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互联”对哲学联系观的丰富和发展

2016-08-14 09:31:35
观察与思考 2016年11期
关键词:哲学建构

肖 峰

论“互联”对哲学联系观的丰富和发展

肖 峰

“互联”是互联网功能和本质的一种概括或抽象,也是信息时代由人创造的一种新形式人工联系,它对哲学的联系范畴增加了丰富的含义和特征,使得传统的联系观,其主要在于承认联系的客观性和普遍性,发展到互联网时代更注重联系的实践性,使得联系不仅是认识和发现的对象,而且成为实践和发明的对象与产物,其技术性和社会性的特征更为突出,还使得辩证法和人的哲学、实践哲学、技术哲学、社会哲学形成深度贯通。基于互联的联系观影响了今天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变化,并造成了种种新的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因此成为若干哲学视野的新的汇聚点。

互联 联系观 哲学

作者肖峰,男,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中国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科学与公共事务研究所所长(北京 100089)。

今天的信息时代我们也称之为“互联网时代”,简称“互联时代”。在这个时代“互联”已成为一种重要的现象,也给哲学带来了深刻的影响,尤其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联系观形成了直接的影响。

一、互联:联系的人工性与实践性

广义地说,通过信息技术或基于互联网而实现的联系,我们称之为“互联”,它也是在当代信息技术领域中经常使用的“联接”、“链接”、“连接”、“连线”、“在线”、“上线”、“上网”、“联网”、“入网”等概念的同位语或集合词,同时也反映了目前“互联网+”所不断扩展的各行各业进行的网络化升级的实质,它揭示了人类进入信息时代后的一种新的普遍联系方式,表明了人借助当代信息技术而显示的创造新联系的主体能力,从而也使哲学的联系观具有了新含义和新价值。

“互联”(interconnection)是有了互联网后被逐渐普遍使用的一个新概念,它是对互联网功能和本质的一种概括或抽象。作为一个技术用语,互联在通信领域的含义是使一个网络与另外的网络或设备、设施实现物理连接,使其相互之间的数据交换成为可能。因此信息时代的互联,始于信息机器(电脑、服务器等)的联通,简释为“信息互联”。网络或信息设备之间的互联实质上就是人和人以及人和物之间的互联,因此互联就是把分离的人和物通过互联网连接为一个整体的技术过程,就是通过互联网建立起各种要素之间相互联系的过程,它是一种人为创造的技术性的关联状态。基于这样的含义,可以将互联视为“联系”的一种状态或形式,即由人所建立的自己与对象之间或对象与对象之间的“人工联系”。

互联作为基于互联网的相互联系,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联系,而是富含了许多新的内容,从而是联系的新拓展、新形态,所导向的则是一种新的联系观。

总体上说,由于互联包含的是“使……互相联接”的句式,由此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种“使然性”的联系,从而更显示出这种新型联系所具有的动态性、人为性、实践性、创造性等特征,更传神地表达了一个生动的由人所创造或建构出来的新型联系,即由人使某些事物或对象所发生的联系。

第一,互联是由人建构起来的人为联系或人工联系,而非自然存在的既有联系。在互联中实现的联系,是在作为人工物的互联网中实现的,因此它不是自然存在而是人工现象。即使将“自然物”纳入互联的物联网,也实质性地改变了该“自然物”的属性,至少成为了可读取、可识别、可定位、可寻址、可控制之物,亦即纳入了“为我之物”的范畴,它和人之间的联系是人借助互联网所“使然”的联系,这种使然性表明互联是人所造就的专门趋向一定目标或服务于自己特定目的的联系,从而也是一种“为人”或“以人为本”的联系:所有事物和现象及信息都可以围绕人而被互联起来,形成一个具有人工性的整体。

也可以说,互联是人工自然的一个新的组成部分,并且是它的高级形式。今天的人工物的时代也是人工互联的时代,今天我们建构人工世界的一项重要使命就是不断发明和建构人工的新联系,创制和实现在自然状态下没有形成或无法实现的联系,最后达到“万物互联”。在这个意义上,互联也是一种建构性或创造性的联系,是人的能动性和主体性的一种积极显示。可以说互联范围的不断扩展就是人的联系能力的不断进化。

互联中由于人的介入,使得联系具有了“人化”的特征,联系观就不再是“见物不见人”的纯自然联系,而成为一个具有属人性的领域;当这种联系观成为辩证法的一个组成部分时,那种将辩证法视为“人学空场”的诘难就不攻自破了。

第二,互联是一种实践性联系。互联作为由人创制的联系,即是说这种联系是由人的实践所建构起来的,从而意味着联系观上从先前重点在认识论意义上 “承认联系”转向了实践论意义上“建造联系”,或者说从强调“发现联系”走向“发明联系”。

恩格斯曾经对承认联系和发现联系的辩证联系观有过深刻的阐述,他认为“辩证法是关于普遍联系的科学”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59、347页。,指出“我们所接触到的整个自然界构成一个体系,即各种物体相联系的总体”②《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59、347页。, “当我们深思熟虑地考察自然界或人类历史或我们自己的精神活动的时候,首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由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无穷无尽地交织起来的画面”③《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59页。。在这一联系观的基础上,今天我们借助“互联”可以进一步将其向实践和创造联系的维度进一步拓展。

互联使万物互相连接,但并不是万物的自动互联,而是人通过自己创造性的实践活动使其互联,所以互联是人“改造世界”的实践成果。互联的所有对象其实都是人的实践活动的对象,也是实践活动的产物。这里的实践就是人所进行的将对象纳入“互联”的过程,因而“互联”的过程就是一个人的能动的实践过程,互联的程度也是人的实践能力和水平的标志。

不仅如此,互联本身也可以导向一种实践性的关系:例如当物联网实现了从感知网到监控网的提升后,就不仅能在感知的意义上实现人和物的互联,而且能在控制和施动甚至“造物”的意义上实现人和物的互联。此外,在行使知行接口功能的脑机互联中,也可以由计算机将读取的人脑指令传递给效应机器,从而控制机器的有序运行来完成相应的控物或造物的任务,行使“实践”的效能。因此在互联中的联系是一种不断伸展到“改变世界”领域中的联系,而不仅仅是一种“说明世界”的活动。

承认和发现有联系,仅仅做到了解释世界,问题是如何去创建联系来改变世界;将互联引入联系观,就是使联系从有待认识的对象转化为有待实践的对象,就是将辩证的联系观从解释世界推进到改造世界。所以“互联哲学”本质上就是一种实践哲学。作为实践哲学的互联还使我们看到,当互联成功时,表明了人们找到了互联要素之间的关联机制,并有效地利用了这种机制,这就既证明了互联性的存在以及互联机制的可知性,也表明了可以通过实践来建构起这种互联为我所用,达到实践的目的。

归结以上两点(互联的人为性与实践性),可以看到作为哲学范畴的互联比一般的联系范畴更具动态性、主体性和创造性,同时使“互联网”不再仅仅是表征某种人工物的静态术语,而更是强调实践过程的哲学概念。而从修辞上看,互联是一种被“交互性”修饰和强化的联系,“交互”就是交织在一起彼此关照和相互影响,使联系者处于“纠缠态”之中,其中之一变化会引起其他要素的变化,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互动”。可见互联也是人与人之间乃至人与物之间在互动中的联系,从而是联系与运动融为一体的状态,这也进一步诠释了马克思主义联系观与运动观所具有内在融贯性。进一步看,将“联系”推进到“互联”,也是将其从“存在论”进一步推进到“实践论”,还是从“自然辩证法”(承认自然界有联系)进一步推进到“实践辩证法”(可以通过社会实践来建构人所需要的联系),辩证法的联系学说与实践哲学和人的哲学由此走向新的交融。

二、互联:联系的技术性与社会性

互联不仅是一种人为性和实践性的联系,而且还是一种技术性和社会性的联系。

作为一种技术性的联系,互联离不开技术,说到底离不开互联网这种当代信息技术。当我们界定“互联是基于互联网的相互联系”时,表明的就是以互联网技术作为手段、平台或新的空间,才使互联得以实现;没有这一技术,就产生不了今天普遍存在的互联。基于在技术上不断进步的互联网,互联的功能和作用也被不断增强和扩展。互联网的不断“升级换代”,例如从固定互联到移动互联、从有线互联到无线互联;或者从Internet 1.0(PC的有线互联网)到Internet 2.0(无线互联网,如WiFi、3G、4G等通讯网络,同时互联的终端也从PC走向智能手机)再到Internet 3.0(物联网将要实现的万物互联,使得任何人、任何物、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永远在线、随时互动),形成一个互联范围不断扩展、互联水平不断提高的过程,由此也在把我们带入到 “互联一切”的时代。不仅如此,随着互联技术中的智能含量提高,“智慧地球”也正在向我们走来,它使得我们可以和这个世界的上所有他人和他物都建立起一种智能水平上的互联。

可见,互联时代就是一个“普遍联系”从自然状态进化到以“人工网络”为载体的技术状态的时代。这种联系也可视为人与人的在场联系的技术化延展,它使过去只有在场才能形成的联系,现在成为在线时就能实现。人的物理性在场被信息技术延展为一种信息化的在场,从而在由信息技术建构的信息空间中实现多方位、多维度、多样化的交往和沟通。在互联所形成的新整体中,人和技术之间彼此不能分离,其特征不能从单独的技术一方(机器)或单独人那一方去解读,而需要从人与技术的互联或新型结构中去理解,从新的关联结构“涌现”的新功能中去理解。

当前的互联技术还把我们带入到了“大数据时代”。大数据将所发生的事件或现象转化为数据,然后从数据库中提取并统计这些数据,形成各种分布或结构模型,通过对它们的分析,就可以使自然状态下似乎并不关联的东西或现象关联起来,从而帮助我们发现或挖掘出新的相关性,找出规律性,形成科学有效的预测和决策。这就如同《大数据时代》一书的作者所说的:“在大数据时代,新的分析工具和思路为我们提供了一系列新的视野和有用的预测,我们看到了以前很多不曾注意到的联系……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了这个世界。”①[英]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肯尼思·库克耶:《大数据时代》,盛杨燕、周涛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83页。大数据技术对“互联”的推进在于,它使我们从“有联系”进入到“如何发现联系”,并使我们从过去面对数据量较大时只能用抽样的方法去把握局部的“联系”,进展到可以用大数据手段把握整体的和全部的 “联系”,即所谓“样本=总体”,由此形成的是互联的“全息态”;它还使我们从仅仅意识到“存在联系”更进入到找出“联系的意义”,以便让“联系”为人服务,这就更为体现了“联系”的人本观。

可见,互联是一般联系的技术性拓展和增强,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信息技术能力成为互联能力的决定性因素,而互联能力也成为主体能力的一个重要标志,由此信息时代的“现代主体”必须是善于利用技术手段来挖掘互联潜力的具备信息技术素养的人。

互联还是再度社会化的联系。可以说,互联是人的社会性的新呈现、新状态和新阶段,也被称为人的“再度社会化”。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在今天也是互联的总和。今天“在线”的社交日趋占主导地位,使得人和人之间除了传统的血缘、地缘、学缘关系之外又多了一种“网缘”关系。在社交网络中,人和人之间建构起新的社会关系,形成多种多样的“网络群体”。这是一种更具自由度(原则上可以做到所有人面对所有人进行平等和不受限制的交往与传播)和能动性的人际关系,其中还包括去中心化、去等级化等平等关系的新特征,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从彼此互动的地域性关系中,从通过穿越不确定的时间而被重构的关联中‘脱离出来’,并跨越无限的时空距离对这些关联进行重组”②[英]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田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年版,第18页。,形成类似“脱域”的现象。进入互联社会关系的人就是在经受一种新的社会化洗礼,这种社会化也被称之为“虚拟社会化”。虚拟社会化的人也是电子媒介人、地球村的“村民”,同时也是互联网的“结点”,这些结点之间的还通过云计算、大数据、智能手机等从“连接”走向了“超连接”,从而达到社会化的新水平。

互联在使人再度社会化的过程中,也使社会本身“再结构化”,成为卡斯特所归结的“网络社会”:“网络建构了我们社会的新社会形态,而网络化逻辑的扩散实质地改变了生产、经验、权力与文化过程中的操作和结果。”③[美]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夏铸久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568页。网络中的技术性互联从通信和信息处理的领域开始,扩展到生产、经济、政治、文化和生活领域,从而长入到社会的每一个部分和要素,将其连接为一个新的关联整体或新的社会有机体,即“一切关系在其中同时存在而又互相依存的社会机体”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23页。。在经由互联所形成的这个新的有机整体中,更为强化了社会协作,社会成员或要素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人和人之间的休戚相关程度空前提高,以至于地球上所有人结成为新的“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例如在网络安全问题上,“小事件”就常常因互联中极快的传递和极大的扩散而形成“大结果”,任一要素的变化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工业文明用它开发的巨大的自然能源创造了一个“人工运动”普遍化的世界,也就是马克思所指出的,工业革命使人和物处于永不停息的流动之中,那么信息文明则用互联网创造了一个“人工互联”的新世界,使人和物处于普遍互在的连接之中。今天,互联成为与“信息”和“计算”一样重要的资源,它产生意义,创造价值;不重视互联所给予我们的普遍联系新方式,不去不断开发互联的潜力和互联的新形式,就没有抓住这个时代的根本。

可以说,哪里有网络,哪里就有互联,网络的泛在创造了互联的泛在,并使哲学上“联系的普遍性”化作我们周围世界中人和物的互联的具体性。以人来说,互联已成为人与人联系的一种基本方式,以至于人和人之间不互联,则失联:人与人用网络联系在一起,人和人暂时失去联系的地方,不是彼此看不见的地方,而只是没有互联信号的地方。互联还使人重新形成,如人的“身份”,就是在不同的互联环境中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在网络的不同社区或群体中,同一个人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自己“调整”到适合不同网络圈子的状态,从而以不同的特征出现在不同的互联空间中,也正是这些不同的互联情景塑造了不同的人,每一个人都和互联中的其他人结成互相建构的关系,即进入一种“互在”的状态,一离开这个圈子进入别的圈子时,就进入了另一种“互在”的关系,并可能“生成”新的人格、面貌,以至于从“我思故我在”到“我上网故我在”,亦即“我互联故我在”(我互联故我是);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在今天具体化为人是互联的产物;今天我们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互联的生活与社会,“网民”并不仅仅是电脑的简单使用者,而是通过链接来形成的有生命力的群体。或者说“人的数字化生存”在今天就是“人的互联化生存”。这样,互联不仅是一种客观存在和发展趋势,而且也是一种人生态度和处事方法,是集社会影响和主体能动性于一体的“新人性”。

三、互联:从新的联系观到世界观与价值观

互联不仅具有丰富和发展联系观的意义,还具有更广泛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意义,例如,它使世界的有机联系更为加强,导致一种新的整体观,破除还原论思维;它正在“以前所未有的程度主宰这个新的世纪……推动我们重新审视帮助我们形成世界观的一些根本问题”①[美]艾伯特-拉斯洛·巴拉巴西:《链接:商业、科学与生活的新思维》,沈华伟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0页。。

互联观的引入,使传统的侧重于论证世界“有联系”的联系观,转向了如何通过新的技术手段、实践活动去扩展事物间的联系,创造可以造福于人的新联系。所以在人类进入互联时代的今天,我们不能再满足于承认事物间“有”联系,而是要不断提升我们创建互联的能力和水平。

当互联成为新世界的基础时,就必然影响我们对世界的看法,从过去的“重实体”、“重要素”过渡为今天的“重联系”、“重关系”,相应的也有所谓“实体实在论”向“关系实在论”的过渡,而认知科学中的“联接主义”也从一定程度上折射了哲学中心的这种转移。

互联形成互动,互联互动生成新信息、新思想、新观念、新能量、新物质,互联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中可以不断涌现出新的现象和事物,在一定意义上说:互联生万象,所以互联不仅使得万物互联的时代正在到来,也正在使互联生成一切的时代正在到来,互联由此具有了新的本体论意义。或者说,今天的互联,就是基于互联网的普遍联系,就是我们周遭世界新陈代谢的新动力、新根源,正因为如此,所以需要将我们的联系观进化为互联观,需要将我们的联系方式融入到互联之中。

互联所带来的新的联系观,也拓展了我们观察世界的视界。例如在本体论上,互联使联系具有了人为性,使得互联具有了消弭“主客二分”的内涵。人所在的世界本来就是“主客纠缠态”,只要纳入人的活动范围,就不再有所谓“纯客观”的东西,只不过以前理解的联系主要是“认识介入”式的主客观纠缠,由此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承认某种本体论意义上的“纯客观”联系;而今的互联则进一步推展为“实践介入”式的主客观纠缠,这样作为本体论现象的互联也不再可以视为“纯客观”的现象了。随着网上网下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即O2O(Online-to-Offline)的融合、虚拟和现实的一体化,所谓现实的客观联系和人为的主观联系之间的界限也将难以区分,使得无论现实中还是互联中主客观和主客体纠缠的样态还会不断“升级换代”。

大数据作为信息互联的最新发展,对联系的形式加以了改造,使得“相关性联系”变为比“因果性联系”更重要的联系……可以说在互联和大数据植入的世界观中,承认联系已不是主要的问题,问题是在存在联系的地方我们却拙于方法和见识等发现不了联系,因此互联方法和大数据工具为我们发现联系尤其是那些弱相关联系提供了利器,并为发掘和利用其价值提供了新的平台。这就是提升了我们关于“联系”的认识能力和实践能力。互联网时代的竞争说到底就是谁掌握的联系越多,就跃居于优势的地位。

用互联的眼光看世界,还改变着人的价值观念,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连接才是首要,拥有并不关键”,因此“分享”或“共享”的理念变得日趋流行,这为互联网时代的制度选择和走向提供了基础。互联网的初衷就是分享,信息的本质也是共享,信息只有在共享中才能实现其价值,而信息在互联中的共享则可以实现信息价值的不断增值。互联时代我们看到信息的获取、知识的学习、思想的交流和传播受地域与传统载体的限制日趋减少,分享信息和知识成为便捷而普遍的现象。今天,这种分享的理念正在向更广泛的领域扩展,例如在经济领域利用移动互联网、大数据等技术来对社会闲置资源进行重新匹配,提高了资源的利用效率,降低了消费者购买成本,这就是互联背景下诞生的分享经济。基于这一趋向,我们的时代正在走向“共享”的时代,这一新的价值观正在颠覆工业时代的“占有”或“拥有”为上的传统价值观,或至少正在形成“共享重于占有”的新取向。

四、新视野与新问题

互联作为人的实践借助强大的技术手段所建构起来的一种新型联系,不仅具有为人服务的积极意义,也有未知风险和相关的人文问题。例如,当“互联网+ ”横扫一切时,我们也不禁要问“互联网+宇宙”是否可能?从物联网的“万物互联”到宇宙万有的互联,尤其是通过量子互联网,利用量子纠缠来实现互联,网络将世界连接为一体,那么将来就有可能将宇宙连为一体,即从“地球村”发展到“宇宙村”,由此可称之为“世界的互联化”或“互联的全宇宙覆盖”。如果“互联网+宇宙”能够实现,是否意味着宇宙的本体论属性将发生改变,从而宇宙全部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如果将一切都纳入互联中是否意味着“自然的终结”?互联的本质是人与世界的技术性连接,或人用技术实现的万物互联,具有这种“互联”的能力:将一切物体——从每一粒沙子直到我们头上的太阳、从每一个量子直到整个宇宙——都纳入我们建构的互联之中,意味着人具有了更大的自觉性从而可以将一切掌控于自己手中,还是整个宇宙具有了更大的风险性?此时不仅是“风险社会”,而且是“风险宇宙”?黑格尔曾说,技术就是人利用自然反对自然,那么“互联网+宇宙”是否意味着人利用一部分物质去反对另一部分物质、利用一部分能量去反对另一部分能量?这里无疑有技术代替自然的隐忧。

还有,“互联网+脑科学”和认知技术,正在向“互联脑”和“心联网”的方向发展,各种实验正在向这个方向推进。互联脑也称为脑联网,它使人脑接入互联网,变成互联网的一部分。目前认为互联脑技术得以实现的技术条件包括:植入大脑的天线接收发射器,连接和互换外界物理信号和内部脑神经信号的技术,以及大脑识别和处理外部信号的能力,这些条件可以逐步实现。一旦技术条件具备,即心联网一旦实现,其好处是那些难言知识可以有效传递和传承,人和人之间的“相互理解”可以超越外在的语言而直接实现,“主体间性”达到全新的水平:人心之间直接沟通,“理解他心”成为现实,体验被人的珍贵的经验也成为可能,甚至借助它还有可能消灭口是心非、欺骗、说假话等负面现象,但同时,人的隐私和不愿公开“秘密”也随之公开化和“透明”化,此时,我们是否愿意接入这样的心联网?其中无疑包含新的伦理问题和社会问题,需要进一步加以探索。

可见,互联在创造一种新的联系方式并改变我们的联系观时,还必然涉及更广泛的哲学问题,“全面”地分析其积极价值和可能的风险,既是马克思主义的人本观、伦理观对于实践效果评价的要求,也是唯物辩证法的“矛盾分析”视野所内含的立场,因此由其关联的哲学视野的“跟进”也是全方位的。

结 语

从以上的分析可见,“互联”作为由交互性修饰的“联系”,形成了对传统联系观的超越,或形成了联系观的“互联”转向,它是和信息时代的“信息转向”或“计算转向”协同发生的世界观进化。互联作为基于互联网的新型联系,无疑是对既有的联系图景和联系方式的新拓展,它更鲜明地呈现出以人为本、以实践为基础、以技术为平台、以再度社会化为特征的新联系观,也形成一种对“自在联系观”加以辩证否定的“自为联系观”,使联系从过去只能作为“发现”和“认识”的对象演变为可以“建构”、“改造”和“创制”的实践对象。基于互联的联系观由此也包含了与人的哲学、实践哲学、技术哲学和社会哲学的深度贯通,从而成为若干哲学视野的新的汇聚点。如果将这一视野再加延伸,就可以看到人类联系观的一幅历史进化图景:古代主要是依托自然哲学去猜测世界的联系,近现代则主要是依托实证科学去发现事物之间实在的联系,而在进入信息社会后的当代,则主要是依托信息技术(尤其是互联网)去创造人为的联系。总之,当用互联的观点看世界时,呈现的是一幅由我们介入其中并由我们自己一手建构起来的世界联系的新图景,并且通过互联网时代的互联,使得我们对于联系的自然状态与人工状态之间、联系的客观状态与主观状态之间、联系的自为状态与为我状态之间、联系的事实状态与价值状态之间,以及本体论的联系与认识论的联系之间、认识论的联系与实践论的联系之间都可以把握到新的哲学内涵,并从中发掘出有待探索的新问题。

责任编辑:孙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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