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泽
离故乡愈久愈远,心中的那份思乡情结愈深愈浓。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广州的回南天霪雨霏霏,夹杂几丝青黄料峭的清泠,陌上紫荆攒簇累积热闹地独绽。转眼间,我已来粤求学六年。望着碧霄远山,我在感怀之余,又不禁思念起那诗情画意的辽南,我的亲人朋友,儿时的旧事,俊俏的山,辽阔的渤海,海蛎子和蕖荬菜根子味道的家乡话,饱含浓浓乡情的秧歌与小吃。
自读高中至今,这么多年,我对于故乡,不过是匆匆过客。时间在弹指间流逝,除了当下的实在外,一切皆梦,也不论子午寅卯和苦辣酸咸。但是,不论我身居何处,最终还是故乡令自己眷恋流连。也许,此即名之为乡情吧。
我一向以辽南人自居。对于“第二登州府”辽南来说,三百多年了,我们梁氏家族完全可谓地道的“老辽南”,而辽南文化的核心在海城。我的祖母和姑祖母都是地道的“老海城”,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听她们“讲古”。什么曹家冰窖,山西会馆,义顺来当铺,红卍字会楼,棉花园,等等,这些地方她们经常提起,有些甚至在我小时候仍有踪迹可寻。像城东南角的高台,以前就是老魁星楼,海城人很重视教育,古人曾赞誉“文风士习,甲于两辽”。还有老南城墙,仍存残垣数丈,相传当年秦琼曾射箭于此段城墙,据说,后来甲午战争清军五次攻海城与此有关。城西南的筢头街,相传唐王征东时候就有。总之,辽南许多古迹传说都与千年前唐王征东高句丽有关,而海城境内的一切传说,又都与“唐王借海退海不还”密不可分。听老人们讲,早先海城是不打五更梆的,那意思是永远不还龙王海,否则海城和辽南许多地方将传说般地变回汪洋沧海,闻名的望儿山又将变成礁石沉于渤海中。想必是千年前的唐王征东太庞大而正式了,否则,为什么千年的烟消云散后仍沉淀于无穷匮的子孙心中?
俗话说:“牛奸海怪,辽阳在外,盖县人脑子快,岫岩人大脑袋。”斯言不伪,辽南沿海人确实奸怪,尤其海盖两县人。海城古代“文风士习,甲于两辽”,且盖邑畴昔“名闻八闽,声达三江”。辽南沿海人的“怪”,是指精明和谙世故,务实而通情达理,又有惊人胆识,敢走前人未走之路。相比较而言,辽南岫岩人和内地辽阳人确实“傻”,如果说其原因,只能从两方面说,一是一个地方临近河海便有港埠通商,人之思想随经济发展越发张扬开放活跃;而内陆地区交通闭塞经济不发达,人之思想就内敛保守落后。其次,就是从人种构成来说,辽东半岛一带多齐人后裔移民,据史载:“调防山东各卫所的部分明军后裔,不断随移民潮涌入东北,投旗者为汉军,未投旗者为民籍。”齐人务实热烈勇猛重利重商,而齐文化除大陆文化外,更是一种开放创新的海洋文化,人们对未来充满愿望与理想,为理想而行健不息,再加上辽南自古山清水秀海辽阔,故钟灵毓秀人杰地灵;而深居衍水燕地的襄平城,和世代靠山的辽南岫岩满族自治县,自古至今多东北土著居民,满族(肃慎后裔)居多,此民族善猎采集渔樵,原始耕作,民智较之齐人必欠开化,古朴粗豪,善骁勇不善算计,满族人最崇拜的就是“瓜儿玛法”关羽,在意气前可视金钱如粪土,故在生意场上孰精孰愚,世俗论之,不言自明。
“牛庄馅饼”,“老山记馅饼”。辽南海城当是东北馅饼的正宗故乡,东北许多地方的馅饼,我都品尝过,都没有家乡的味道纯正。其实,海城馅饼不外乎几点与众不同,方令它脱颖而出:首先是陷大且超厚,用酱油三肥七瘦精肉和陷;再就是皮薄如纸,能看到里面陷的颜色。还有就是一种独特的香味,只有亲自品尝才能感受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记得当年在民生街,一张馅饼如同一个大盘子大小,三个就能很饱,再喝上一碗羊杂汤,一瓶果汁,热乎乎吃下,大快朵颐之同时大汗淋漓,哈!爽甚。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如今离乡多年一口流利粤语的我,俨然成为广府的“新客家人”,但心灵深处,却永远镌刻着永不逝去的情愫,她在梦中摇曳着温馨的召唤,在彷徨时令我蓦然生出几许慰藉,冥冥中总有一股隐约的暖流左右激荡,化成眼前回南天和龙舟水的滚滚春潮……
怎能叫我不想她?我的辽南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