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山文化现象”的后现代解读

2016-07-12 10:30李文连亢西民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山西临汾041004
名作欣赏 2016年36期
关键词:赵本山文艺作品后现代

⊙ 李文连 亢西民[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4]

“赵本山文化现象”的后现代解读

⊙ 李文连 亢西民[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4]

本文主要从两方面对“赵本山文化现象”进行分析:一方面是赵本山文艺作品具备叙事、内容、语言解构性的后现代特质;另一方面是作品后现代特质所表现的在价值追求上趋向世俗、追逐狂欢、谋求多元、淡化精神的特点,迎合了受众背离高雅、拒绝深刻、挑战权威、消费狂热的后现代审美情趣。

赵本山文化现象 赵本山热 后现代

赵本山,其小品形象特征:旧八角帽、中山服,“猪腰子脸”、东北话,一言一语饱含笑料,一举一动散发着诙谐。从1990年首次上“春晚”,至2011年间(1994年除外),赵本山每年都带着喜剧小品在大年夜给民众带来欢笑。他的一系列文艺作品曾备受追捧,他的“本山传媒”从电视剧、电影到“刘老根大舞台”发展蓬勃,形成了文化界一个备受瞩目的文化景观——“赵本山文化现象”。著名作家余秋雨曾称赵本山为中国的“卓别林”、当之无愧的小品王、“人民的艺术家”,作家王蒙亦高度概括赵本山的文艺作品“在主流媒体上争到了农民文化的地位和尊严”“进行了一点点农民文化革命”①。

然而,这种景观在后期,特别是2009年以来,遭到了不少“拆台”之声,从中国传媒大学曾庆瑞教授的“伪现实主义、‘三俗’”论到“巴蜀鬼才”魏明伦的“文艺的摇头丸”、首都师范大学陶东风教授大力批判的“傻乐”文化表征,赵本山文艺作品被指称“过分迎合市场、脱离实际、特意为了搞笑而搞笑,放逐了艺术作品应有的内在审美气质与深层人文关怀,甚至走向了低俗、媚俗乃至恶俗,艺术轨道严重跑偏”②。

“赵本山文化现象”或“赵本山热”的出现及其消退固然有诸多原因,笔者则主要从以下两方面进行分析:一方面,作品所具备的后现代特质,主要为作品叙事、内容、语言的解构性,使得“赵本山热”的出现成为可能,但也为其后期逐步消退“埋下伏笔”;另一方面,作品后现代特质所表现出的在价值追求上趋向世俗、追逐狂欢、谋求多元、淡化精神的特点,迎合了受众背离高雅、拒绝深刻、挑战权威、消费狂热的后现代审美情趣,进一步促成“赵本山热”的出现及后期的消退。

以下笔者主要从赵本山文艺作品的后现代特质及其对受众后现代审美情趣的迎合两个方面做出分析。

一、赵本山文艺作品的后现代特质

(一)作品叙事的解构性

宏大叙事是一种“完整的叙事”③,包含历史、时代、社会的大叙事,具有宏大的家国意识、政治功利和民生关怀,“隐含着使某种世界观权威化、合法化的本质”④,表现出重视作品的深度、整体性和统一性。而后现代主义追求“破”,在叙事上颠覆宏大叙事,消解深度,“不再对重大的社会、政治、道德等问题进行严肃、深刻的思考”,转而关注生活日常琐碎、原生态的人性本相,更倾向于与宏大叙事相对立的“个人叙事、日常生活叙事、草根叙事、民间叙事等”⑤,体现出去中心、碎片化、多元化等彻底地反传统的特点。

赵本山的一系列文艺作品以个人叙事、日常生活叙事、草根叙事、民间叙事著称,浅显、通俗,消解了我国“道德本位”“政治本位”,文化语境下文艺创作的“宏大叙事”,一改建国以来我国文艺作品叙事的严肃性、政治性,体现出生活化、去政治化的后现代特质。作品不论喜剧小品,还是影视剧,鲜有宏大的社会历史背景,却多着眼于“凡人小事”,主要为农民日常生活的琐碎事,以“农民故事”为主线,围绕普通农民的生活展开,通过展现农民生活的各个侧面,塑造“农民形象”,凸显“农民幽默”,传达“农民情绪”。作品也正是通过日常、草根叙事来拉近与普通观众的情感距离,通过对宏大叙事的解构,在打破封闭的叙事系统时,为作品后现代主义的多元化、拼贴化提供了可能。

“咱到哪都不能忘了自己是个农民,不能丢掉农民的本色”,赵本山这种“接地气”的创作追求顺应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民间文化自我表达的强大诉求,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国内表现农民题材、地方文化的文艺作品很少的背景下,作品对宏大叙事的消解,对日常琐碎、乡土气息的凸显,给观众以“新鲜”感而一炮走红,赵本山也以“农民”标签,逐步得到观众的认可。

当然,赵本山在创作中的这种对“宏大叙事”的解构不是一步到位的,经历了从初露头角、渐趋加强到“矫枉过

正”的过程。赵本山最初借着农民视角、地域文化对宏大叙事的解构在文艺界站得一席之地后,其少数创作适应“春晚”舞台的权威、严肃性,在日常叙事、农民叙事中夹杂着些许宏大叙事的批判意识,如《牛大叔“提干”》《三鞭子》等作品所蕴含的讽刺意味,赢得诸多好评。但新世纪以来,伴随着开放的文化氛围和经济的迅速发展,社会商业气息的日益浓厚,精英与官方文化的淡化,大众文化的凸显,赵本山文艺创作的后现代叙事解构气息日趋浓厚,2009年之后的作品一味求“俗”反“智”,叙事“去政治化”严重,可谓走向极度后现代主义而“矫枉过正”。作品对宏大叙事解构的不断加强间,口碑也由广受赞扬到批评之声渐多。

“宏大叙事”解构之下的“日常叙事”“农民叙事”“民间叙事”,虽带来赵本山喜剧小品等文艺创作的新气象,也似乎为民众情绪表达找到了突破口,但文艺创作不再对重大的社会、政治、道德等问题进行严肃而深刻的思考,一味追求日常、通俗、原生态时,就失去了历史和社会的更大的创作空间,形成对文艺创作未来发展的作茧自缚,难以走远。赵本山的作品在日益强化的对宏大叙事的解构中,刻意“求土”,刻意追求“日常性”“草根性”,逐步走向创作局限,使作品渐渐陷入了格调不高、低俗、审丑的困境,难免遭到质疑。

(二)作品内容的解构性

后现代主义的本质是“破”,而不是“立”,后现代背景下“躲避崇高,解构神圣”成为一种新的审美实践,在文艺创作的内容上偏向滑稽、荒诞、平面化、快餐化,“诱导大众消解现代社会所必需的价值观念、道德准则和进取精神”⑥。

赵本山的文艺作品从二人转、喜剧小品到影视剧,在内容上都有滑稽、荒诞、平面化、快餐化的影子,表现出后现代的消解神圣、消解理性、无深度、反权威性、反主体性。⑦以喜剧小品为例,作品内容从“家庭婚恋系列”“白云黑土系列”到“忽悠三部曲系列”,浅显通俗、凸显“娱乐至上”的故事情节颠覆了“春晚”舞台一贯给人的权威圣神感,形成了对传统审美意义、政治反思的消解。农民及小市民、骗子等社会“边缘人”的“狡黠”“忽悠”“以邪压正”等元素成为小品内容的“点睛”之笔,掀起观众一浪又一浪的笑声。此外,具备后现代特质的赵本山喜剧小品中作品的内容逐渐被形式取代,作品常常将残疾人和农民作为模仿、挖苦的对象,将形体包袱、语言包袱和情节包袱与戏谑化表演结合,通过丑角自虐、恶搞、绝活、模拟表演等逗笑观众,追求娱乐至死。在演员抖包袱,观众哑然一笑间,作品内容已被形式消解而显得无足轻重,此时观众的审美活动转为感官的消费活动,快餐式地消解着作品内容的深度。赵本山这种对乡土民间文化的挖掘得到民众认可,营造了赵氏狂欢。

在创作后期,特别是2009年以来,赵本山作品内容在拒绝崇高,塑造农民幽默过程中对神圣的解构、对“乐”的一味追求逐步显现出跑偏趋势,低俗、媚俗、审丑倾向不断加强。体现的一方面在作品内容的过度情欲解构理性上。后现代创作回避人性的政治、历史、社会性存在,而将人的动物性、本能和自然性存在放大,宣扬直面日常生活,把男女的欲望、本能展现在文化创作之中,将审美倾向于沉湎在某种形式的“前理性的自发性当中”,隐含着对传统压制人的感性欲望的逆反之情。这些原始的、非理性的、源于内在冲动的观感对于现代理性生活经验形成强烈冲击,体现出后现代解构理性的特质。赵本山的一系列文艺作品中,婚恋主题占大部分,且后期创作中与其相关的包袱占作品内容的比重渐多,又多隐喻色情,被指有以其作为噱头来吸引眼球之嫌。有研究者评论赵本山小品《捐助》里除了以捐助作为事件背景,整个舞台都是在展现“鳏夫与寡妇”的暧昧。《同桌的你》也被认为是以暧昧的情节、装嫩的表演、恶俗的台词将小品的小煽情的主线全盘埋没,台词“此处省略多少字”有淫秽色情之嫌。⑧

赵本山文艺作品内容消解圣神,追求娱乐大众,赢得全国范围内的大量粉丝,但一味求“土”求“俗”,而趋向低俗、媚俗,以此赢得观众的掌声显然难以长远,遭到学术界的质疑也是情理之中。

(三)作品语言的解构性

语言是小品及影视剧吸引观众的重要方面,以喜剧小品为代表的赵本山系列文艺作品同样以其特有的语言魅力备受观众青睐。作品语言体现出后现代杂糅、拼贴、零散、碎片化等诸多特质,形成对传统文艺作品语言规范性的解构。赵本山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农民艺术家,语言中饱含着浓郁的地方特色,形成对普通话舞台权威、银屏权威的解构,加之东北方言本身诙谐、率直、爽朗的特点营造出的独特的喜剧效果,强化了作品形式“娱乐至死”对作品内容的消解,给作品的舞台表现效果加分不少。小品《策划》中的“整俩硬菜”,《红高粱模特队》中的“天上掉下粘豆包”等语言完全取之于东北农民的生活语言。⑨“屁精儿”“屎壳郎”和“纯爷们”等东北地方粗话⑩,在春晚的大雅之堂上展现,极具对高雅艺术舞台的解构意味。此外,赵本山文艺作品语言最突出的特点是其别出心裁的“超常规”搭配,营造了独具特色的“赵氏幽默”。正如维特根斯坦与伽达默尔所提到的“语言游戏”⑪。后现代语境中的语言,无论是对话,还是叙事,都如同游戏一样:没有主体、没有终极目的,言说者只是沉浸在语言的交流过程里,娱乐其中。赵本山作品的语言以消解常规的言说方式,对语言形式和内容做出杂糅、拼贴、零散、碎片化处理,体现

后现代语境中语言的突破倾向。如在语言设计上从语音的谐音别解(将“小范”理解为“小贩”,《红高粱模特队》)到词语飞白(上句“感谢你八辈祖宗”下句应“报复你”,《不差钱》)、词语非常规搭配(“心情多云转晴”),再到逻辑解构(“你多大鞋我就多大脚”)无不新鲜而富于喜剧成分。语言在形式上将东北方言、二人转“说口”及戏曲语言的合辙押韵、插科打诨等相“杂混”搭配,滑稽拼贴;调动多种文艺创作的常用修辞手法之余,故意运用“反讽”“歧义”“含混”等非日常语用方式;将俗语与书面语相搭配;将书面语口语化、重词轻用、大词小用;将通俗语与时代严肃政治话题矛盾组合等,营造出一种独特的幽默效果;在内容上则借用歌词,引用社会人文典故,仿流行语,改名人名言、俗语等,制造不同寻常的喜剧氛围,给观众生动、诙谐而又恰到好处的喜剧体验。

赵本山文艺作品中具后现代气质的语言常常让观众耳目一新而拍案叫绝,不少作品中的语言被视为“经典”,成为社会流行语而广泛传播。作品语言拼贴、混搭的特点突出了后现代碎片化、零散化、模糊化、不规则化特征,在营造轻松搞笑氛围中解构着传统文艺作品语言的规范性。但盲目追求语言所营造的风趣的反差效果,使得赵本山作品迎合观众的后现代“娱乐至死”的特点尤为突出,也使得作品的语言在后期日益表现为“过犹不及”,作品中的不少语言被不断指摘,作品遭到质疑之声渐多,为“赵本山热”日益消退埋下“隐患”。

二、赵本山文艺作品对受众后现代审美情趣的迎合

赵本山文艺作品在叙事、内容、语言上的后现代特质,赢得了受众的欢迎,使得“赵本山热”的出现成为可能,但作品叙事、内容、语言极度解构而使作品趋向低俗、媚俗,也就使得“赵本山热”在后期逐步消退。此外,赵本山文艺作品以上的后现代特质在价值追求上表现为趋向世俗、追逐狂欢、谋求多元、淡化精神,迎合了受众背离高雅、拒绝深刻、挑战权威、消费狂热的后现代审美情趣,进一步促成了“赵本山热”的出现及后期的消退。以下作具体分析。

(一)作品趋向世俗,迎合受众的“背离高雅”

我国改革开放前,与通俗文艺相比,严肃艺术也即高雅文艺在整个艺术与审美文化中都占有优势甚至强势地位。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及对外开放的逐步推进,西方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和消费意识不断传入我国,影响着民众的审美情趣。渐渐地,人们不再唱红歌,不再看样板戏,不再读红色经典,而是追随通俗文艺,于是音乐上出现卡拉OK、夜总会、流行乐、摇滚乐热,影视上出现好莱坞大片、家庭肥皂剧、卡通片热,书刊阅读上出现金庸武侠小说、琼瑶言情小说热。通俗文艺展现俗文化,淡化高雅而迅速成为民众审美领域的宠儿,反映出大众审美情趣的转变,这种转变表现出后现代审美对高雅的背离、对俗文化的认可。

赵本山文艺作品在叙事、内容、语言上的解构性表现为在价值追求上的趋向世俗,迎合了受众“背离高雅”的后现代审美情趣。作品从最初一炮走红的喜剧小品,到后来的电视剧、电影,多以农民的小故事为主题,穿插诸多东北二人转的舞台表现形式,抒发农民的小情绪,使得作品俗文化因素突出,解构着高雅文化在民众中的权威地位,实现了对受众背离高雅的后现代审美情趣的迎合。以赵本山的喜剧小品为例,作为其最先走入广大观众视线的文艺作品,从最初的《相亲》到后来的《同桌的你》,舞台人物的语言、动作、服饰无不流露出后现代消解高雅的俗文化特征,这一特征迎合了受众渐趋“背离高雅”的审美情趣而使得作品本身广泛传播,备受追捧,追捧之下,赵本山作品也逐步将“俗”推向极致,作品成为百无聊赖的世俗景观,被指由通俗走向低俗、媚俗,文艺界因而不断出现质疑之声。

(二)作品追逐狂欢,迎合受众的“拒绝深刻”

在飞速发展的时代面前,人们享受着一系列的舒适、便捷,也承受着时代变化带来的生活、工作等多方面的压力,这种压力让民众的文化鉴赏心理发生转向甚至走向边缘化。人们开始更多地关注现实人生和现世享乐,在审美上,拒绝政治、拒绝深刻,追求浅显、通俗,追求体验各种感官刺激和物质满足。衣着不在乎得体,而追求时尚、奢华;饮食不再关注营养,而追求天价、重口味;赏音乐、看电视节目等审美活动不求有所启发,而着重听“乐子”看另类、找“潮点”;信息化媒体影响下的日常生活,亦渐渐视像化,满足着民众的视觉快感……文化审美成为一种找“乐”与“刺激”的对应物,显示的是以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极端感性地构筑日常生活的审美价值,体现出民众当前的审美方式已完成了从“理性愉悦”向“感性娱悦”的转变。⑫这种文化形态满足了经济社会飞速发展下人心灵释放、心灵减压的需要,却在愈演愈烈中削弱了民众的思考与审美能力,歪曲了文化的审美规律。

赵本山文艺作品在叙事、内容、语言上的解构性表现为在价值追求上的追逐狂欢,迎合了受众“拒绝深刻”的后现代审美情趣。赵本山最初的文艺作品,如喜剧小品《牛大叔提干》《三鞭子》《红高粱模特队》,带来欢笑之余,让观众有些许思考。但后期作品,如卖拐系列、《不差钱》《捐助》等作品很难展现出深刻的内容,反而是狂欢色彩愈加浓烈,电视剧从《刘老根1》到《刘老根2》,从《马大帅1》到《马大帅3》,不论主题还是剧情,都显现

出“狂欢”意味压过作品内涵的特点,观众在这些影视作品中收获欢笑,却无从寻到思考的余地。而这正迎合了观众拒绝深刻、拒绝思考,寻求消遣、打发时间的后现代审美观,赵本山则在“娱乐至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三)作品谋求多元,迎合受众的“挑战权威”

后现代主义是现代主义“物极必反”的结果。后现代主义的挑战权威、消解神圣恰恰与“文革”后中国民众个人意识觉醒而出现的日益强烈的自我表达的愿望相契合。随着后现代影响的深入,审美的一元性、同一性追求不断被否定,多元性、差异性则广受推崇,形成多元化文化审美趋向,这种趋向表现为对一元文化、官方文化权威的挑战,对多样文化的认可,对不同文化景观,特别是个体、少数、弱势文化的关注。20世纪80年代末,我国文化领域中以草根文化、民间文化、非主流文化等为核心的文化作品不断涌现,甚至出现极富挑战权威意味的痞子文学、快餐文学,不少影视剧、小说等文艺作品被评论家直呼为“审丑”文化,凸显出过度挑战权威倾向的文化荒谬感,民众审美“挑战权威”的意味可见一斑。

赵本山文艺作品在叙事、内容、语言上的解构性表现为在价值追求上的谋求多元,迎合了受众“挑战权威”的后现代审美情趣。赵本山的文艺作品本身追求民间叙事、农民故事、通俗语言,是民间文化、通俗文化的代表,表现出的对文化多元的谋求,对官方文化、高雅文化的权威构成挑战;作品运用杂糅、并置、拼贴和挪用等表现策略,将不同艺术风格、艺术手法相穿插、混搭,成为荟萃多种舞台艺术、文艺样式的“大烩菜”,用多元文化因素迎合受众“挑战权威”的文化审美情趣,引起广泛共鸣。在其广为传播的喜剧小品中,人物的语言、服饰、动作及情节安排兼具多种文化元素杂糅、拼贴的特点,一方面对传统严肃的舞台表现形成挑战,一方面以此形成包袱,彰显多元文化的“大观园”氛围。以小品《不差钱》为例,小沈阳这个人物不仅着装“不伦不类”,语言中书面语、口语、俗语极尽杂糅,声音、动作突出女子的阴柔,整个舞台表现中又多展现攀亲、走后门等市侩思维,通俗甚至低俗元素在“春晚”严肃舞台不断凸显,一定程度上是后现代主义推崇多元视角、多元方法与多元思维风格的重要表征。这种对“多元”的谋求,适应社会发展对开放、共享意识的提倡,迎合受众“挑战权威”、追求文化多元共生的审美趣味之时,伴随出现的以低俗、庸俗、审丑挑战高雅的现象,也使赵本山文艺作品陷入盲目否定“权威”,一味弃所有“权威”于不顾的境地,在新的全民的精神依仗短时间无法建构,民众的文化认同没有标杆,没有思想引领的背景下,势必对整个社会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

(四)作品淡化精神,迎合受众的“消费狂热”

在现代工业和市场经济的大背景下,伴随各类购物平台、微商的出现,民众的消费意识不断强化,从名牌消费到奢侈品消费,从服装、旅游消费到电影、美容、网游消费,消费成为生活的重要内容,在生活总消费中所占比重日益增加,形成一浪又一浪的消费热。此时的消费日益成为一种享受,而往往并不计较消费所产生的意义与价值。这种消费意识的逐步浸染到受众的审美中,表现在对于文化作品的审美趣味中,民众对于电影、小说等文艺作品的欣赏,不再追求有所收获,更多地体现为“为消费而消费”,逐步消解文艺作品的精神引领。

赵本山文艺作品在叙事、内容、语言上的解构性表现为在价值追求上的淡化精神,迎合了受众“消费狂热”的后现代审美情趣。。赵本山的文艺作品从最初广受欢迎的喜剧小品拓展开来,电影、电视剧、“刘老根大舞台”一时间风生水起,本山传媒备受瞩目。而这所有一定程度上基于受众消费意识的强化为文化的商品化提供了生长的条件和土壤。赵本山文艺作品迎合受众的“消费狂热”,借助“春晚”舞台及相关大众传播媒介,在逐步市场化运作中,引起众多观众的共鸣,进而获得掌声,也获得了商业利润。此时的文艺作品日益成为文化产品,其带给民众的已然不再是神圣的、纯粹的、温情的、精致的精神享受,而是日常生活中挑拣出的破碎的、浅显而世俗的镜像,它往往自觉不自觉地远离精英文化赐予文化的姿态,缺乏应有的道德理性内涵,偏离精神追求,平面而单调。此时观众观看赵本山的文艺作品,已成为生活众消费中的一项,所谓审美,也只是寻求片刻镇痛与慰藉,俨然成为以审美为名而进行的平面化消费行为。而这已经远远偏离审美规律,使得赵本山文艺作品在后期不断遭到“拆台”。

三、结语

赵本山的文艺作品,从“春晚”独占鳌头的喜剧小品到《马大帅》等热播剧,着力追求作品给观众带来欢笑,突出大众化和娱乐性,携带着叙事、内容、语言解构性的后现代特质,并且这种特质在价值追求上表现为趋向世俗、追逐狂欢、谋求多元、淡化精神,在“俗”、狂欢、多元、平面化中,迎合了受众背离高雅、拒绝深刻、挑战权威、消费狂热的后现代审美情趣,由此形成后现代审美现象——赵本山热。这种现象的存在肯定了赵本山文艺作品在舒缓观众辛苦工作而紧绷的神经,用全民狂欢消融生活的压力的积极意义,肯定了草根文化、民间文化在文化舞台的独特魅力。但是,一味追求狂欢、追求后现代的解构思维,使得作品不断被质疑。“赵本山热”日益消退,体现出过度后现代的局限,这种局限

既是赵本山作品内容的极度后现代意味冲淡了审美本身,也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商业思维下作品本身有意无意地趋向过度迎合受众,刻意追求作品的浅显通俗而趋于低俗、媚俗。但这并不是赵本山一人之责,“赵本山热”本身或许可以是解读中国当代近几十年以来文化的发展和变化的一个影子⑬,其复杂性也呈现着开放的市场经济背景下,我国当代文化的复杂性及优秀民族文化建构的艰难与长期性。

“文艺是时代的号角”,文艺肩负着引领一个时代风气追求的重任,反对过度狂欢、低俗、媚俗与唯市场论是对文艺的“真善美”永恒价值追求的坚守。后现代并不应理解为实现与现代性的彻底决裂,而应在承认后现代某种合理性的前提下,催生出以往现代性之后的现代性,寻求时代文化的无痛新生。我们无法阻挡平面化、快餐化时代大潮的涌来,但也不可妄自菲薄,还需扬起文化自信。文化建设应及时感知文化环境的变化,对文化情绪表达的走向给予适时、正确引导。在我国有别于西方的国情、民情面前,艺术家以灵魂执笔,对于艺术创作严肃、严谨、认真的态度任何时候都是必要的。而我们每个人更需有效利用日益完善的信息媒体,不断提升自身审美品位与趣味,提高文化辨别能力,增强抵抗不良文化诱惑的免疫力,真正让优秀文化滋养生命、弘扬民族文明。

①闫伟:《从真诚载道到虚浮狂欢(下)——“赵本山春晚小品”之创作流变与文化表征(1990-2010)》,《声屏世界》2011年第3期。

②卜凡:《赵本山央视春晚小品的文化学和美学解读》,四川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年。

③程群:《宏大叙事的缺失与复归——当代美国史学的曲折反映》,《史学理论研究》2005年第1期。

④赵琛:《宏大叙事与〈白鹿原〉的艺术特征》,青岛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4年。

⑤⑧石屹平:《后现代主义视野下的赵本山小品》,《现代语文(学术综合)》2015年6期。

⑥吕东刚、王鑫:《“快餐文化”背景下的大学生德育思考》,《课程教育研究(新教师教学)》2013年第15期。

⑦代维亚:《大众文化:文化哲学的后现代转向——关于中国后现代大众文化的马克思主义解读》,上海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年。

⑨平燕、鄢二星:《浅析赵本山小品语言艺术的“俗”与“雅”》,《滁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4年第4期。

⑩侯占香:《论应用文与文学作品表达方式的差异》,《网络财富》2009年第22期。

⑪辛斌:《当代语言研究中的游戏观》,《外语教学与研究》2003年第5期。

⑫金翎:《解读90年代以来报刊演变背后的文化形态》,复旦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3年。

⑬胡璇:《赵本山现象论》,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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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文连,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大四在读本科生;亢西民,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博士生导师。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3936@163.com

本文系2015年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赵本山‘文化现象’批判”项目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510118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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