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虹
看到诗歌两个字,首先想到的是一种美;看到儿童两个字,首先想到的是最纯粹的真。如果将他们“结合”在一起看,我们也许会想到什么是美,什么是真。
小学语文教师,可能就是这种结合的最直接的推手。
一、我对诗歌的理解
诗歌的诞生和发展源远流长。从最初的劳动号子到文人笔下的唯美表达,诗歌就是一种情不自禁的言说,情感、志向、理趣,自然而然地言说出来,这是诗歌的传统和本质。余光中曾发过这样的感叹:“我打出的喷嚏是彩虹,我咳出的是音乐。你要问我为什么作诗,其实是不得不为之。”可见,自然而然是诗歌产生的最合理的土壤。
举个例子吧。伟人毛泽东在重庆谈判时见到故友柳亚子先生,柳先生向毛索句。毛先生微微一笑,点上一支香烟,拈笔铺笺,信手潇洒,书赠了他九年前写的一首词——《沁园春·雪》。柳亚子阅毕大喜,背着毛泽东将这首词寄给了《新华日报》。该词见报,蒋介石蒋先生读后百感交集,敬佩有之,恼怒有之,立命陈布雷等文坛巨匠次韵和之,结果是东施效颦,无人能望其项背。为什么会是这样?毛先生作为一代英才和领袖,心鹜八极,神游四方,看到江山如画,想到君王迭替,一种为共产党人自豪的情感自然而然地在心中激荡升腾,随后又自然而然地行之于笔端。情之所至,已臻绝唱,这是不能复制的。反观蒋之文人,并非不能为词,勉强而为之,不能自然而然,所以笔下只能是矫情呻吟,难成上品。
现如今,诗歌走向更广阔的视野,成了人们抒发和宣泄情感,表达和交流情感的重要载体。但是它的本质和土壤依然如故。
二、儿童的语言
任何一个人,都是一个语言人,都有自己的语言生态以及语言特点。最理想的语言就是最简洁的语言,最准确的语言,最诗化的语言,以及最能表现生活之美的语言。
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领导年岁已高,每次发言时不愿意带老花镜,于是让秘书将他的发言稿字体放大。结果一篇不长的稿件,打印出来居然有了一本书的厚度。他的秘书看着这些硕大的字体,发出了一声感叹:“这些字恐怕有半斤重吧。”说完,在场的人都笑了。这句话说得很含蓄也很有诗意。一个“重”字,简洁,传神,有生活质感。
作为儿童,他们的语言特质又是什么呢?儿童正处于语言形成时期,逻辑思维能力还没有发展起来,缺乏应有知识和能力支持,语言审美能力较差。所以他们的语言就是稚拙自然的、简短的、不连贯的,甚至可能是不知所云的(在成人看来是这样),但有时可能是极具创造力的诗化的语言。
儿童想象力丰富,喜欢新事物,乐于参加活动,模仿能力和创造力强,比较容易在各种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中不知不觉地学习语言,在使用中学习语言,在参与游戏的活动中去感知语言。
作为小学语文教师,我们的责任是能在孩子最纯粹的年代,模仿能力最佳的时期,引导他们在活动中、在游戏中、在各种语言环境中、在生活中去学习语言,运用语言。
三、诗歌与儿童的天籁之音
前面说过,自然而然是诗歌的特质,而儿童的语言学习也同样应该是自然而然的过程。
我们做的,就像是培育一株小苗,不是去揠苗助长,不是去过量施肥浇水,不是去过度地给予阳光,也不是刻意地去矫正。
首先,我们应该肯定的是他们浅易简洁的语言表达。老舍先生在《儿童的语言》一文中说:“用不多的词,简短的句子,而把事物巧妙地、有趣地述说出来,恰足以使孩子们爱听。”这就是我们要做的。
什么是巧妙地、有趣地述说呢?我们看个例子:“秋风吹,雁南飞,整整齐齐排好队。个个不离群,好像亲兄妹。”既简洁浅易,又形象。
其次,我们应该规范和提高孩子们的诗性语言。我们要善于捕捉并且鼓励孩子们那些不经意的最美的、最闪光的语言,即使这些语言还有些粗糙,这如同一块璞玉一样。只有如此,才能使孩子们既保持了符合他们年龄特点的语言特性,又能体会到祖国语言的健康美与纯洁美。发现并维护孩子们原生态的语言,这将对他们语言生命的成长产生深远的影响。
再进一个层次,老师应该让学生成为诗性语言的发现者、崇拜者、模仿者。不论散文还是诗歌,无论什么形式的文学作品语言,都无一例外地散发着诗性的光辉。举几个例子:
“豌豆花问蝴蝶:你是一朵飞起来的花吗?”这种语言既符合儿童的天真口吻,又规范优美,诗意盎然。再如, 在山坡的北面,青草间开满簇簇的兰花,乐乐还来不及惊讶,就听见飞飞在后面喊:“下雪了。”真的下雪了,天空飘满白色的雪花,乐乐在空中接住了一片,“啊?是白色的蒲公英!”看看,多么天真,多么烂漫。
还有《爸爸来信》一诗:“妈妈,你脸上的笑,是爸爸寄来的吧?”多美的语言。
作为教师,我们就应当让孩子们能够发现、享受这些语言的魅力,让他们也能去模仿,让学生能在生活之处发现不平凡的地方,能将简单的语言变得生动有趣。
如果教师成为学生“诗性”的守护者和引导者,那是学生的幸运,也是教育的幸运。多一些尊重,多一些保护,少一些粗暴与践踏,或许孩子们的笔下就会多一些诗性的天籁,少一些空洞刻板的死句。
许多知名作家在回忆自己的语文教师时,并无太多的感激,甚至还有人戏谑,如果不是她教我语文,兴许我在文学的道路上会发展得更好。
问题出在哪里?很简单,出在语文老师对学生语言的态度。在应试教育下,许多语文老师肯定与赞赏的是学生对老师格式化语言的记忆与重复,而对那些稚拙粗糙而具有灵性的词句和童真思维给予了无情的扼杀,因为肯定的是可以得到高分,否定的是可能背离标准答案。且不说这种教学泯灭了儿童的语言天性和创造力,同时也是背离了语文的本性。要知道语文教学的目的之一是培养学生的审美能力。在这种教育环境下,语文教师忽视,甚至淹没了孩子的诗性,就这样孩子慢慢地丧失了文学天赋和文学个性。老师与学生的关系成了“屠夫与幸存者”“渔夫与鱼儿”“猎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作家就成了漏网之鱼——幸运之鱼。
此番言论无疑伤害了教师,否定了教师的价值,但毋庸置疑的是此种现象的确广泛存在。这是我们语文教师的悲哀与无奈。回想自己的教育行为,又哪能逃脱这种教学惯性的桎梏呢?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表扬那些 “文笔不俗”的孩子,每次念佳作,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个老面孔。对那些“语感不强”的孩子,很少给予他们鼓励。有的孩子对名词不感兴趣,有的孩子动词总是用不准,有的孩子总是喜欢用句号,仿佛这世上只有这一种标点符号!这是为什么呢?想想,其实这些都是孩子学习语言过程中的一种必然现象,是他们语言习惯在表达上的投射,是他们思维方式的体现,也是在学习和模仿阶段的正常表现。孩子在语言中所犯的错误对教师而言就是一种信号。语文教学中的标准化、格式化、绝对化无疑就是一张毁坏语言生态的天罗地网。“一塌糊涂”“一派胡言”“要有比喻,要有排比”等等,更是收缩这张网的大手。
记得作家毕淑敏在一次演讲中,遇到一个愤世嫉俗的青年咄咄逼人的问题:“人生有什么意义?请你务必说真话,因为我们已经听过太多言不由衷的假话了。”毕淑敏听了缓缓地说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人生是没有任何意义。就当所有人哗然时,她补充道:“人生是没有意义的,正因为人生没有意义,但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智慧,让人生变得五彩斑斓!”是啊,生活是平凡的,就看你有没有智慧。我们小学语文教师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俯下身来,和学生一起,去还原孩子的童真,去守护语言的诗性乐园,与他们一起在里面打滚,在里面欢唱。
或许,这就是一曲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