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进党深陷两岸协议监督条例困境

马军

随着政权交替的日益临近，因“太阳花学运”而搁置两年的两岸服贸、货贸等协议逐渐从马英九的办公桌转移到蔡英文桌上。经过“太阳花学运”的一番“折腾”，台湾朝野都接受了先制定“两岸协议监督条例”，再通过服贸、货贸的原则。当条例真正浮出水面时，民进党才发现情况远比其想象中棘手得多。

压力一面来自大陆对“一个中国”、“九二共识”的坚定坚持，一面是来自于深绿民意“台湾意识”高涨的层层束缚。民进党尚未执政，在“两岸协议监督条例”上已经深陷两难困局。在行政、立法双权的护送下，“两岸协议监督条例”或许能顺利过关，但未来四年甚至更长时间里，蔡英文必将在更加艰困的两难困局中度过。

自称监督力度“史上最严格”

赢得2016“大选”后，蔡英文曾表示，为了有助于其上台后处理两岸事务，民进党“立法院”党团将优先审查“两岸协议监督条例”，“如果条例通过，将会对大陆释放出善意”。此前，民进党和亲绿民间团体曾力推至少三个版本的条例草案，无一例外均将两岸关系定位于“两国”。舆论压力下，蔡英文亲自下令要求党员收回“两国论”版本的条例草案。此次推出的条例草案摒弃了“两国论”，而是以“两岸”定位台湾与大陆的关系。

在党内共主的威望之下，蔡英文缴回“两国论”的作为并未在党内引起太大反对；但在条例的立法细节上，蔡英文试图为未来两岸协议“开个后门”的尝试，却在重重压力下宣告失败。

3月底，民进党内曾有草案内部版本流出，该草案规定两岸谈判事项将进入“立法院”讨论，若90天后无讨论结果，将自动生效。该版本流出之后，在台湾岛内掀起轩然大波，民进党也因此被认定是对两岸协议监督条例大开绿灯。

2014年，国民党前“立委”张庆忠强行将两岸服贸协议送至“立法院”院会，理由便是“三个月审查无结果自动生效”的条款。结果张庆忠此举不仅被媒体冠以“黑箱”之名，更导致了“太阳花学运”的爆发。深耕地方多年的张庆忠也因此声望大跌，在今年年初的选举中连任失败。

“太阳花学运”之后，台湾朝野达成共识，在“两岸协议监督条例”通过之前，服贸、货贸等两岸协议全面搁置。大陆虽未叫停货贸谈判，但也不再强推协议进程，改为静观台湾岛内局势发展。

以反对服贸为由扳倒马英九政权，是蔡英文当年政治上的一招“妙棋”。但政党轮替后，蔡英文同样希望在未来两岸问题上占有主导权，而不是被法条团团束缚。但此次试图为两岸协议开后门的尝试失败后，蔡英文也被认定是 “被两年前自己搬起的石头砸到了脚”。

强大压力下，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讨论修正，“立法院”民进党党团于4月1日修改并通过了“两岸协议监督条例”草案。党团总召柯建铭表示，这是一则透明、公开、强化监督的监督条例，不管是谈判前、签署前还是签署后，都会得到“国会”的监督。民进党中生代“立委”段宜康表示，民进党版本的两岸协议监督条例“监督力度举世仅见”。

民进党提出的“两岸协议监督条例”看起来十分严格。草案规定，谈判前段，台行政部门决定谈判议题后，“陆委会”和相关部会需向“立法院”相关委员会报告谈判计划并备询。谈判中段，“陆委会”向“立法院”报告后，“行政院”向“立法院”提出协议草案，“立法院”同意后进行协议签署或“立法院”决议修正意见继续谈判。谈判后段，“行政院”需将协议文本送至“立法院”，“立法院”对议案进行逐条审查，两岸换文协议生效后，“行政院”继续向“立法院”报告执行情况。

柯建铭强调，监督是“立法院”的主动权，所以未来不会再有民进党新政府版本的监督条例出现。但关于服贸、货贸接下来要如何处理，柯建铭则不再“主动”，表示将由蔡英文的新政府处理。

新条例无人埋单

台湾舆论分析，蔡英文最早在“两岸协议监督条例”上试图一石三鸟：通过巧妙开后门的方式方便自己行政、通过收回“两国论”版本向大陆示好，通过看上去严格的监督流程向“台独”、“反中”势力邀功。至少目前来看，蔡英文的设想几乎全部“破功”。

自“太阳花学运”后，大陆方面便放弃了在马英九任内通过服贸、货贸的尝试，并对台湾“听其言观其行”。民进党版本“两岸协议监督条例”制定后，大陆并未认为蔡英文缴回“两国论”版本是释放善意的举动，反而认为蔡英文此举只是权宜之计。

根据台湾现行“两岸关系条例”规定，两岸已经签署的协议只需行政部门负责人签署后，交由“立法院”备查，不必审议，30日后自动生效。上海社科院台湾研究所副所长倪永杰表示，民进党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制定“两岸协议监督条例”，完全是违反“维持两岸现状”的承诺，对两岸关系造成的影响无疑是负面的。“民进党版本的‘监督条例，虽然删掉了‘两国论的论事，但是严苛的规定会造成台湾没人敢与大陆谈判，大陆也不会有意愿和台湾谈判。两岸如果没有行政部门之间的谈判，也没有协议可供监督的审议时，两岸关系必然会倒退，这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南京大学台湾研究所所长刘相平对《凤凰周刊》表示，虽然没有明显的“两国论”字样，但字里行间还是有“一中一台”“一边一国”的取向。

按照原有规定，草案审查90天内如果无法完成，应由立法机构议决。大陆认为，民进党版本的“条例草案”对两岸协商谈判都做了非常苛刻的限定，甚至不少限定违反谈判惯例。在事前、事中和事后全面介入两岸协商谈判，显然被认为制造障碍和麻烦。

虽然条例已经严苛到让大陆反对声频起，但依然不能让台湾深绿势力满意。曾主导两年前“太阳花学运”的学生领袖林飞帆便表示，协议中并未加入有关台湾“主权”地位的谈判，对于“一国两区”的定位也没有提出反对，是明显对大陆的讨好，“太阳花”世代不能接受。

“民进党虽然将草案中‘逾期视为同意修改为‘应于90日内完成审议，逾期未完成者，应由院会议决之。但正式签署的‘协议文本仍有‘备查的规定，这就为两岸未来签署协议暗度关山留下了一个口子。”时代力量的创党律师赖中强也如此担心。

前台北市副市长吴秀光对《凤凰周刊》记者表示：“台湾之所以很多政治议题无解，就是因为背后牵扯的不是数得清楚的经济利益，而是说不清楚的意识形态，经济上可以互惠互赢，但意识形态上只能斗得你死我活。服贸、货贸和监督条例看起来是经济政策议题，但是背后本质还是意识形态。”

“太阳花学运”爆发期间，台湾岛内舆论几乎一致认为，看起来是政治正确的学生运动，背后是“终极统一”和“台独”、“反中”的路线之争。如今这个路线之争在“两岸协议监督条例”议题上继续发酵，相比两年前唯一变化的是，芒刺在背的不再是马英九和国民党，而是换成了蔡英文和民进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