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的寻觅之路

2016-08-02 09:11吴玉辉
中国领导科学 2016年7期
关键词:山口香炉愚公



读书与书摘

香炉的寻觅之路

先祭谷公,后拜祖宗

又是一年清明节,我回到家乡,位于福建省南端的东山岛。这个面积220平方公里的海岛,不仅发生过1950年国民党抓壮丁制造的“寡妇村”旷世悲剧,还发生了1953年7月国共两党最后的一次战役——东山战役。更让世人瞩目的是,这里来了一位太行山打石匠出身的县委书记,带领东山人民把昔日风沙肆虐的荒凉海岛变成了东海绿洲。他去世已经35年了,东山人民依然深切怀念着他。

他的名字叫谷文昌。

多年来,家乡的父老乡亲有一个习俗,“先祭谷公,后拜祖宗”。我来到了位于赤山林场的谷文昌陵园,瞻仰这位人们敬重的县委书记。只见谷公坟前,摆放着一个插满香火的花岗岩香炉,香炉上凿着“谷公——人民敬仰”六个字,看得出,香炉来自民间,香炉上的字并不是什么书法家所题,但却是一笔一笔用心凿上去的。

凝视着香炉,我心潮澎湃。一个县委书记去世多年,百姓始终铭记着他,这深层的原因在哪里?香炉到底是谁送的?这背后隐含着哪些感人的故事?

我踏上了寻觅香炉捐献者之路。

“乞丐村”变成“幸福村”

有一个叫山口的村庄,引起了我的关注。记得上世纪80年代末,东山县委宣传部一位干部向我讲述过一件事,同样是清明节,在通往赤山林场的小路上,他遇见了山口村的一位老阿婆,阿婆肩上挑着两个篮子,篮子里头放满了供品。他问这位阿婆,怎么到林场去扫墓呢?老阿婆动情地说,孩子,我这是去看看谷书记。谷书记让我们苦命的“乞丐村”变成了今天的“幸福村”。如今,我们都成了万元户,可谷书记他清贫啊,我想去给谷书记点柱香,烧一些纸钱。

听了这段叙述,我心里一阵悸动,这是东山百姓用民间方式表达对谷书记的缅怀呀。

在去山口村之前,我先走访了曾经在谷文昌身边工作过的几位老同志,查阅了相关资料,这让我走近了谷文昌。

解放前,地处风口的山口村,是全县土地最贫瘠、风沙最严重的贫穷村庄,村里流传着一首心酸的民谣:沙滩无草光溜溜,风沙无情田屋休。春旱无雨粮草绝,作物十种九无收。夏天出门走“火路”,走起路来三七抽(行走沙中十步退三步)。秋冬风沙扑目睭(眼睛),何时能解苦和愁。年复一年,村民们“春搬沙,夏种地,秋抢收,冬又埋”。为了活命,只好拖儿带女四处漂泊乞讨,全村900多人口,常年流落他乡讨饭的就有600多人,山口村成了远近闻名的“乞丐村”。

1954年暮秋的一天,时任东山县长的谷文昌带着通讯员陈掌国一道下乡,途经白埕村附近一个破旧雨亭时,只见迎面走来了一群衣衫褴褛,挎着篮子,拄着棍子的村民。谷文昌上前问其中一位老阿婆,是哪个村的,要到哪里去。阿婆告诉谷文昌,她叫沈万岱,来自山口村,是去赶集的。经再三询问,阿婆才支支吾吾说出是去讨饭的。谷文昌问道:“不是已经分了田地了吗?”阿婆说:“地是分了,可都被风沙给埋了,村里的后生前些年都被国民党抓丁了,剩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只能外出讨饭,呆在家里只能被饿死。”

老阿婆的话,深深刺痛了谷文昌的心。有着苦难童年的谷文昌深知逃荒的凄苦与悲凉。他想,共产党领导人民翻身得解放,为的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可眼前,这一方百姓还要背井离乡去逃荒,作为县长问心有愧呀!他含着热泪,动情地对逃荒的村民说:“乡亲们,我是县长谷文昌,我对不住你们呀!刚才沈万岱阿婆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乡亲们回去吧,请相信我,我们一定要把风沙治住,日子会好起来的。”

用愚公的倔巴头精神治理风沙灾害

县委常委会上,班子成员和列席会议的有关人员发表着治沙意见。有人提出“应该先筑一条拦沙堤把风沙给拦住,否则什么也种不起来。”有人提出“要多撒些草籽,形成绿色的植被,固住沙子。”也有人提出“单种草可能会形成一些植被,但难成气候,大风一刮,很快就会被沙子埋掉。明朝、清朝那姓郑和姓郭的两位知县围绕着植草做文章,不都失败了吗?关键还是要种树,只有树才能拦住风沙。”谷文昌静静地听着,认真地记着,最后他综合了大家的意见,提出了“筑堤拦沙、种草固沙、造林防沙”三管齐下的治沙方案。

说干就干,县委很快就组织群众在风口地带筑起39条两米高、七米宽,全长22000多米的挡沙堤。沙堤内撒下了成吨的草种,还种下了从岛外采集来的各种树苗。

可是,无情的风沙摧垮了沙堤,播下的草籽、种下的树苗也夭折在黄沙间。谷文昌和县委一班人不气馁,连续几年,先后引进、种植了十几个树种,可是均以失败告终。有人用当地土话形容“桉树纠纠(蔫了),槐树球球(卷缩了),相思树无救。”

不少人的信心发生动摇,干部中也出现不同声音,千百年来,东山的风沙从来没有被制服过,现在就能制服得了吗?屡战屡败,不知还会有多少次失败在等待着,东山这样贫穷,财力和心力能承受得了吗?

面对肆虐的风沙,面对夭折的树苗,面对各种泄气的议论,已是东山县委书记的谷文昌承受着巨大压力。连续几个晚上,谷文昌夜不能寐。失眠、劳累使得他的胃病、肺病老毛病一起发作,他不停地咳嗽着。史英萍心疼地劝道:“老谷,我知道你在想治沙的事,这事你要不先放一放,不要给自己压力太大。”“放一放,能放得下吗?英萍我问你,我的家乡在哪里?”“你的家不就在林县的南湾村吗?”史英萍有些诧异。“那你知道南湾村有座什么山吗?”“太行山呀,南湾村不就在太行山峡谷里吗?”“那你的家在哪呢?”“老谷,你今天怎么啦?我家在济源县啊。”“那济源县有座什么山?”“王屋山呀。”“这就对了。毛主席在《愚公移山》这篇文章里讲到传说中愚公要带领子子孙孙移走的两座大山,就是咱老家的太行山和王屋山呀。这愚公有咱太行人“倔巴头”(执拗)的性格。今天,我们就是要用愚公的“倔巴头”精神,来移掉至今仍然压在东山百姓头上的风沙灾害这座大山。现在,我们是遇到了挫折和困难,如果我们选择了放弃,东山百姓将继续饱受风沙干旱之苦,旧社会村民外出逃荒的情景就会重演,那我谷文昌和当年的两个县令有什么区别呢?我这个县委书记怎么面对东山的父老乡亲呢?”

(摘自《谷文昌》,吴玉辉著,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6年6月出版;作者为中央党校特约研究员)

责任编辑:张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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