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马克文本范畴理论观照下的River Town中译本比较

2016-07-14 13:09四川外国语大学大外部重庆400031
名作欣赏 2016年15期
关键词:译本译者原文

⊙付 强[四川外国语大学大外部,重庆 400031]



纽马克文本范畴理论观照下的River Town中译本比较

⊙付强[四川外国语大学大外部,重庆400031]

摘要:本文从纽马克文本范畴理论出发,分析了River Town一书大陆译本与台湾译本对信息型文本、表达型文本与呼唤型文本的翻译策略,认为大陆译本从整体上讲更符合文本范畴理论的要求。

关键词:文本范畴理论信息型文本表达型文本呼唤型文本River Town

一、引言

英国翻译理论家纽马克(Newmark)在《翻译问题探讨》一书中将文本分为信息型文本(informative text)、表达型文本(expressive text)和呼唤型文本(vocative text)三种基本类型。信息型文本包括教材、技术报告、报纸或杂志文章论文、备忘录和会议记录等。信息型文本强调语言外部的现实,通常用不带个人特色的现代语言写成,其主要功能是告知读者信息内容;严肃文学作品、官方文告、自传文学、私人书信等体裁的作品都可归结为“表达型文本”。这类文本的功能核心是表情达意,译者应尽力传达原作独特的语言表达形式、行文特点与写作风格。通告、说明书、公宣文本以及通俗小说等属于“呼唤型文本”,这类文本的功能核心是感召读者做出预期反应与行动,因此语言的感染力与可读性是第一位的。

从纽马克文本范畴理论出发考察译者翻译策略的得失,美国作家彼得·海斯勒的非虚构类作品River Town的中译本无疑是一个绝好的实例。1996年,海斯勒以美国“和平队”志愿者身份来到中国涪陵师范学院教英文两年。他的处女作River Town描写的就是他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由于本书文笔客观生动,视角独特,2001年一经出版就广受好评,热销海外。River Town一书中既有不少关于中国社会、历史与政治常识的信息型文本,也有大量抒发作者情怀、传达作者对中国社会独特感受的表达型文本,以及广告、标语等一小部分呼唤型文本。目前River Town一书有两个中文译本。台湾译本《消失中的江城》于2006年出版,译者吴美真。而在2012年,上海译文出版社也推出了由李雪顺翻译的大陆译本《江城》。值得注意的是,本书作者最初曾推荐李雪顺承担台湾译本的翻译,但台湾出版方觉得大陆译者的文本未必能够让台湾读者看得真切明白,最终选择由对台湾读者的阅读习惯能把握得更妥帖的吴美真女士进行翻译。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两个译本之间也存在着隐形的翻译竞赛关系。本文将以吴美真译本(以下简称吴译)与李雪顺译本(以下简称李译)为研究对象,探讨二位译者在翻译上述三种类型的文本时翻译策略及优劣得失。

二、信息型文本的翻译

信息型文本的语言往往是中性的,没有明显的个人特征或地域色彩。信息型文本功能的核心是真实性。翻译信息型文本时,并不需要在语言形式上与原文保持一致,内容准确才是最为关键的翻译策略。

例1 In Chinese,the Korean War is known as the“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the Americans and in Support of the Koreans.”

吴译:在中文里,韩战被说成“反抗美国人,支持韩国人的战争”。

李译:中国人把朝鲜战争叫作“抗美援朝”。

吴译把“Koreans”译为“韩国人”,极有可能会造成台湾读者误解战争中的敌友关系,属不恰当的翻译。

例2 They paused for three days on the banks of the river to mark the birth of Shi Dakai’s son. The rituals were elaborate,because the boy was a prince in the Heavenly Kingdom—the son of the Wing King,the Lightning of the Holy Spirit,the Lord of Five Thousand Years.

吴译:他们在河岸停留了三天,庆祝石达开儿子诞生。庆祝仪式非常隆重,因为这个男孩是太平天国的王子——是“翼王”之子,是“圣灵的闪电”和“五千岁”之子。

李译:在大渡河岸边,他们停留了三天,为的是庆祝石达开之子的降生。仪式非常复杂,因为这个孩子是天朝的王子——“圣神电”“五千岁”“翼王”之子。

“圣神电”是天京事变以后洪秀全给予石达开的称号。所谓“圣神电”,就是上帝在天上的电师。原文的对应表达“the Lightning of the Holy Spirit”并不十分准确。为了确保信息准确,译者有责任对有瑕疵的原文进行修改,然后再加注解。李译本没有加注解是其不足之处。而台湾译者没有查阅相关史料,直接将原文直译为“圣灵的闪电”,无疑是不合理的。

例3 By far it will be the largest hydroelectric dam in the world,its wall roughly six times the length of the Hoover Dam’s... In effect,it will turn Chongqing into a seaport,as ten-thousand-ton ships—three times the size of the current limit—will be able to navigate the upper river.

吴译:显然这将是世界上最大的水力发电水坝,它的墙大约是胡佛水坝长度的六倍……事实上,水坝将使重庆变成一座海港,因为万吨的船只——目前最大船只的三倍大——将能够航行在上半段的河流。

李译:迄今为止,那将会是世界上最大型的一座水坝,坝长是胡佛水坝的六倍左右……过去实际上,它将把重庆变成一个港口,万吨级的——是现有级别的三倍——巨轮将可以驶入水坝上游的河段。

原文为作者对教科书中观点的概括。原文中的“wall”应指坝体或坝身。根据上下文语境,原文中的“seaport”指的是能接纳大型船只的港口,而非“海港”。(众所周知,重庆为中国内陆城市,并不临海。)“three times the size of the current limit”指的并非万吨货轮是现有最大船只的三倍,而是现有船舶最大吨位的三倍。“the upper river”指的是长江上游。李译本对原文信息的表述清楚准确,而吴译本对上述几处的翻译生硬、含混,无疑会给读者带来理解上的困扰。

三、表达型文本的翻译

在翻译表达型文本时,“原作者的地位是神圣的,翻译时应将对原作的忠实放在首位。”原作中带有个人特色的新奇搭配、意象、句型、用词等都应加以保留,而不应将它们正常化,变成普通的句型和用词。同时,原作者在表达型文本中流露出的态度与语言的感情色彩也应得到最大程度的再现。

1.词语选择

例4 Occasionally a small variety show will stop in Fuling and pitch its tent on the river flats,fronted by an advertisement featuring more or less undressed dancing girls.

吴译:偶尔一个小型的综艺团在涪陵停下来,在河边平地搭起帐篷,帐篷前面会有广告看板,而看板上则有衣着清凉的跳舞女郎。

李译:偶尔有个小小的杂耍团停在涪陵。他们在河边的平地上支起帐篷,门口摆上些差不多一丝不挂的舞女的照片,算是广告。

海峡两岸对一些机构、团体、职业、生活现象乃至心理反应的称呼都有着巨大的差异。从译例4可以看出,为了使各自的目标读者更加易于接受,吴译本与李译本对译名的选择尽量顺应两岸不同的语言习俗,因而都是合理的。

2.语言风格

例5 There are stunned bushes and exhausted flowers and broken-hearted patches of grass.

吴译:一些被弄得昏头昏脑的灌木和筋疲力尽的花,以及几丛心碎的草。

李译:歪倒的灌木丛,枯萎的花朵,毁坏到令人痛心的草坪。

吴译本对原作的拟人化手法加以保留,从而忠实地体现了原作的语言特质。而李译本用普通的词汇抹去了原作者独特的修辞。

例6 But nobody in Fuling seems to know for certain the origin of the river’s name,and its color is as quicksilver as the brown Yangtze is unchanging. In summer,when the rains are frequent and the snowmelt steady,the swollen Wu tends to run a smooth brown,its color fading indistinctly into the muddy Yangtze. As the dry season begins in late autumn,the river shifts from brown to gray to deep blue-green,until at last in winter it stretches like a narrow band of jade scratched white by the rapids.

吴译:河水的颜色千变万化,正如长江永远是一片褐色一样。夏天时,如果雨下得频繁,而融化的雪持续注入,上涨的乌江常常变成一种光滑的棕色。汇入泥泞的长江时,它的颜色就变得不醒目了。八月底旱季开始时,河水从棕色变成灰色,再变成深青绿色,最后在冬天,它像一条狭窄的玉带伸展开来,急湍在其上制造白色的刮痕。

李译:长江水浑黄不变,而它的颜色则瞬息万变。夏季,雨量丰沛,冰雪融化,咆哮的乌江水一片浑黄,跟泥泞的长江水融为一体,难以辨别。到了晚秋,旱季来临,江水的颜色由黄而灰,进而墨绿。及至冬季,江水宛如一条窄窄的玉带,被激流冲刷得有些发白。

本段描写乌江水在四季交替中的颜色变化。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句“玉带”与“刮擦”两个意象带有原作者强烈的个人色彩。李译本保留了前者,而用“冲刷”替代了“刮擦”这一别致的意象。而吴译本忠实地保留了这两个意象。从这一点来说,吴译本更符合翻译目的论的标准。然而,吴译本存在对具体细节理解不准确之处。如“smooth brown”中的“smooth”从语法上分析,并非修饰“brown”,而是与其并列一同修饰“river”的。李译本将其译为“一片浑黄”方符合原作者本意。

例7“Usually we don’t go that far”,says the owner of the boat.“Usually we go to Hunan—we takethese barrels downriver and then we bring back feldspar for the ceramics factory. It takes about five days to get to Hunan. That’s Chairman Mao’s home province,did you know?We usually stop about half an hour from his hometown of Shaoshan. No,I’ve never been there. But Hunan is good—it’s better than here. The transportation is more developed,and so is the economy. It’s flatter there—it’s not a mountainous region like this. Fuling has bad transportation. Most places I’ve seen in China are more developed than here.”

吴译:“通常我们不去那么远的地方,”船主说:“通常我们去湖南,我们将这桶东西载往河流下游,然后拿回瓷器工厂所需的黑长石。到湖南大约要五天。毛主席就是湖南人,你知道吗?我们通常在离他的家乡韶山约半小时航程的地方停下来。不,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但是湖南很好,比这里好。交通比较发达,经济也是。那里的地势比较平坦,不是和这里一样的山区。涪陵的交通很差,我去过的地方大都比这里进步。”

李译:“一般我们不会跑这么远”,船老大说道,“我们一般跑湖南——往下游拉这些桶子,回来的时候给建陶厂拉长石。跑湖南大概要五天,你晓得不,那是毛主席的家乡。我们船停的地方离他的老家韶山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不,不,我没去过。不过湖南是个好地方——比我们这边好得多。人家的交通比较发达,经济也要发达些。那边平坦得多——根本不像我们这样的山区。”

台湾译者在翻译比较口语化的篇章时,依然使用了“通常”“将”“进步”等大量书面语,使得译文整体带有浓重的书面语气息,背离了原文的风格。而李译本则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原文的口语风貌。

3.态度与感情

除了在语言形式上与原作尽量贴近,表达型文本的译文还需准确反映原作者的主观情感、立场和观点。

例8 And in their thoughts were flashes of the land,glimpses of the same sort of hard beauty that surrounded the teachers college,where the campus ended in terraced fields that ran steep up the side of Raise the Flag Mountain.

吴译:你可以在他们的思想中窥见土地,瞥见师范专科学校周遭风景中那种粗陋之美:在校园的尽头是梯田,而梯田陡直地爬上插旗山的山腰。

李译:他们的思想中闪现的是土地,瞥见的是师专周围那同一类厚实美丽的土地,校园外一片片伸展到插旗山边的梯田。

例9 The mob gerw. I turned the camera off. Adam was at my side and both of us were trying to explain at once. The man and his wife were still at the heart of the mob,and I could hear the man saying over and over that we were reporters who had no respect for the city.

吴译:暴民越来越多。我关掉摄影机。亚当在我身边,我们两个一起试着向他们解释。那男人和他妻子仍然是暴民的核心人物,我可以听见他们不断说着我们是记者,说我们不尊敬这个城市。

李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关了摄像机。亚当站在我身旁,我们两人都力图跟大家解释。那个人和他的老婆站在人群的中央,我听见他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强调,我们是记者,我们对这座城市十分不尊重。

原作者何伟力图把River Town写成一本不戴有色眼镜、客观记录中国社会的著作,而非一切都显得灰暗而忧伤的西方俗套。对于在江城涪陵遭遇到的种种不快,何伟并不避讳,有时也会用一些很情绪化的词,但在大多数情况下他的笔触是温和而克制的。有一个细节很能说明这一点:因为害怕“传达出错误的信息”,何伟曾经打算把River Town一书结尾他和一些当地市民冲突的段落删掉。在一次访谈中,他坦陈自己在中国“会倾向于更有耐心,更友好,心态更开放”。所以译者在处理反映原作者情绪与感情段落时,也应紧贴原作者,把握好感情色彩的尺度。

但与从上述两个例子可以看出,无论是吴译本还是李译本都没有完全做到这一点。前者倾向于放大原文词汇所蕴含的负面效应,甚至将一些原本感情色彩为褒义的词译为贬义词。比如,从例8的整体语境看,作者本意是赞许涪陵师专的学生朴实纯真,尚未沾染圆滑世故的习气。而吴译本中将“hard beauty”译为“粗陋之美”无疑制造了文本内的语义矛盾。与吴译本相比,李译本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对于原文中带有明显批判与质疑色彩的词,尽量用中性词掩盖。例9中两次出现的“mob”一词译为“围观的人”或“人群”,都没有体现出原文的感情色彩。

四、呼唤型文本的翻译

“号召型文本的目的是号召读者按照作者的意图来行动,做出反应,其核心是读者以及读者的反应。因此,译者的责任就是要让译入语的读者按照原作者意图做出同样的反应。在号召型文本中,原作者的地位是‘无名’的,对于原作者个人的风格特征也可以不加理会,而将其正常化或淡化。号召型文本的语言特别注重可读性,讲究通俗易懂,为了做到这一点,译者可以充分利用译入语的优势,撇开原文的表达方式,使译文的语言尽量达到与原作语言同样的效果。”

例10 My wife and I shared the care of the two children,tried to survive on the land of our household. But our family was short of hands,and we had trouble,because grain and money were unreliable. The woman had to drag all of thesepeople behind her by the strength of her own effort.

吴译:我和妻子一起照顾两个孩子,努力在我们家的土地上活下来。但是我们家缺乏人手,我们有了麻烦,因为谷物的收成和金钱的收入都不可靠。我妻子得靠自己的力气养活这一家人。

李译:我和我老婆尽心照料孩子,靠家里那点儿地勉强过活。但我们家缺少人手,因为钱粮总接不上季,麻烦不少。我老婆拖着一大家子拼命苦熬。

原文为一位目盲的街头艺人恳请路人施舍救助的求助信。吴译较拘泥于原文,文字缺乏求助信应有的感染力。相比之下,李译在用词上更加通俗易懂(如“勉强过活”“接不上季”“拖着一大家子”“拼命苦熬”等),哀告的情绪更加强烈,因此更加符合翻译目的论的要求。

五、结语

按照翻译目的论的要求,信息型文本与呼唤性文本的翻译无须拘泥于原作的语言形式。前者强调正确传递原作信息,后者强调流畅、通顺、富有感染力。尽管使用了一些符合目标读者阅读习惯的词汇,但吴译本既不能在翻译信息型文本时做到“信”,又不能在翻译呼唤型文本时做到“达”。而李译本在这方面显然更加出色。

在翻译表达型文本时,需要译者隐身,最大程度彰显原作的风格特质与感情色彩。吴译本在保持原作特色词汇和独特意象方面比李译本更符合翻译目的论的要求。但与李译本相比,吴译本无法准确反映原作中书面语与口语的风格差异,在翻译口语时常常显得板滞僵硬。更为重要的是,表达型文本的翻译除了要忠实于原文语言形式,更需要忠实于原文的思想内容。在这方面,吴译本存在诸多瑕疵,多处误解原作文意。相比之下,李译本对原作的理解更为精当准确。

需要指出的是,两个译本存在共有的缺点:在一些段落的翻译中没有准确把握原作者微妙的情感态度。但从整体来分析,李译是River Town更理想的译本。

参考文献:

[1]Newmark. Approaches to Translation[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2]Hessler,Peter. River Town[Z].李雪顺.江城.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

[3]Hessler,Peter. River Town[Z].吴美真.消失中的江城.台北:久周出版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6.

[4]辛献云.从纽马克的文本范畴理论看翻译标准的相对性和多重性[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2).

作者:付强,硕士,四川外国语大学讲师,研究方向:翻译与文化。

编辑:郭子君E-mail:guozijun082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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