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庆祥
老太太一个人过。
老头子死了好几年了,老太太总说人还活着,没走多远,迟早有一天还得回来。老太太心里横着一根杠子,这个门槛迈不过去,当着儿子的面放出狠话,人在,阵地在。两个儿子明白糖从哪甜,醋从哪酸,但不痛快,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人死如灯灭,一了化百了,找那个气受,还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人上了岁数,一般都怕孤独。老太太对大志二志说,我这样过挺好,你们忙你们的,别跟着瞎操心。
老太太的话说出来稀松平常,两个儿子怎咂摸怎不是滋味儿。
生活还得继续,老天自有安排。老太太住的是一个里走外的套间,不小,也不大。经过一番规划,老太太有了主意。里间屋,十来平米,本来就是卧室,按兵不动,因循旧制。外间屋,几年前办过小饭桌,有几个孩子下了课中午来吃饭。后来又干了点什么,老太太不愿说,两个儿子也懒得问,反正是她一个人,爱怎么作怎么作。老太太干什么都没长性。老太太又特别闲不下来。她对二志来回叨咕,大概的意思是,不想吃闲饭,不想拖累他们哥儿俩。
那就琢磨做点力所能及的?十字绣挺好玩。绣猫,绣狗,绣牡丹,绣来绣去,一不留神,成了缝缝补补。缝来补去,又不知从哪天开始,老太太缝上了小垫。
小垫一尺见方一块,两层双面,取材所用无非是破碎布头,居家过日子不稀罕的边角余料,废物利用,变废为宝。自从好上这个,老太太每天睁眼起床就缝,一直缝到日落天黑星斗满天,看不真针脚了,也不开灯,凑到外间屋阳台的玻璃窗前。路边有一盏水蛇腰路灯。
老太太有了寄托,儿子们又各忙各的事,日子猫一天狗一天地过。
相比大志,二志的手头宽绰点。二志心眼也好使,每个礼拜抽空回家一次半次的。老太太牙不好,眼睛不好,耳朵还中用,听见锁眼儿有响动,就知道儿子回来了,从老花镜上沿抬起眼,手里的活计也不停,二志呀?
二志没长过大志,中等个头,体态壮实,天生一双笑眼,细皮嫩肉的,平时两只手插在裤兜里,走路膀子晃来晃去,瞅着就那么游手好闲。
二志手里摆弄一把车钥匙,斜倚门框,问老太太咋样,米面油用了没,水电费欠公家的没……每次都是这么几句话,电脑编程似的。话问完了,也不多待,转身下楼。
老太太一问一答,有时忙得顾不上了,儿子一溜烟就没影了,她还没缓过神,对门框说,不用你们瞎操心,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咋样,还能咋样,人老了,叶落了,不中用了,吃的穿的一样不少,一个人吃穿用度,有点就够,我一个人清净惯了,你们甭瞎操心,操心不禁老。“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我和柱儿不认识,又怎能嫁他呀?”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唱上几句,顶针在她的指间闪闪发亮,一根儿大号钢针,一会儿隐藏在破布之中,一会儿又飞上花白的头发,在一堆一堆的破布和一摞一摞的小垫的簇拥下,老太太舞枪弄剑,像古代两军阵前的穆桂英。
老太太当然不是穆桂英,她身份证上姓名一栏写着李玉兰,老家在寺多莲多燕子多的江南。在她水墨画般的记忆里,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成千上万的援建大军中有一个干瘦的小姑娘时常会跌落在她的眼前,两条羊角小辫儿,又齐又白的米牙,说出话来甜甜的糯糯的。她先在设计院做描图员,又到一个奶牛场做挤奶工,还去过一所民国将领孙立人先生兴建的小学校当语文教员。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给自己改了名字:李雨兰。李雨兰覆盖了李玉兰,她的生活也神奇地发生了变化,她做了评剧团职工食堂的炊事员。接着,出身商贾家庭、成分不好的小南蛮在剧团的大灶房与爱神丘比特不期而遇了。鬼使神差,她嫁给了比自己大十一岁的炒菜师傅,旋即生下大志二志两个冤家……
在寒冷的北方,漂泊异乡的人更渴望身边有一堆温暖的篝火。更何况一个孤独无依的姑娘呢?
天天烟熏火燎的炒菜师傅,在她的眼里却不像做伙食饭的,高高大大的人一旦开启了熘炒烹炸的模式,立马像换了一个人,那双巧手堪比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你爸呀,能琢磨,那时候困难,供应什么?紧张。有什么没有?有。什么?没有。但你爸有绝活,他做的鲅鱼丸子汤、湿粉皮炒芹菜、木须肉、拔丝地瓜、熘肥肠,吃过的说好吃,听过的流吃水。
对了,你爸会唱《桑塔·露琪亚》。大嗓门,高音,好听。
你爸帅,有派,脱了那身油渍麻花的工作服,换上四个兜儿的便装和翻毛皮鞋,大街上一走,比剧团团长还像团长。那次剧团送戏下乡,还闹出了笑话,公社的领导先和他这个炒菜的握了手,把演过《刘巧儿》电影的团长给晾干儿了……
你爸……
不过,老太太说出来的这个人,大志二志却不亲近。他们不记得老爷子唱过意大利歌剧,像帕瓦罗蒂、多明戈那样吃饱了撑的狂吼大叫,只记得那个最大出息到评剧团食堂伙食班班长的人,在他们家是天庭的玉帝,人间的皇上。家里穷得快掉底了,老爷子也不倒棱,爱吃猪头肉,老太太就指使兄弟俩划拉划拉家里破铜烂铁罐口瓶子卖了,给老爷子买下酒菜。老太太不厌烦地说,你爸委屈,你爸不容易,你爸有大本事,你爸给公家做饭,背累驼了,腿站瘸了……没有你爸撑着,我们娘仨不得喝西北风去。
大志二志没喝西北风,却眼巴巴地看着老爷子盘腿在炕桌前吃肉喝酒,他们哥儿俩和老太太在外屋地嚼苞米面大饼子,喝白菜汤。
二志每次来家都不走空趟。门口撂着一蓝一红两个仿绸布兜,老太太早早地就装好了,儿子走的时候顺手一拎,一句话没有,更用不着老太太吩咐。二志知道怎么办。
小垫一股味儿,酸不酸臭不臭的味儿。
这老太太,死倔,怎么说也不听,当儿子的,我也没辙呀,说不了,不听,老爷子活着都说不了,我们当儿子的能咋办?
二志想起街坊邻居堵着他告状,自己低三下四地赔不是,心里就翻腾。每回来看老太太还得偷偷摸摸,绕道躲着楼上楼下住的邻居。这事闹的。
确实,二志没像炒菜做饭的老爷子那么能摆事。用老太太的话说,你们哥儿俩没一个赶上你爸的。你爸有见识,剧团不论谁家有事都爱找他说,干剧务的小王,芦花鸡丢了也找你爸问上哪儿去找。还有化妆的大梅,那年她儿子吃鱼刺卡嗓子了也大老远地把你爸招呼去,你爸那能耐的,用碗接点凉水,喝下去孩子就没事了,小美失恋喝药了,你爸骑自行车到大南头找着那小子,上去薅住袄领子,呱呱两个嘴巴子……endprint
在老太太那儿,老爷子能耐大了,可人不是没了吗?二志想。
二志把仿绸布兜扔进后备箱。他不敢往后座上放,嫌埋汰有味儿。他的车上连烟都不让抽。冬天铺棉垫,夏天换凉垫,外皮里瓤,收拾得比宾馆还干净。车内备有棉签、牙签、纸巾、瓶装水、口香糖,还有碳素笔若干支,信封几打,饼干糖块少许,可以说侍候得一应俱全。车是什么?车是头儿的地盘,坐车的是主,开车的是仆,二志说不明白,但寻思能寻思明白。老太太的小垫折腾到工厂也就是一块抹布,擦灰,擦油,哪埋汰擦哪,擦了就扔。换句话说,就是哪天老太太缝的小垫当公主出嫁的盖头了,他也没胆往轿厢里放。一次,头儿发神经,问:二志,什么味儿这车里?二志心里一咯噔,眼前立马浮现老太太的破布堆,闻到了酸不酸臭不臭的味儿,他只在老太太那站了一会儿,就把味儿带上车了?头儿皱着眉说:赶紧买瓶香水,喷喷,多喷喷。
二志的头儿五十来岁,见过讲究的,但没见过这么讲究的。从脑门子到脚后跟儿那收拾得一点没挑,脑袋隔三差五地就修理一次,系带的皮鞋雪亮雪亮,爬山的运动鞋雪白雪白,车里还特意备了一双圆口的北京布鞋,上车就换。他陪头儿出差,头儿从来不用宾馆的毛巾、浴巾,牙具都是自带……
十多分钟,二志到了大桥底下的旧物市场,收小垫的人熟稔,尤其认识他的车,大老远就吆喝,开奥迪的,又来卖小垫了!
小垫五毛钱一件,一般情况,老太太往两个仿绸布兜里各装二十五件,一次交易完成,交易额是25乘2乘0.5等于25元。但是每回都挑出了次品,碎布头太破,边角余料稀糟稀糟的,有的跟渔网似的,看着是缝上了连上了,一扯,一拽,响动像放屁,人家不收,白搭也不要,这就卖不上25元。二志寻思,给老太太拿回去,肯定不妥,别的不说,那个磨唧劲谁扛得了啊。得了,当儿子的掏挎兜,给老太太补齐。所以,每回交账,老太太揣起来的不是25,是30。老太太时不时也犯合计,二志呀,不是25吗?怎么多出五块?二志喜眉笑眼地编瞎话,人家说你针线活儿好,多给了点儿。
老太太捂着嘴笑,天真得像当年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
小垫出手,赶上有闲工夫,二志就顺着这条街往前走一段。大志在旧物市场的北头。当年二志操办婚事,罗锅上山——前(钱)紧,大志急疯了,四个腿的立柜哪弄去?两个轮的自行车哪弄去?还有缝纫机、收音机、手表……二志想都不敢想。
大志不知在哪转了一圈,回来塞给弟弟三百块钱。瘦驴拉硬屎,就你?痛快揣起来,小看你哥?你哥是谁?大拿,会变戏法。
二志服了。
大志比二志大三岁,四十三四岁那年下岗,走南闯北一气瞎忙活,现在摆了一个摊儿。
俗语道:男人有三难,漏屋子,破锅,病老婆。用二志对头儿的话说,我哥大志全赶上了。大志的媳妇年轻时有点模样,老太太没挑出姑娘什么,后来,老太太嫌姑娘吊眼梢,怕性子刚烈,过了门大志受欺负。结婚一二年,见媳妇腰上没动静,老太太就冷飕飕的了。孩子没生出来,大志的媳妇却熬成了病秧子,每年春上河一开化就喘,中药喝喝喝,喝得小脸煞白煞白,身板纸片子似的。为了治病,两口子卖房子做小买卖,跑到偏僻的郊区租房住。
对于无处安身的苦楚,二志记忆犹新。那年闹地震,一直在外头给人家掰扯事的老爷子,不知中了哪门子邪,吵吵巴火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换钱了。老太太从来夫唱妇随,大志二志又小,懵里懵懂,老爷子统领一家四口在两幢楼的夹道,用木杆子和油毡纸搭了个四面透风的棚子。棚子又矮又窄,和乡下看瓜的窝棚差不多。就那条件,逃荒讨饭的似的,可他们家生生在棚子里挨了两三年。二志记得,入了伏天他们家的棚子像食堂上屉蒸菜包子,热得气都喘不上来。到了晚上二志拉大志溜出去,铺张细篾的席子就睡在露天地儿里。多年以后,二志对他女儿痛说那段家史,蚊子咋不咬?咬就咬去,咬够了就不咬了。热劲儿上来了,人扛不了,热大发劲儿了,就迷糊了。
从小到大,大志就没二志活泛,厚厚的两瓣嘴唇抹了大力胶似的。遇事,都是二志出头,在街坊邻居的闲话里,个儿高的大志没小个儿的二志路子野。
二志,你帮哥说说,让咱两口子回去住。一个人过,没人照应不说,不也空得慌吗?你哥完蛋,摊上个败家娘们儿,活得前腔贴后腔的。
二志耳朵听着,心里琢磨。
回家开门的钥匙二志有一把,大志有没有,老太太不提也不念,大志嘴厚脸皮薄,合计回家了老太太还不给开门呀?敲门,没动静,又敲门,有动静了,门没开。有钥匙你就开,没钥匙你赶紧回,你妈没什么大事。瞎操心。
大志进不得退不得,听老太太在门里叨叨咕咕,长吁短叹,就傻眼了,死活没辙。
“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我和柱儿不认识,又怎能嫁他呀?”
大志斜眼看了看西装革履的二志。他摆的摊儿就一辆小轱辘车,扣上三面有挡顶上加盖的玻璃罩子,罩子里摆着锉刀、车床、羊角锤、钳子、改锥、开齿机和几串钥匙胚。在这条街上摸爬五六年了,上午八九点出来,晚上五六点收摊儿,即使闭上眼睛走,大志也撞不上电线杆子绊不着马路牙子。这一家一户的铺面摊点,这灰头土脸的老少爷们儿,全是做小生意挣小钱的,和他一样。
一团团的雾气像大朵的棉花在冬天里盛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个像得道成仙了。
炉子煮着铁皮壶。大志往大茶缸续上热茶,缸子上有一趟模糊的红字,那是他在厂子披红戴花当生产能手的奖品。
二志拿大志跟别人吹过牛,当年我哥可不白给。
二志一手揣兜,一手摆弄钥匙,我不渴。
嫌乎你哥?
二志咧嘴。头儿从来不用公用杯喝水,开会出差自带水晶双层杯。
二志接过大茶缸,拉着哨音喝了一口,双手捂着,活儿多不?
你不看着了吗?
天一直阴沉。
一匹秃毛的老马拉着泔水车嗒嗒地经过。
桥上疾驰过一列闷罐火车,巨大的轰鸣顷刻吞噬了天地。endprint
远处道口传来的铃声渐渐地消失了。
妈呢?大志问。
还不那样?二志回。
大志放下锉刀,茫然地往街上扫了几眼。卖包子的卖火烧的卖煎饼的。吃不?大志问。
不了,还有事儿。二志忽地想起,车里有半瓶酒,一会儿给你。
行,你头儿喝的酒差不了。
大志把一柄配好的钥匙挂在铁丝上,跺了跺棉鞋上的铁屑,用力擤鼻子,从小轱辘车下抓了一把煤填进炉子。大志缠着胶布的手指黑得像熊掌。
大志瓮声瓮气地问,还和媳妇戗着哪?
二志咧嘴。生一双笑眼的二志习惯咧嘴。
二志的头嗡嗡直响,像成排成捆的雷管炸药点燃了药捻儿。
大志和二志的婚事,老爷子老太太都没怎么闹心,哥儿俩眼巴巴地看着爸妈全身心地投入到单位的做饭炒菜当中。老爷子有态度,我和你妈没闲钱。你小子有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把媳妇娶家来,那才是能耐。我和你妈当年一穷二白。
那时候二志知青返城在家待业,没活儿干,没钱挣,人待得上火撒黄尿。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可偏偏这个节骨眼儿又处了一个对象,愁啊。人怕逼,马怕骑,二志血性,脸一抹,到马路边给人粘车带打气,下半夜两点爬起来坐大客到一百公里以外的市场倒腾童装,茄子挣钱卖茄子,地瓜挣钱卖地瓜。没过门的媳妇也背着人红着脸来家切土豆线气豆丝萝卜,二志照猫画虎老爷子的手艺,拌了三五样小菜,推着车到早市上去大声喊,小咸菜,卖啦!
一阵旋风从天而降,正抱着脑袋龇牙咧嘴的二志突然冷得上下牙掐架。
老太太死了。
这天二志又去取小垫儿,拧开锁,推开门。没人喊二志,他还不得劲儿了。破布堆里没人。一落一落码得刷齐的小垫边上也没人。里间屋,老太太特性,平时二志不怎么进。阳光透过窗格一块一块投射在地板上,角落里的五斗橱上摆着玻璃罩台灯,镶着木框的照片挂在床铺对面的墙壁上,四个旋钮的红灯牌收音机蒙着镂空的编织物,一盆海棠花在窗台的一侧扭七歪八。
二志转向阳台:妈……妈……妈……
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头里脚外地侧躺在门槛上,已经全无气息。
一棵白菜滚落在墙根儿下。
丧事小三天。
老太太是那天下午两点多被发现的。按医生的诊断,死者李雨兰至少咽气五六天了。但是丧事以发现死者死亡的时间为准,当天算半天,第二天算一天,第三天一早出殡——这么个小三天。
死了,死了,节哀顺变!头儿安慰二志。
头儿,不好意思,这几天您得自己上下班,我请几天假?
啊?
头儿,不怕您笑话,老太太晚上灯都不怎么开,日子过得老仔细了,一分钱掰八瓣花,我闺女长这么大,老太太连一颗糖豆都没给买过。孩子自从跟了她妈,都不怎么过来看奶奶了。
哦!
我得给老太太拾掇拾掇。
好!
人没了,房子也死了。老太太的家死气沉沉。二志耐着性子,从一块布头翻起,一堆一堆,一摞一摞,一层一层,床板掀了,柜子挪了,犄角旮旯翻了遍,连抽水马桶的水箱都探过了……咔嚓,登上爬下的二志,在椅子腿的折断声中,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地板上。他双目紧闭,四肢僵硬,死人一样。
二志鼻子发酸,嗓子眼儿一阵阵地紧。
还和媳妇戗着哪?二志的耳边响起大志问的那句话。
那年冬,刚入二九天,二志在路上遇到了嫂子。嫂子历来深沉,从不为难二志,但那天哭着求二志跟老太太说说,哪怕缓过三年两载,他们再搬出来,你哥就是脸皮薄,不求人,那年你结婚寒酸,他去卖血给你凑了几百块钱。
二志怔住了。他从没想过大志塞给他的三百块钱是这么来的。卖血,把皮肉下滚热的血抽出来,换成钱,办弟弟的喜事?从小到大,二志从没落过泪,那一刻,他的泪腺失去了控制。
把房子拾掇利索,让大志两口子搬回来,像模像样地过日子。二志狠狠地咬着嘴唇。
哥儿俩是一根藤结出的两个瓜。二志惦记大志,大志也惦记着二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