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投资模式、国别与中国产业结构优化

陆长平(教授)　周云峰



对外投资模式、国别与中国产业结构优化

陆长平(教授)周云峰

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是中国经济转型发展的迫切需求。作为技术引进、促进产业经济发展的主要手段之一，对外直接投资(OFDI)是一种主动的技术获取方式，可以获得核心技术，是未来我国促进产业结构优化的重要途径。基于发达国家的研究表明，对外直接投资对于促进母国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具有重要作用。在日本经济结构调整尤其是产业结构优化过程中，对外直接投资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样，爱尔兰的跨国公司通过对外直接投资从母国获取的中间投入品直接影响了当地企业并改变了爱尔兰本土产业结构。国内的研究也开始涉及对外直接投资对产业结构重组和优化的影响，并进行了理论上的初步探讨。然而，现有研究缺乏对不同模式、流入不同国家(地区)的对外投资对母国产业结构优化影响程度的系统分析和探讨。

对外投资的模式和地区差异到底对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产生何种影响，其原因何在？本文拟借助灰色关联度方法，探讨对外投资的模式与地区分布特征及其对产业结构优化的影响程度、分析其原因并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为落实“一带一路”国家战略，发挥对外投资促进制造业升级调整提供政策支持。

一、中国产业结构优化总体特征

产业结构(Industrial Structure)是指一个国家(地区)各个行业部门和行业之间的内在联系及量的比例关系，具体则指代一个国家(地区)的各种生产要素在该国家(地区)各产业部门之间的比例构成，即它们之间的相互依存和制约关系。产业结构的调整与优化已经成为推动经济增长质量提升的重要手段和必经路径。衡量产业结构是否合理，如何测度产业结构优化水平，学者从不同角度进行了研究，并形成大量成果。本文综合国内学者的主流测度方法，通过一定的加权方式进行合成，得到产业结构优化指标。

根据主流测度方法我们测算出1996—2014年领域层和目标层的计算结果，如图1所示，得分越高表示当年相对于前一年优化程度越高。从中我们可以观察到，1996年到2014年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度呈波动上升态势。特别是2000年以来，随着中国加入WTO对外开放的步伐加快，中国吸引外资以及中国企业走出去实行对外投资的速度和力度加大，有力地推动了中国各地区产业结构的调整和转型升级。产业结构优化度从2000年的0.2818一路上升，提高到2007年的0.3305，7年期间上升了17.3%。然而，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导致外需疲软，中国的出口和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相继回落，这给产业结构优化调整带来了负面效应，2008年与2007年相比，产业结构优化度有所下降，并且这种下降趋势持续到2009年，在金融危机的第三年2010年开始回升。总体上，我们可以观察到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度持续波动提升的态势，而且其波动区间与我国对外开放、对外投资等的波动表现出类似的同一周期规律。那么，对外投资是否确实推动了产业结构优化？进一步来看，对外投资的模式与地区差异与产业结构优化度具体是什么关系？本文通过灰色关联度分析来揭示其中的关系。

图1　产业结构优化度走势特征(1996—2014年)

二、对外投资模式与产业结构优化

(一)对外投资模式差异与特征

考虑到对外投资的两种模式有较大的差异，因此在实证研究中我们将中国对外投资划分为绿地投资和海外并购。图2给出了1996—2014年中国绿地投资和海外并购的走势。

从图2中可以看到，20世纪90年代中国企业海外投资规模一直较小，无论是绿地投资还是海外并购规模都较小，而且两者增速也不大。值得注意的是，绿地投资在2000年后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跃升(由2000年的8.4亿美元上升到2001年的68.35亿美元)，表明加入WTO之后中国企业走出去实施绿地投资的积极性大增。进入21世纪后，不论绿地投资还是海外并购都实现了稳定的较快增长，特别是绿地投资在2006年后的几年出现了明显的大幅增长。而海外并购这种模式的对外投资井喷之势则出现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金融危机给欧美企业重创，反而造就了我国企业走出去通过并购获取战略资产的绝好机会。企业海外投资的上述趋势与我国对外开放与经济增长的态势是密切相关的，一方面，随着中国经济体量增大，大企业日渐增多，有实力进行海外投资的企业越来越多；另一方面，中国加入WTO后政府修改、完善了各种对外制度和政策，有力地促进企业走出去，金融危机则为我国企业海外投资提供了良好的境外投资机会。

(二)对外投资模式与产业结构优化

为研究中国产业结构优化与不同模式对外投资之间的关系，将产业结构优化指标作为参考序列X0，将绿地投资指标和海外并购指标分别作为比较序列X1和X2。我们分别研究近期(2011—2014年)和远期(1996—2014年)中国产业结构优化与不同模式对外投资之间的关联度，所以评价指标个数N分别为4和19。为了不改变数据指标的变化趋势，本文首先对产业结构优化度、绿地投资、海外并购三个指标进行均一化无量纲化处理。远期和近期无量纲化处理结果分别见表1和表2。

图2　中国绿地投资和海外并购走势(1996—2014年)

数据来源：SDC Platinum全球并购数据

表1　不同投资模式无量纲化处理后的指标(1996—2014年)

将无量纲化处理后的指标输入灰色系统理论软件，分别计算4年、19年跨度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度与中国企业海外投资和绿地投资的灰色关联度，计算结果见表3。

根据表3我们可以发现，无论是近期还是远期，海外并购与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关联度的系数均大于绿地投资与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关联度的系数。这说明，与绿地投资相比，海外并购无论在近期还是远期，都对中国产业结构优化的贡献更高。

(三)形成原因分析

为何会形成上述海外并购对产业结构优化度贡献更高的现象呢？一般而言，绿地投资主要通过市场和效率寻求效应将投资收益反馈母国企业以及将低效率产能过剩的产业转移到国外市场，间接促进产业结构优化。而海外并购可以通过战略资源寻求、技术获取等方式获得保障性资源和核心技术，进而直接促进母国产业结构优化。应该说绿地投资和海外并购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母国产业结构的优化，但海外并购相对于绿地投资在促进产业结构优化上存在以下四点优势：(1)通过并购获得技术、专利和商标等无形资产；(2)缩短项目的建设周期；(3)迅速进入市场，缩短市场开拓阶段；(4)扩大经营范围、地点，增加经营方式，进而较好地迎合了中国经济转型期发展的需求。而绿地投资需要一段营建期，投产较慢，且经营风险大，组织管理难度大。目前，战略资产获取型境外投资成为发展中国家快速实现知识累积和技术转移，进而提升自主创新能力的重要手段，而跨国并购是这一类境外投资的主导模式。通过跨国并购，能够快速获取目标方的核心技术、知识产权和品牌，学习先进管理经验，迅速实现国际化。同时，通过企业内技术转移机制，促进国内研发和品牌构建及提升，推进产业高技术化发展，强化技术反馈机制。因此，总体上来看，海外并购更加有利于提升跨国公司对母国的技术溢出和反哺效应，促进母国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

三、对外投资国别差异与产业结构优化

(一)对外投资国别差异及其特征

考虑到中国企业在不同发展程度国家的投资动机是不相同的，因此中国企业在不同国家的直接投资和中国产业结构升级有着不同的关联程度。我们分别选取三个主要发达国家和三个主要发展中国家进行比较分析。三个发达国家分别为澳大利亚、美国和德国，三个发展中国家分别为南非、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图3和图4分别给出了中国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历年投资存量。

从图3中可以看出，中国在澳大利亚、美国以及德国三个发达国家的直接投资规模在早期一直比较小，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出现了较大幅度的增长，尤其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策源地美国。中国在美国直接投资从2009年的33.38亿美元快速增长到2014年的380.1亿美元，短短5年间直接投资规模增长了10倍以上。与之相比，得益于澳大利亚丰富的矿产资源以及中国企业对能源、资源海外投资的偏好，中国对澳大利亚的直接投资2012年前增速比美国快，并且2008年至2011年直接投资总规模也大大高于美国和德国。中国企业在德国的直接投资则保持了比较稳健的增长速度，并与近两年增幅有所扩大。

另一方面，中国在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则呈现出比较明显的波动增长态势，这一趋势在南非表现尤其明显。中国在南非的海外投资分别在2008年、2010年以及2012年出现几个跳跃性增长点，其他年份则有升有降，海外投资波动明显，规模不稳定。而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这两个以资源丰富著称的国家，中国直接投资的规模也存在一定程度的波动增长，但总体上与全球经济走势、中国经济发展趋势一致，总体上表现出上扬趋势。特别是在金融危机之后，中国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增速加快，中国企业借助自身资金优势实现了在俄罗斯能源等领域的较快扩张。

表2　不同投资模式无量纲化处理后的指标(2011—2014年)

表3　海外并购和绿地投资与产业结构优化的灰色关联分析结果

图3　中国在发达国家的直接投资走势(2003—2014年)

数据来源：中国商务部《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图4　中国在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走势(2003—2014年)

数据来源：中国商务部《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二)对外投资国别差异与产业结构优化

同样我们将中国产业结构优化指标作为参考序列X0，将东道国澳大利亚、美国、德国、南非、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的投资指标分别作为比较序列X1、X2、…、X6。由于时间跨度为12年，所以评价指标个数N为12。表4给出了上述序列无量纲化处理结果。

将表4无量纲化处理后的指标输入灰色系统理论软件，计算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度与中国企业不同投资区域的灰色关联度，计算结果见表5。

从表5的结果来看，澳大利亚为0.65、美国为0.68，而德国则为0.7，与发达国家相比，三个发展中国家则相对较低，南非最低为0.54、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均为0.65。中国产业结构优化程度同中国企业在发达国家的直接投资的关联程度总体上要高于在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这表明在发达国家的直接投资更加有利于中国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三)形成原因分析

一般来说，发展中国家对发达国家的直接投资被称为逆向投资，不同于发展中国家间的“南南投资”，这种逆向投资有助于当前我国提升竞争优势，促进产业结构优化。技术创新产业升级理论提供了中国企业对发达国家投资的一个理论支撑，它表明中国企业要实现一定的投资效益，必须通过学习来掌握发达国家企业的先进技术及管理技能，我们称之为学习型投资。短期而言，其重心不在于获得利润最大化，而是为了获得某种特殊的产品(如技术)，短期内不能获得正常利润甚至亏损；长期而言，学习型投资是顺应我国产业发展需要、提高比较优势的捷径，随着企业的技术进步，产业逐渐由低级向高级进行优化。

我国企业对发达国家的投资始于20世纪80年代。21 世纪以来我国逆向投资有较大发展。我国企业的不断壮大，企业的资金、管理等条件都已成熟，为中国企业国际化提供了前提条件。近几年来人民币升值显著，企业在海外的投资成本大幅降低促进了中国企业国际化进程。通过对外投资掌握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提高核心竞争力及产品技术含量，同时这些被引入的经验和技术可以逐渐扩散到国内其他行业的企业，促进中国产业结构的进一步优化和提高。

表4　不同投资地区无量纲化处理后的指标

表5　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度与不同投资国别的灰色关联度

与此相对应的是，中国投资于发展中国家的“南南投资”则可能并不具备上述技术溢出和结构优化效应，特别是流向发展中国家的投资类型可能与发达国家的投资具有根本性的区别。具体而言，上述结果可能与中国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投资类型不同有关。比如澳大利亚多为资源、能源为主的海外投资，而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也是类似的情况，因此它们三个国家的关联度基本一样。而在美国和德国以制造业、服务业投资为主，这类海外投资对母国的辐射和溢出效应更强，因此对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度的关联性更强。

四、对外投资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政策建议

不同模式以及流入不同地区的中国对外投资均对产业结构优化都能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但相对于绿地投资模式，海外并购投资模式便于跨国公司获取东道国的技术、专利以及东道国市场，因而更有利于促进产业结构的优化。流入发达国家的投资比流入发展中国家的投资更加倾向于技术、管理经验与战略资产的获取，有利于加快母国的产业结构调整与优化。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首先，加大对海外并购的政策支持力度，尤其是金融与信贷支持，引导海外并购成功实施。探索建立和完善有利于跨国公司实施海外并购的金融支持与外汇管理制度，为企业走出去并购提供有效的融资支持。加强对企业并购过程中的债务问题管理，避免出现杠杆过大操作等行为，尤其是国有企业的过度负债风险。积极有效地保障企业海外并购的健康持续发展，以提升对外投资对我国产业结构的优化效应。

其次，对外投资主管部门应加强信息发布与信息服务，帮助企业及时了解投资目的国的法律、政治、经济状况，提升海外投资企业在东道国获取技术与战略资产的能力。提前给企业海外直接投资提供风险提示、引导，提醒企业树立风险意识，政府在条件许可的前提下要提供良好的政治环境，消除海外投资的政治风险，有效保证跨国投资的安全性与可持续性。

最后，海外投资企业需要明确自身核心竞争力，确立海外投资目的、精准投资模式与投资国别，通过海外投资有效促使中国企业由本土公司向国际化大公司转变，逐步学会全球化管理，使其管理国际化、品牌国际化、市场国际化、产品质量国际化。尤其要注意引导跨国企业向发达国家投资，便于跨国企业通过海外投资获取发达国家的核心技术与战略性资产，让中国的跨国企业真正成为“一带一路”的先行者和领头羊，成为引领中国产业转型升级、推动中国迈向世界制造强国的标兵。

江西财经大学经济学院;责任编辑：王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