卑的“黏壁枯”。寓言诗形象逼真、比喻恰切,有力地嘲讽了社会中一帮无才无德却一味追逐高官厚禄,最后丧生名利场上的钻营小丑们。
《戏书李伯时画御马好头赤》则借善恶对比以述其志,可谓别具新意。诗歌以战马和厮马的不同待遇,解释了人间的贤愚颠倒、人才废置、庸人飞黄腾达的不合理现实:山西战马“奋蹄三丈”“不信天山有坑谷”,它才艺超群、为国效命而待遇菲薄,终日“夜嚼禾秸”,经常挨饿,骨瘦如柴;但皇帝御用的厮马,仅依靠其仪表而博得欢心,它们无才无德,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他愤慨地诅咒道:“莫教优孟卜葬地,厚衣薪槱入铜历。”这种极端仇视尸位素餐,恨不得把这些终日闲卧的禄蠹庸才统统放进铜锅中去大火烹煮,任人分享其肥肉膏脂的大胆设想,显示出诗人“有志不获骋”和对奸佞除恶务尽的愤怒情感,具有撼人心魄的力量。
“寓物托讽”的表现手法,使东坡在寓言诗中大展其“体物浏亮”的艺术才华。如《画鱼歌》,写一群天寒水浅中的鱼囝和虾蟹的惊恐万状,抒写出人民百姓的生存困境,揭示了豪门权贵不仅毫无同情心,反而趁火打劫,变本加厉地对人民进行“竭池求鱼”般的压榨和盘剥。这正是东坡讥刺虐政、关心民瘼,“欲把疮痍手抚摸”的高尚政治品格的形象体现。
读着东坡丰富多彩的寓言诗(包括散文寓言),我们常会在他深刻的而不是肤浅的、辩证的而不是刻板的哲思中,感到了他表现手法的深湛和高超,它处处充满着历史的沉重感、旷古的空间感、邈远的时间感、深邃的现实感,以及由此数者所升华出的人生执着感、旷达通脱感、超尘拔俗感、道德情操感、自我归宿感,具有丰硕的时代认知意义和高度的文化价值。
6.独到的音乐情趣。苏轼作为文学史上“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全能作家,除了诗词、散文、书画诸方面才能非凡、贡献卓著外,还酷爱音乐,尤擅古琴,既能为词作曲,又能为曲填词,故其诗词颇富独到的音乐情趣和意境。
苏轼共留世100多首有关音乐的诗词,其中写古琴的如《舟中听大人弹琴》《听武道士弹琴》《听僧昭素琴》《听贤师琴》《题沈君琴》《破琴诗》等,就有80多首。苏轼的音乐诗词,不大着意于对乐器和音乐技巧的描写,其最大的特点是纵笔于他对生活深切感悟的倾诉,把诗词的种种音乐情趣,抒发得率真而且达到极致。
此外,纵观中国文学史,我们还可以客观地说,苏轼是中国文学史上创作遗产最多的一位,此前没有一个作家能与他相比。他的诗有2726首,词398阕,以及卷帙浩瀚的散文4000余篇,史称苏海。他的诗、词、文、赋、书法、绘画均属一流,他具有很深的文学造诣和极高的创作成就,他的作品是北宋文学的巅峰,因而被誉为中国文学史上的全能作家。
注释:
[1]苏轼:《苏轼词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2]张惠民、张进:《士气文心——苏轼文化人格与文艺思想》,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3]王启鹏:《苏轼文艺美论》,中山大学出版社,2007。
[4]张亚新:《从陶渊明到苏轼:文人的理想品格——文化中国永恒的话题》,济南出版社,2004。
[5]刘乃昌:《苏轼文学论集》,齐鲁书社,2004。
[6]朱靖华:《论苏东坡的诗词韵体寓言》,中国人民大学学报,1998年02期。
(作者单位:中共郑州市委党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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