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诗歌更重要的是……

2016-08-19 04:52木叶
延安文学 2016年5期
关键词:铁锚青丝骰子

木叶

我身边的人们……

哲学不相信眼泪,也不相信我身边的人们

会拥有泪腺。他们都低着头,注视各自手

中把玩着的手机,

左边的,在聚精会神地玩“贪吃蛇”;右

边的,在浏览和敲击微信。

我听见世界嘎吱嘎吱的碎裂声,伴随着车

轮的哐当,

这是在地铁十四号线,人造的光遍布在我

们身上,

也如神迹。柏拉图的洞穴呀,

让我在近乎窒息的拥挤里,因为转身的困

难,而看到了自身。

三种颜料

在日光下,涂抹开三种颜料,柔韧的宣纸松软。

三种纯洁的,追慕真理和美德的颜料。

从植物和矿石中采集来,

就像提纯后的爱情,出落得蒸蒸日上的事业,

光头的和尚,

枯萎如花。

散开的颜料后来诉说:它,其实不可能有生命;

再怎么涂抹,也没有;

涂抹宣纸的那个人,也没有。

在一阵微风里,树叶闪亮

在一阵夏天的微风里,树叶闪亮

让你看到了色彩。

千万种细微的畸变,色彩,在光线里迅速滑动。

有些微粒依然不存在,当从这里

你想回忆起人类的美学和绘画。

在想象中,这个世界此刻被你赞美,

闪亮的树叶无动于衷,除了被微风吹起。

在似与不似之间,你两手空空,头顶烈日,

缓慢地从院子里回到了房间。

淮 安

修复之后的淮安府衙,悬置于京杭大运河

微白中泛着红光的暮色里。城市

一声不吭,它已经显不出任何特色。当年

的榷官

身穿前朝的官服,安坐在博物馆里,颇有

威严,

如同色衰太久的弃妇。1644年的暮色

肯定曾涂抹过来往的官船,

点缀过一些青春,人事,熙熙攘攘的前途。

粮食和白银的流转被毡篷盖得严严实实,

当年在码头边浆洗衣裳的年轻姑子注定无

法看得分明:

一旦废置了漕运,帝国的新生活

开始它漫长而盲目的流浪,你和我因此将

都不在话下。

叙 述

展开的叙述,可以像锡箔一样延展、致密,

也可以像桑树叶一样松软,布满青筋。

简单而言,你体内奔突的神经不断地对赌

你的欲望。

何必待到老年,垂头跺脚地否认,或者

在空虚中万般懊恼,留下毛笔书写的、可笑

的遗嘱。

世事永不言晚。你说,还可以接着投骰子,

或者

把放置骰子的桌面抬起来。

被摇晃的骰子……语言破碎处,露出七零八

落的偏旁与部首,

它们将被泛称为一个人的经历:

太阳的生长,月光;广场上空空荡荡地断头

台,游行和喝彩。

当我专注于存在……

当专注于存在,究竟是盯着显示屏,还是

走在疲倦的大街上?寒冷的风

吹翻了远处斑马线边一个老人的帽子,露出

一张

被打了马赛克的脸。

……莫名其妙地言语转折里,我们抱怨,计较,

又不得不彼此依存,

红绿灯暗自转换。我整理了一下视网膜中的

凌乱景象,和其他人一起,横穿过了马路,

直到存在转化成液体,继而转化成水汽,

直到存在逐渐地凝聚成不再被人注意的固体,

比如冬天,一首诗,或者蚯蚓翻腾的褐色泥土。

当我写下“朝如青丝暮成雪”

写下这一行,我使用一次性签字笔,

复述的天空中,星星莽撞地飞奔而下,

溅落成为一幅大写意。

是哪个朝代的屋漏痕?朝如青丝,暮成雪,

青丝与雪花的泯合,一人最终混同于无从

辨认的众人,

时光的草绳逐渐松散。

在铁锚厂

那天 你带领我去参观

近郊的铁锚厂

你耐心地指点给我看

这些粗笨的家伙

怎样咔嗒咔嗒地 从噪音和铁屑里

蹦出来

我以前都只是充满敬畏地

看见它们盘在轮船的甲板上

虎视眈眈

守着岸边的趸船

……有些东西其实多么简单

就像铁锚粗笨的灵魂

也能被锻造,被弯曲,被焊接……

让沉睡在生铁和渣液中的

无名力量

被霍霍地 催动 收紧 释放……

火车在喊叫

火车在喊叫。一定是它的鼻子

嗅到了什么,要么熟悉,要么

陌生

火车蜷着身子,在离我

不近不远的地方喊叫。我莫名其妙地

被感应

我也想喊叫

好像这列火车,晃荡晃荡地

开进了我的腹腔

比诗歌更重要的是……

比起伏的呼吸更重要的是

潮呼呼的夜气

飘散开……把寂静的人声

阖拢 不存一丝痕迹

比你的梦更重要的是

月光下一张发黑的脸

向你迎面走来

透露着因缘 一些

让你难以琢磨的细节

比林木和庄稼更重要的是

五行的消长……大地

永恒的半睡半醒

比生活更重要的是

把希望

托付给日出 夜半的钟声

欣欣向荣的条条道路

比诗歌更重要的是

你的心 你父亲的脚步

你诗歌的微粒在轻轻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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