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主因拖累八省区经济发展——经济下行地区现状与应对调查（二）

中国经济时报调研组



四大主因拖累八省区经济发展
——经济下行地区现状与应对调查（二）

中国经济时报调研组

“原先说一年几连降，现在都记不住降了多少次了。”黑龙江省鸡西矿业集团副总经理、总会计师陶良峰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调研组（以下简称调研组），鸡西矿业2014年亏损12.7亿元。

鸡西市财政局提供给调研组的数据显示，鸡西市财政收入2012年为43.3亿元，2015年全年预计为27亿元，降幅达38%。

2015年年底，调研组在辽宁、吉林、黑龙江、河北、山西、内蒙古、甘肃、宁夏等八省区就“经济下行压力”情况调研中发现，资源型产业结构单一地区受到的冲击最大。导致当前这些地区经济下行压力较大的原因有很多，产业结构单一、产能过剩、人才匮乏、市场意识欠缺、缺乏创新创业环境等问题都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存在，对这些地区的经济发展持续产生压力。

产业结构单一

“谈山西经济，说不了三句就绕到煤炭上了。”山西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处处长陈国伟对调研组表示，山西省的核心问题就是工业经济困难，工业经济困难的核心就是煤炭特别困难。

“产业结构单一”是中国经济时报调研的八个省区对经济下行压力分析时，提到最多的关键词。

数据显示，山西省煤炭工业增加值多年以来一直占到工业增加值的50%以上，行业上缴税费占全省财政收入比重在30%—40%之间，118万从业人员加上家属的总人数占该省常住人口的比重超过10%。而山西以能源为主的“煤焦冶电”四大传统产业增加值占工业增加值的85%以上。

黑龙江省也是典型的能源大省，鸡西、七台河、双鸭山、鹤岗是四个以煤炭为主的资源型城市，石油城大庆市的工业产值占黑龙江省工业产值的半壁江山，以煤和石油为主的能源工业占黑龙江省工业增加值的60%以上。

“煤炭市场形势好，国家经济大环境好，鸡西就跟着好；煤炭形势差，我们就衰退。”鸡西市工业和信息化委员会副主任张英文对调研组表示，煤对鸡西市财政收入的贡献在75%以上，如果加上与煤相关的产业，则达到85%以上。

“产业结构单一造成经济波动比较大。”山西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潘云对调研组说，前几年煤炭形势好的时候，山西省投资增长速度大概在20%—25%之间，现在降到10%—12%之间。

内蒙古、河北的情况也非常严重。能源行业占内蒙古自治区工业的份额接近50%，2015年前三季度，内蒙古自治区能源行业对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长贡献率仅为14%。

河北省唐山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综合处处长陈敬明对调研组表示，由于拥有资源比较优势，唐山市在资源开发领域集聚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造成了生产要素配置的严重扭曲，抑制了其他行业和产业的发展，产业结构比例失调。

产能过剩煎熬

“近10年来，辽宁一些重化原材料产值占全国比重均排在前列。”辽宁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梁启东对调研组表示，辽宁“原”字头初级的产品产量和产值在全国占比重非常大，原材料产品价格下降对辽宁省经济的冲击很大。

辽宁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的数据显示，2015年前三季度，辽宁省产能严重过剩行业利润增长情况如下：钢铁行业同比﹣14.2%、水泥行业同比﹣145.3%、平板玻璃行业同比﹣146.5%、船舶行业同比﹣47.9%。

调研组在八省区调研中了解到，由于产能过剩导致产品价格大幅下降，对这些省份经济的冲击非常大。

调研组在山西采访时，山西煤企把行业总结为“八降两增”的形势——产量降、销量降、销售收入降、利润降、投资降、工资降、税收降、价格降，库存增、应收账款增。

不仅是煤炭，调研组在河北、甘肃、宁夏等省份调研时发现，由于产能过剩，这些省份的钢铁、水泥、电解铝、冶金等传统行业普遍遭遇“寒冬”。

钢材利润从高于8%到现在的不到0.48%，“钢铁河北”的产能过剩煎熬也很痛苦。调研组在河北采访时，无论是专家、官员还是企业，都普遍认为，产能过剩是影响河北经济下行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电解铝价格最高的时候一吨要卖到4万多元将近5万元。2015年，从年初每吨1.3万元一度跌破万元大关，价格已经跌破2008年金融危机时价格低点。”甘肃省白银市工业和信息化委员会经济运行科科长李进荣对调研组表示，对白银来说，产能过剩最明显的一是电解铝，二是水泥，价格一直在跌，企业经营困难。

不仅是上游的原材料行业受产能过剩影响大，下游制造业的产能过剩问题同样严峻。调研组在吉林采访时了解到，2015年前三季度，长春汽车工业产值同比下降18.2%。长春市政府一位人士对调研组表示，2015年长春市汽车产业全年的增速将出现负增长。

市场意识差

调研组在八省区调研中发现，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重型化地区还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国有经济占比高。国有经济占比高的另一意思就是市场意识差。调研组在调研中发现，一些民营企业主关注政府官员换届的热度，要远高于其对市场的关注度，从官员到企业家，市场精神还没有真正深入人心。

“资源型地区最大的缺陷是市场经济意识太差。”在山西采访时，山西省社科院副院长潘云对调研组表示，山西省也有很多小的民营经济，比如祁县的玻璃器皿，太谷的玛钢，定襄的法兰，在改革开放初期就很有名，但现在发展不大。为什么？因为没有市场意识，还是原来生产什么就卖什么，没有市场营销概念，营销方式还是停留在传统的找老乡、碰运气，不把营销作为策略去做，所以就做不大、做不强。

调研组在甘肃省采访时了解到，河西走廊地区的农产品资源丰富，曾经有韩国人来河西地区考察，想在当地生产大枣发酵饮料，但因当地市场意识不强，没有做进一步的对接，后来不了了之。

“2003年中央出台东北振兴方案之前，整个东北地区的规模以上国有经济的占比达到80%。经过10多年的改革，比例下降50%左右，仍然大大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吉林财经大学校长宋冬林接受调研组采访时表示，国企问题不解决，市场没活力，市场主体不能按照市场规律办事，谈转型升级太难。

“东北养貂，南方没有貂，但貂制品都是广东生产的。吉林是农业大省，粮食加工有优势，但我们吃的月饼都是广东月饼。”吉林大学经济学院院长李俊江认为，吉林的很多民营企业都是类国企企业，利用本地的资源和人脉，靠关系来去规避和化解一些市场风险，市场意识淡薄。

甘肃省委党校教授张建君认为，甘肃省目前以重化工业为主的产业结构中，国有企业比重大，市场化程度低，显露出体制弊端。

经济下行调研八省区三次产业产值及占GDP比重一览表（2012年～2015年）

人才匮乏，欠缺创新创业环境

创新创业是经济发展最有力的推手。调研组在八省区调研中发现，缺乏创新、创业环境也是这些地区目前所面临的窘境。

调研组在黑龙江发现的一个案例特别有代表性，可以说是窥一斑而见全豹。

黑龙江中惠地热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电采暖行业的领军企业，电采暖行业属于新兴产业。该公司副董事长张佰华向调研组介绍，作为黑龙江的本土企业，他们觉得自己就应该在黑龙江发展壮大。但随着企业规模、产能扩大，他们逐渐发现，招不到适合企业用的人了。

张佰华说，本来中惠地热这种电采暖企业在黑龙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黑龙江的集中供暖是全国最完善的，懂供暖的技术人员是全国最多的。但后来哈尔滨建成热电联产之后，把2700多家供热企业撤并了，保留了约700多家供热企业。这其中，有一些规模小的企业基本不用技术人员。企业撤并后，大量的技术人员就纷纷走掉了，现在这部分人都在南方大的管件厂家、暖气厂家。

“他们没办法留在哈尔滨，因为找不着好工作，只能做个水暖工啥的，所以就走了。我们现在需要大量的运维队伍、技术人员，他们原来在岗位上积累大量的经验，可以干好我们的电采暖。”张佰华特别惋惜。

她对调研组表示，现在他们在山东、江苏设分厂，除了有整个团队搭建方面的考虑外，最主要的是在黑龙江招不到人。

张佰华个人的体会是，东北的国有体制一直是能源依赖型，重产业轻服务。东北地区普遍的思维都是这样，更多的是能源依赖型的大工业和大产业，整体的服务能力相对偏弱。国企不景气，产业要转型，企业原有的技术型人才下岗后，当地没有相应的技术型企业来承接，因为转型之后的企业还没发展起来，等新生的技术型企业发展起来，想要人的时候，人都到南方去了。怎么办？企业要发展就得到南方去发展，就得搬走。这样形成恶性循环，新兴的技术型企业越少，人才流失得越厉害。

“从改革开放到现在，山西的人才东南飞现象十分普遍，因为很多人认为挖煤不需要技术。”山西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处处长陈国伟对调研组表示，山西亟须改善创新创业环境，激发内部活力，否则转型很困难。

调研组在八省区采访中发现，其他地区的情况跟东北、山西接近。过重的经济结构导致新兴产业、服务业的成长和发育受人才与环境掣肘。

此外，调研组发现，由于观念、人才、市场、环境等方面原因导致新兴产业发展不足、金融资源奇缺、资本市场不发达等问题也制约这些地区的发展，这也是其未来发展亟须解决的问题。

（本文执笔：段树军 张娜 王小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