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

杨永康

我只是假装对世界着迷，对秃顶男人着迷。实际上我并不认识秃顶男人，任何秃顶男人。瞧，这就是人类的窘境与困惑所在，一方面对与之相伴的各种可能性、各种感官刺激了熟于心，一方面根据引发感官刺激的能力以及渴望对与之相伴的世界忧心忡忡。其实这世界也没有啥让你信誓旦旦、让你好奇、让你忧心忡忡的。人类最无可奈何的就是自己的信誓旦旦、自己的好奇心与自己的忧心忡忡，想必这一切有摇摇欲坠的那一天，一切全凭运气，对运气，这都是必须的。从有诗意的幻象和表象来看，世界是一下子整个出现的，对分析思维而言，世界有一个开端和过程。而所有一下子出现的、没有历史连续性的东西都是不可理解的。世界差不多就像博德里亚尔说的那样一下子并整个出现了，目光游离与喋喋不休是在所难免的，只是需要耐心。人类最大的恶习就是耐心的失去。

这就是症结所在，世界每时每刻每时每刻，都被偶尔传来的莫名狗吠、偶尔开放的马蹄莲、绝对有预谋的电锯亵渎着分割着，被透明和信息的愿望、形形色色的枉费心机、形形色色的试图解决问题，及目光游离、喋喋不休亵渎着分割着。尊敬的客户，截至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你订购的套餐内包含语音通话时长四小时，本月已使用四小时，使用量超过百分之百，超过部分将按标准资费收取，查询详情可登陆网上营业厅。瞧，这就是人类的处境，你必须学会忍受。人类窘境与困惑的选项本来就不多，关上自己的门绝对没有什么坏处，绝对得体，最好在门后放一张谁也没法撼动的桌子，任凭敲门的那个人是谁。知道敲门的人是谁又能怎么样呢？打开门，那人正好敲错了，或者佯装敲错了，结局还不是一样！当然如果真是佯装，你完全可以悻悻地或者假装悻悻地重新关上自己的门。一句话，你不能拒绝一个自称房东的人进来，更不能拒绝他一边擦汗一边歉意地把一台风扇放在桌上，应该是个秃顶男人，否则头顶没有那么多亮晶晶的汗珠与歉意，房间里光线暗淡，只能看见秃顶上亮晶晶的汗珠与歉意。你必须佯装忍受，就如同忍受这世界。

那男人那秃顶男人很快在桌上找出一块地方来，他真会找地方。也不全是会找地方，而是那个地方在我的左侧，注意，又是左侧……电视里说人类总是倾心于左侧，还专门发明了一个词叫左侧交易。一个能持续战胜市场的法则应该是中长期趋势必须坚持右侧交易而短期趋势必须坚持左侧交易，一波大熊市没有看到明确的底部出现时，把所有的上涨都看成反弹，而一旦牛市确立，应该把任何一次回调都看成是介入的大好时机，在价格抵达或者即将抵达某个所谓的重要支撑点或者阻力点的时候就直接逆向入市，而不会等待价格转势。还是不要说左侧或者交易了，说秃顶男人，对，说秃顶男人。秃顶男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还特意打开电源试了试，然后说，对我吧？也可能对电视里的那个手持水果刀的年轻秃顶男人，也可能对受害者，也可能对整个繁哈尔，也可能是对水果刀掉在地上的声响，飞起来的金属盒子，与一块完全不同的铁相撞，声音荒凉、清脆。偶尔传来的莫名狗吠，偶尔开放的马蹄莲，绝对有预谋的电锯，也可能是对受害者面前的一大堆黑色果子。总之不想呜呜呜，不想目光游离、喋喋不休就拍拍左侧，一定要左侧。好，左侧。瞧，又是左侧。“你这狗狼养的，别侮辱我的人格”。一个男人，一个秃顶男人正经过一个不知名的木材加工厂，一群人正在里面面无表情地锯一大堆木头，有一节锯开的木头纹理猩红清晰，像渗出的血。猩红的雨珠。你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快乐的人，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猩红的东西。偶尔传来的莫名狗吠，偶尔打开的窗子，偶尔开放的马蹄莲。还有马卡姆，一丝不挂地在大街上追一个嫖客的马卡姆。“你这狗狼养的，别侮辱我的人格”，手中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像诅咒一样真切。

瞧这世界，人人手中都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人人心中都有一个交易，无论往左走往右走都是交易，谁都别想满足自己的信誓旦旦自己的好奇心自己的忧心忡忡。好长时间我都在为一张苍白的脸，一个苍白的时代惋惜，好在女房东将头与身子缩回卧室的一瞬间在门外留下了一双猩红的鞋子，那猩红特别醒目，足以抵御一个秃顶男人在电视里的口吐白沫，还有销蚀。是的，销蚀。反正我已经昏昏欲睡了一个上午，从起床下楼吃饭那一刻起便被女房东猩红的皮鞋反复销蚀着。还好吃吧？她指的是昨晚送我的那盘黑色的果实，好吃好吃，我喜欢闻那香味儿。没吃过吧？还真没有吃过呢。可以剥皮吃，也可以做肉丸子吃饺子。丛生，不分枝，中空，具横隔，表面平滑，色绿，叶片退化，鞘口斜形，易脱落。请稍作停顿，请稍作停顿，我必须搞清这些事物间的关系，最好是并列关系，最好是毫无关系。因为这牵涉到一个人的注意力，一个时代的注意力。当我们把注意力转向内部观察我们自己时，我首先看到的是所有来自物质世界的感觉，就如同一个硬结的表层一般，这些感觉是清晰的，可辨的，相互并列着，它们趋向于聚合成实在的物体……柏格森太了解注意力了，太了解这时代了。必须转向关系，对，关系，最好是并列关系，最好是毫无关系。必须转向内部。我又想起了那个在电视里口吐白沫大谈勃起或者荸荠的秃顶男主持人。太阳开始刺人的眼了，在木棉的叶上，红彤彤的花即将绽放，一种新的关系即将绽放，最好是并列关系，最好是毫无关系。

无论多么苍白，无论多么红彤彤，无论多么口吐白沫，无论多么刺人的眼，无论什么关系，都是表象。总之，世界是表象。老实说这个狗屁真理并不新颖，它早已包含在所从出发的怀疑论观点中，贝克莱是断然把它说出来的第一人，尽管他那哲学的其余部分根本站不住脚，在这一点上，他却为哲学做出了不朽的贡献。威廉琼斯在他的著作中为此做了证，他说：费坦铎学派的基本交易不在于否认误会的存在，不在于否认它的坚实性，不可入性，及广泛的形状，而在于矫正世俗的观念。谁也无法否认表象的坚实性，表象的不可入性，表象的广泛形状，谁也无法否认脚，女房东的脚。通过女房东的脚可以清楚看到女房东猩红的鞋子。说明表象并非那么坚不可摧，并非那么坚不可入，并非那么形状广泛。女房东伸了伸脚说，不刺你的眼吧？不刺不刺，怎么会刺眼呢！刺眼就刺眼，谁叫自己是女人呢。对对对，谁叫你们是女人呢。女人就是要刺眼，越刺眼越好，特别是像你这年纪的女人你这年纪的腰身。好多植物在太阳下迷茫着蒸腾着暗淡着，姑且称之为刺眼吧，姑且称之为迷茫蒸腾暗淡吧。

迷茫、蒸腾、暗淡的日子更适合与帕米拉一起消磨。帕米拉喜欢吃罐头，有一次我突发奇想说，如果边吃罐头边在那些透明的罐头瓶子上亲热会怎么样？帕米拉把一大块罐头塞进我嘴里说，那还用说肯定是超级棒呗。我说你肯定？她拍了拍我的左颊说肯定肯定。说老实话，我喜欢她拍，啪啪啪的声音正好可以掩盖我左边牙齿发出的声音。瞧，又是左侧。我右边的牙齿已经被虫子蚀空，一张嘴或者一咀嚼东西，总发出空空洞洞的响声，为了对付那种烦人的空洞，我尽量让我的嘴里塞满水果罐头。帕米拉想了好多办法最后都丧失了信心。帕米拉很灰心，我也很灰心，我灰心是因为帕米拉灰心，帕米拉灰心是因为我吃罐头的声音。

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见吃罐头的声音了，女房东边吃罐头边帮我找来一些资料，有一部分是关于山羊的。女房东特别强调说，山羊的生产潜力70%受父母遗传的控制，重中之重是选择组合，应选择生长快，饲料转化率高，产肉性能好的品种、品系或种用类群作为杂交父本，比如波尔山羊。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我有点心烦意乱，瞧，人类这么快就心烦意乱了，我们必须接受这一点。按黑格尔的说法，只有艺术才可以影响我们的意志力与判断价值。其实心烦意乱照样可以影响我们的意志力与判断价值。我们必须严格坚持一般观点，使特殊事物能够与一般观点和谐一致，这样，宇宙形式、法则、义务、权利和准则便能够真正成为我们生活的基点和主导力量。多昏的话啊，如果有一天宇宙形式、法则、义务、权利和准则真的成为我们生活的基点和主导力量，那人类真应该理直气壮地心烦意乱了。好在有一件事来得十分及时，我这时候把我的手指头塞进桌上的一条缝隙里。

女房东房间里正好有一张杉木桌子，本来好端端的，就在女房东口吐白沫大谈波尔山羊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肉用山羊主要用作肉羊生产的终端父本的时候，桌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小小的裂缝，确实不怎么宽，但对我的手指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我尝试着把我的手指头，我的左手指头塞了进去，然后我的手我的左手就被卡在缝隙里了。女房东口吐白沫了一会儿发现我神情怪异表情痛苦就果断地停止了口吐白沫，停止之前还不忘叹口气，好像在责怪我很贪玩。其实我压根就不是贪玩的人，我只是觉着那缝隙有点迷茫，有点蒸腾，有点暗淡。我必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像地质学家搞明白东非大裂谷是怎么回事一样。地质学家认为，蹩脚的地质学家认为，大约3000万年以前，地壳下面的地幔物质上升分流，产生巨大的张力，正是在这种张力的作用下，地壳发生大断裂，从而形成裂谷，由于抬升运动不断地进行，地壳的断裂不断产生，地下熔岩不断涌出，渐渐形成了高大的熔岩高原，高原上的火山则变成众多的山峰，而断裂的下陷地带则成为大裂谷的谷底。别冀望蹩脚的地质学家告诉我们太多的东西，也别冀望缝隙告诉我们太多的东西，我们姑且把大峡谷称之为缝隙吧。缝隙之所以是缝隙，就是因为无论何时那儿都是迷茫的、蒸腾的、暗淡的。

在班图人眼中，迷茫的、蒸腾的、暗淡的缝隙比污秽还更加危险。我不得不说说班图人，我不得不说说缝隙与危险。婴儿出生后的前三个月内，都不能把妻儿抱在怀里，妇女小产，尤其是私自流产所造成的污染更为可怕，不仅男的受到威胁或者死亡，整个天空都被污染亵渎，乃至引起宇宙的种种纷扰。好在女房东并没有那么危险，她只是有点气喘吁吁。一个气喘吁吁的女房东还有啥危险的呢。为了帮助我抽出我的手，她找来一把巨大的铲子，然后对我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她绝对有把握把我的手指头完好无损地从桌子的缝隙里抽出来，她开始用的一个词是抽出来，最后又气喘吁吁地用了另一个词，再后来仍旧用了“抽出来”。还特别声明那是一把铲羊蹄子的铲子。这种工作一般在雨后进行。瞧，她竟然称之为这种工作，那么缝隙也是工作？我的手指头也是工作？不能这么说嘛。修蹄时将羊的后腿跷起来，然后从前肢开始用铲子将蹄底的边沿修整到可见淡红色的血管为止，为避免感染一定要将羔羊与母羊隔开，以免损伤母羊的乳房。乳房很重要，乳房是母羊与女人重要的性器官，在两性活动中占有重要位置，不但是女性健美的一个方面，也是女人的性敏感区，感知外边刺激。

效果并不十分的好，我是说尽管女房东已经气喘吁吁，铲子的作用并没有如期发挥出来。女房东叹了口气说，她实在不是故意的，我一边安慰我的手指头，卡进桌子缝隙里那个手指头，一边安慰气喘吁吁的女房东。有时候你很难区分桌子的缝隙与迷茫、蒸腾、暗淡，就如同你很难辨别激情与谵妄一样，人类所有的愤怒、高兴、贪欲和恐惧、沮丧、怠倦、没有食欲，及因思乡而冷漠、古怪的偏食、愚钝、健忘都是精力过度、紧张过度、神经纤维过度灵活、神经液过分活跃的结果。对对对都是都是精力过度、紧张过度、神经纤维过度灵活、神经液过分活跃的结果，我们的精力、我们的紧张、我们的神经纤维都过度了，那就看看她的裙子吧，女房东特意提醒我她男人去山外了，她可以一件件地穿给我看，说她特别喜欢穿翘臀裙，说着还不断翘臀给我看，她说她男人不喜欢她穿翘臀裙，还特意在我面前旋转了一圈，一边旋转一边翘臀，旋转了一会就停了，说这种舞蹈必须有一个人在身后协助。我应该就是这时出现在她身后，然后伸出自己的手。

善意的提醒，任何善意的提醒对人类都是有益的，比如下雨天的善意提醒。如果下暴雨了，就立即停车，对，立即停车，不仅仅是因为暴雨会使刮水器超过工作负荷，从而在挡风玻璃上遍布连续的水流影响视线，也不是因为无法在安全距离之内看清道路边缘或其他车辆，如果只能停在路边，应尽可能停在路边吧，总之一定要等暴雨过去。要特别留心首场雨，首场雨总是会让路面变得非常难以驾驶，因为干燥路面上的泥浆和漏油与雨水混合在一起，使车辆非常容易打滑。如果你的车辆配备有日间运行灯，应该打开灯，以便后车能够更好地与你保持距离。湿滑路面上的制动距离大约是干燥路面制动距离的三倍，由于需要更长的制动距离，因此务必小心不要与前车发生追尾，如果雨水在轮胎前方的积聚速度超过了汽车重量将其压溅出的速度，便会发生打滑现象。瞧，多么危险。

四百年来人类最缺乏的就是完备的提醒，这并未影响人类同色情幻想作斗争，同湿滑作斗争。我第一次听说雷伊，我第一次听雷伊这么说。老实说他的书没有任何用处，我是说他的书对治疗欧洲一种常见的病毫无用处。苏丹每天所过的生活是：由数百名半裸的美女在周围侍候着，呼吸的是浓郁的香水味，喝的是沁凉的泉水，听的是柔美的音乐，做的是这些性饥渴而又互相争宠的乐事，但实际的情况可能不是这样，它多半来自欧洲人满足愿望的色情幻想。雷伊的书里就是这么说的。其实人类的天性就是爱并且幻想着。我低着头，假装幻想。人类实在应该感激哥伦布那个色情大王那个幻想大王。1493-1496年哥伦布到达西印度群岛中的海地岛时，发现了当地小孩所玩的橡胶硬块，后来他把这个奇妙的东西带回了国，若干年以后，橡胶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车轮渐由木制变成了硬橡胶制造。1845年，汤姆生发明了充气轮胎， 1888年，在爱尔兰当兽医的英格兰人邓禄普取得了充气轮胎的专利，被遗忘了四十多年的充气轮胎再次问世。

我真正感兴趣的不是汤姆生，也不是邓禄普，而是那些轮胎上的花纹，没有任何危险的花纹。我有时候一整天都在看那些花纹，我是说我除了看女房东脚上猩红的鞋子就是看轮胎花纹了，越野花纹。越野花纹的特点是花纹沟槽宽而深，花纹块接地面积比较小。在松软路面上行驶时，一部分土壤将嵌入花纹沟槽之中，嵌入花纹沟槽之中这一点很重要。根据测试，在泥泞路上，同一车型的车辆使用越野花纹轮种的牵引力可达普通花纹的1.5倍，注意，一定要经过测试。越野花纹轮胎适合于在崎岖不平的道路、松软土路和无路地区使用，注意，一定要留心适用范围。混合花纹面中部具有方向各异或以纵向为主的窄花纹沟槽，而在两侧则以方向各异或以横向为主的宽花纹沟槽，综合性能更好，适应能力更强，既适应于良好的硬路面，也适应于碎石路面、雪泥路面和松软路面但耐磨性能稍逊。一定要注意磨损，磨损是必然的。

如果磨损是必然的，意味着裂纹、色情、幻想也是必然的。由于受到切应力的反复作用，必然引起表层材料塑性变形而导致表面硬化，最后在表面的应力集中源（如切削痕、碰伤、腐蚀或其它磨损的痕迹等）出现初始裂纹，该裂纹源以与滚动方向小于45°的倾角由表向内扩伸，当润滑油楔入裂纹中后，若滚动体的运动方向与裂纹方向一致，当接触到裂口时，裂口封住，裂纹中的润滑油则被堵塞在裂纹内，因滚动使裂纹内的润滑油产生很大压力将裂纹扩展，经交变应力重复作用，裂纹发展到一定深度后则成为悬臂梁形状，在油压作用下材料从根部断裂而在表面形成扇形的疲劳坑，造成表面疲劳磨损。这是否与表面粗糙度、摩擦力、润滑剂有很大关系？反正有一本书里，一个所谓的工程师就是这么扯淡的。

追索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必须回到正题，必须回到巨大的矛盾与色情还有幻想之中，必须回到湿滑、花纹、磨损、表面粗糙度、摩擦力、润滑剂。亲爱的帕米拉，我之所以给你说那么多，是想告诉你，回到巨大的矛盾与色情、幻想还有巨大的磨损、磨粒磨损、粘着磨损、表面疲劳磨损、腐蚀磨损和微动磨损之中与回到精神萎靡、情绪波动一样有害。凭良心说诳语肯定是在所难免的，忘乎所以、妄自尊大也是在所难免的，刻不容缓、简单易行、巨大的矛盾、色情、幻想，巨大的磨损、磨粒磨损、粘着磨损、表面疲劳磨损、腐蚀磨损、微动磨损与精神萎靡、情绪波动一样是在所难免的。

必须承认，必须承认你能胜任，克劳福德为了加强语气还攥紧了拳头，又说了一遍，等着瞧吧，会让欧洲大吃一惊的，加拉赫才叫笔杆子呢，你晓得他是怎样成名的吗？我告诉你吧，那可是报界史上最出色的一篇呢，常胜军时期，凤凰公园发生了暗杀事件，你那时候可能还没有出生呢，我给你瞧瞧我给你瞧瞧。必须承认在物质与表现面前，在淫荡和呼吸声、呼吸声与齿动声、齿动声与虫洞声面前，在整体出现的人的嘴脸与动作面前，加拉赫是无力的，克劳福德是无力的，乔伊斯是无力的，诳语、忘乎所以、妄自尊大、刻不容缓、简单易行、巨大的矛盾、色情、幻想、巨大的磨损与精神萎靡、情绪波动包括在所难免都是无力的，我们当然也是无力的。在波德莱尔说的摇晃、扭曲、蛆虫、媚药、美酒、药茶，与伤员、重压下、垂死者面前，在除了就知道说，还能怎么样呢？是的，还能怎么样呢！

除了无力的忘乎所以、妄自尊大、刻不容缓、简单易行、矛盾、色情、幻想、磨损与精神萎靡、情绪波动包括在所难免的，我们还能怎样呢！

人类曾长期与诳语、忘乎所以、妄自尊大、刻不容缓、简单易行、巨大的矛盾、色情、幻想、巨大的磨损与精神萎靡、情绪波动包括在所难免作斗争，包括苍蝇作斗争。一本扯淡的书里说了，净身须要选好季节，最好在春末夏初，气温不高不低，没有苍蝇蚊子，因为手术后约一个月下身不能穿衣服。竟然说没有苍蝇蚊子，怎么可能？苍蝇具有一次交配可终身产卵的生理特点，一只雌蝇一生可产卵5-6次，每次产卵数约100-150粒，最多可达300粒左右。一年内可繁殖10-12代。在适宜温度下，雄性家蝇羽化后18～24 小时、雌性家蝇羽化后30 小时即可性成熟而交配。交配时间一般在清晨的5：00～7：00。灵敏的嗅觉、性外激素和视觉，均是促进雌雄蝇交配的重要因素。一对正在交配的家蝇，可以久驻一处，一同爬行，双飞翔，有效交配时间长达1 小时。绝大多数家蝇终生只交配一次。雄蝇的精液可以长久贮存于雌蝇的受精囊中，刺激产卵，并持续2 ～3周使蝇卵不断受精，而不必与另一只雄蝇交配。这在其他昆虫中是罕见的。

人类做了许多徒劳无益的事情，比如诳语、忘乎所以、妄自尊大、刻不容缓、简单易行、巨大的矛盾、色情、幻想、巨大的磨损与精神萎靡、情绪波动包括在所难免包括除四害灭蚊蝇包括净身，那本扯淡的书里说净身第一步是割睾丸，在球囊左右各横割开一个深口子，把筋络割断以便把睾丸挤出来。这需要被阉割者身子打挺，小肚子使劲往外鼓，待用全身的力气把睾丸挤出来，刀子匠会把片好的猪苦胆贴到球囊左右两边。瞧，还有步骤。第二步是割阴茎，这需要相当高的技术，割浅了会留有余势，将来里面的脆骨会往外鼓出，就必须再挨第二刀，即宫里俗称的“刷茬”，如果割深了，将来痊愈后会往里塌陷，形成坑状，解小便时呈扇面状，一辈子不方便。瞧人类总是喜欢割深了，就是喜欢往里塌陷形成坑状，就是喜欢呈扇面状一辈子不方便。就像科尔里奇说的那样人类从未从感觉论中解脱出来。人类总是无法保留雪莱所谓的“最幸福最优秀的灵魂出于最美好、最幸福的那一刻。”也许压根就没有这个那一刻。

无论有没有“最幸福最优秀的灵魂出于最美好、最幸福的那一刻。”人类一直在同苍蝇蚊子净身包括扯淡包括上司坏上司包括诳语、忘乎所以、妄自尊大、刻不容缓、简单易行、巨大的矛盾、色情、幻想、巨大的磨损，包括精神萎靡、情绪波动、在所难免，包括除四害灭蚊蝇包括净身、割深了、往里塌陷形成坑状，呈扇面状一辈子不方便作斗争。人类老分不清好上司与坏上司，用斯托洛维奇的话说这牵扯到审美意识，对，牵扯到审美意识。斯托洛维奇说，审美感知和审美体验必须要人的一切精神力量，他的认识能力，评价能力和创造能力——感觉、情感，或感情、意志、理智、想象——参与其中。瞧这怎么可能！主观审美关系的特征不在于它依靠某种单独的人的能力，而在于它在统一的精神紧张和振奋中联合起人的所有能力和力量，这些能力和力量如果被单独对待，就不包含任何审美特征。这意味着，在精神紧张和振奋中谁也别想分清好上司与坏上司，这也许就是人类的悲情所在吧。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完全无此意，根本没有这意思，这就是人类的悲情，乌纳穆吉称之为人类的悲剧意识。有一些事物，由于缺乏更合宜的名称，我们就称之为生命的悲剧意识吧，它包含着生命自身和宇宙的整个概念，以及或多或少系统化的或多或少有意识的整个哲学。这一意识，不但是个体的人所拥有，它也可能为整个民族所有。这一意识并不完全从观念衍生而出，而能够决定观念，即使如此的话，随后所显示的，这些观念却能与它相互回应，并且加以认定。注意，他说的是一些事物，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说。有时候这种悲剧意识可能起源于一种偶发的疾病——举例，比如消化不良，但是，通常它是慢慢累积而成的。瞧，他说人类的悲情起源于一种偶发的疾病，比如消化不良。说一个人是健康的而另一个人是不健康的，这完全是没有意义的，就事实而言，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健康标准，并没有人能够证明人的天性必然是愉悦的。注意，消化不良本身并不能判断一个人健康与否。更进一步说，以人所以成为一个人的真正事实来做判断，拥有意识的人，如果与一只驴子或螃蟹做一个相互比较，那么他是一种有病的动物，意识即是一种疾病。把有意识的人与一只驴子或螃蟹做一个相互比较这才是问题的要害所在。

人类曾长期同消化不良作斗争，也曾长期同驴子、螃蟹还有悲情、色情作斗争。“瞧你这笨驴”，人类一张嘴就喜欢说瞧你这笨驴，没有说“瞧你这消化不良”，这都是人类的卑鄙下流之处。是的，博福伊就是这么控诉布鲁姆的。人类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审判长老爷，一天早晨，趁女主人出门买东西，他要我摘一根银饰给他，这样就乘势搂住了我，害得我身上至今还有四块紫斑，他还两次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瞧，这就是人类不得不长期同色情作斗争的悲情。医学上某些器质性的神经、内分泌疾患可在病程中表现性欲亢进，如颞叶病变、脑梅素均有可能出现性欲亢进，并可引起色情狂表现，在不少精神病症中也可见性欲亢进或色情狂症状，如躁狂症、精神分裂症、妄想症、麻痹性疾呆症以及某些强迫性神经症等均可能有某些色情狂表现，使用大量性激素和毒品也可能引起症状性色情狂，如过量应用睾丸酮、大麻叶、或可卡因均可能引起一时性性欲亢进。在某些病例中，色情狂渴求性活动的欲望有时显现的生理反应，常有头晕、头痛、目眩口苦、心悸少眠、恶心呕吐、饮食不思等，个别人可因极度亢进的性欲得不到满足而痛不欲生。

对于女性色情狂，人类至今还一筹莫展，但可以从维拉格口中找到蛛丝马迹。从他的角度说，这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从谁的角度说是理所当然的？人的堕落，让教皇下地狱，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我就是曾经揭露出僧侣与处女的性的秘密的那个维拉格。瞧他在自我吹嘘，就让他吹嘘吧。读那本神父女人与忏悔吧，彭罗斯，捷贝特，女人带着甜蜜的羞涩解开灯芯草编的腰带，将湿透了的阴部献给男人，一会儿，男人赠予女人丛林之中的几片兽肉，女悦，以带羽之皮遮身，男人热烈爱抚女人之阴部，还大喊自己是逼迫答应的。注意，是男人在大喊自己是逼迫的。于是，轻浮的女人四处乱跑，强壮的男人抓住女人的手腕，女人尖声呼叫，乱咬一通，此刻男人怒气冲冲，揍女人肥胖的臀部……瞧，维拉格总是搞不清谁更色情。

我一直待在房间里，我不想讨谁不高兴，比如房东，女房东。电视里一直在教房东如何筛选房客。比如对房客进行筛选，尽量将房子租给有正当职业有修养的人。那么谁是有职业有修养的人？通过多方途径查明房客身份，房东可向公安局确认身份证明，通过身份证号，或者是暂住证号，查明房客身份的真实性，凭什么？要督促房客办理暂住证，督促房客进行身体健康检查并及时办理计划生育验证手续。太复杂了吧！要与房客签订房屋租赁合同，有的房东图省事，不跟房客签订租赁合同，这种做法存在不小的风险，万一发生纠纷，没有合同作为凭证，房东的利益就无从保障了。这个确实省事不得。一切以书面为准，口头承诺视为无效。这个也省事不得。在租房之前，房东必须对家里的物品进行详细检查，尤其是贵重家电，包括电视机、洗衣机、空调、冰箱等，最好是与房客一起查看家里物品的完整性，从而避免日后与房客产生对物品破损的争议，并在租房合同上注明物品损坏后，双方维修的分配状况或是赔偿。长租短租要写明，转租协议可事先约定。真是个老手。当然如果女房东精神萎靡，是否胃口变差、食欲减退或增加、体重明显减轻或增加、失眠或嗜睡。是否忧郁、心情沮丧或掉到谷底、无望、易流泪、悲伤、激动易怒、害怕与恐惧、寂寞、无聊、感情淡薄、对自己不满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必须摆脱悲剧性的选择，必须摆脱没什么是神圣的，必须摆脱没发生什么变化。很少有人明白吕克费里的意思。人类总有一种相对于自身的优越性，实际上我们没有任何优越性可言，这就是我们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差、食欲减退或增加、体重明显减轻或增加、失眠或嗜睡、忧郁、心情沮丧或掉到谷底、无望、易流泪、悲伤、激动易怒、害怕与恐惧、寂寞、无聊、感情淡薄、对自己不满意的根源所在。在这一点上医生与梯索还有吕克费里的话是有道理的。她说，牙膏易于从口腔中和牙齿、牙刷上清洗，且有良好的化学和物理稳定性，完全没有爱和恨。马塞戈谢说：爱和恨实际上是特别人性的体验，它们保证了人的特殊性。爱和恨证明了构成我们对他人的倾注，证明了他人为了我们的实存，这个实存把我们从我们自己那里带出来。它是一种存在，没有它我们就不能活，或者，在另一种意义上，它是一种存在，其唯一的实存阻碍着我们去活着。

人类只能越来越沦陷，越来越恐慌，越来越迷失，越来越如出一辙，就像那些狗屁诗人。乔伊斯曾激动人心地把诗人看作大脑被蒙蔽者、悔悟的窃贼、魂不守舍的叫花子、灵魂的刽子手。尼采更激动人心。在尼采眼中诗人简直就是一只在傻子面具下面昏迷的叫喊，在言语组成的舞台上彷徨，在造假的天地之间、在空想的虹桥上面遨游，永远的模糊的兽。奸狡的、残忍的、鄙陋的、明知的，故意的，必须说谎：贪望着获得，总之比 "高人们"、"两个王"、"神父"、"恶的艺术家"、"自愿的乞丐"、"漫游者和影子"、"老预言家"、"明智者"、"最丑陋的人"更没有用，更有害。我更愿意把诗人们看作窥视者，一群无时无刻不在伺机而动的窥视者。 如同放肆的猫，在一切野林中嗅着，在野林之中饥渴地嗅着。涎着贪欲的嘴，以嘲弄，邪恶，掳掠，渴血，为幸福。或者如同鹰一样向悬崖下俯视，向着她的悬崖下面，在里面，向着永远更深的回旋。突然，如同一支飞箭猛扑，抓攫了羔羊。因为渴望着羔羊。只有极少数优秀的诗人才配得上" 大脑被蒙蔽者"、"悔悟的窃贼"、"魂不守舍的叫花子"、"灵魂的侩子手" ，比如莎士比亚。只有极少数优秀诗人才配得上"放肆的猫"，在"野林之中饥饿的，渴望的，嗅着，永远渴望着羔羊的兽"，比如尼采本人等等。

黑夜总是被人类反复称颂。“夜已深，而我的灵魂也是一个喷泉。天上放光的虫啊，我愿祝福你们，而被你们的光之礼物所祝福，我生活在自己的光里，我吸回从我爆裂出的火焰，我不曾尝过取得者之快乐，我常常梦想，偷窃应比取得更为甜蜜，我的贫困便是我两手不停的给予，我的嫉妒便是我常看见期待的眼睛和渴望之星夜……”在黑夜，人类总有更多的呓语与口是心非，在黑夜人类总喜欢说，我的理解就是与众不同，千人千面，每个人的生活不同，体验不同，女性的柔美也许就在等待更多的血腥谋杀才能彰显，生活的戏剧感只有在画面在梦里才能厮杀得更猛烈，最纯粹的女人和最纯粹的男人，也许是惺惺相惜的，女人在生理上永远是弱者，永远期待男人强大的怜惜。这一切并不矛盾，一旦有一天女人精神上的强大让她傲视的时候，她的柔弱和期待会是杀伤她自己的最锐利武器，其实他们与流氓、无赖、骗子、狗屁诗人一样口是心非一样有害。我是说他们都期待被一种巨大的柔情怜惜，甚至被一种柔情的血腥怜惜，也在所不辞，或者被反复摧毁，总之他们的画面里隐含了一场又一场血腥的蹂躏与谋杀，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蹂躏与谋杀，很触目惊心的蹂躏与谋杀，极度自恋嫉妒自虐已经成为他们的通病。

一个季节就这样开始了或者结束了，一个季节结束了么？巨大的矛盾与色情、幻想还有巨大的磨损、磨粒磨损、粘着磨损、表面疲劳磨损、腐蚀磨损和微动磨损结束了么？好在帕米拉一直头脑清醒，她老劝我不要动不动就流泪欢呼或者精神萎靡，也劝我不要动不动就对一头猪彬彬有礼或者怒发冲冠，总之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情绪波动。情绪波动与动不动就流泪欢呼或者精神萎靡、动不动就对一头猪彬彬有礼或者怒发冲冠一样有害，人类应该认识到这一点，就如同浮尘是有害的，吸烟是有害的，打喷嚏是有害的一样。有人竟然说跑步也是有害的！我每天都跑着回家，我想尽快弄清楚哪些是有害的。我找来一摞书，有一页是碰巧是这样说的：一切事物都在运动。地球把水从云层引到自己身上。山脉成了水的分水岭，使水像我们披散的头发，而山脉表明水流经的地方，水冲走了山上的土壤，河水带走了沉渣。雨水泼溅之时带走小的微粒，土壤随着雨水在地下流动。水把山冲进了河流之中，这些河流向海洋，在阳光的照耀下又从海洋升到空中……是啊是啊，一切事物都在运动。我喜欢运动，这加剧了袜子纤维的磨损，也加剧了角质层的磨损，更加剧了细菌的衍生，鸡眼就是这样形成的。这些我都有思想准备，剪刀、钳子：圆头剪刀比较安全，可用来剪开胶布或绷带，必要时，也可用来剪开衣物；纸胶布可以固定纱布，由于不刺激皮肤，适合一般人使用，氧化锌胶布则可以固定绷带；创可贴覆盖小伤口时用。还有一个东西也须是家庭必备的，那就是焗油膏，其暗含的毒素是显而易见的。我把它介绍给了一直在咀嚼罐头的女房东，女房东又把它介绍给了秃顶的男房东，我的健康，包括女房东的健康、男房东的健康就这样被损害了。我张了张口，我想说的是，我就是这样一天天变得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