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庆荣
勾践词典里的语汇
主角是狗贱,对不起,应该是勾践。
出于对历史的尊重,我应该把一个名字写正确。勾践是一出戏的主角,戏名叫《卧薪尝胆》。
励志的文章尽可以在古书里寻找,越王妃以及西施夜宿何处?勾践在美好的月光下正遭遇黑暗,他一边卧薪一边尝胆。至于如何装疯卖傻去掩饰愤怒或者所谓的斗志,暂时省略。
江山的主人最后都被江山抛弃,这似乎是法定的宿命。而抛弃的概念如同一只鸟的两只翅膀,一翅伤害了友人,极似同苦而不能共甘;另一翅犹如忠诚之士默默走远,短暂的辉煌不是故事的结尾。
范蠡和西施找到了一叶扁舟,他们相信自己的预言。湖光山色安慰自由的智慧,你留下,我们走。勾践的语汇里空白了两个人的名字,狗贱,你是怎样的王?
没有果断走远的文种,勾践的语汇里出现了一把刀,刀刃锋利,它喜欢文种洗得干净的颈。谗言在暗处,它们是把历史写错的恶人。
空白的语汇证明着帝王的无与伦比,帝王也需要睡去,所谓的噩梦无非就是呐喊与鞭笞。
江山不在结尾处,勾践也不在。
文种被死亡,范蠡与西施爱了一世,然后也属于山水或者泥土。
只有这个励志的故事仿佛骗局,江山是一本大部头的书,写着勾践的这一页在阴暗中霉变。
退,退,王者的语汇一定不敌天之道。
嘹 亮
如果你再让我难受,土地就会死在我体内。
——题记
一
魔幻的城垣无法抵抗时间。
它是自己的宫殿,主人孤独,兄弟们走远。
而主人也属于往事时,废墟成为现实的教材。多少声音被压制,多少声音根本就没有机会大声讲出,那些宣诏似的公开话语如果被时间作废,唯唯诺诺的档案里泊着多少委屈?
我戳穿了一个虚软的神话。
牙齿咬着空气,咬出青铜的质地。
二
嘶哑一定是病态的磁性。
说沧桑把喉咙说哑,谁是最后的说服者?
听众们遵守纪律,因为他们不能恨,一恨就会迷失在情绪里;听众们遵守规则,因为他们不能多爱,即使有过错,也不能不高尚。
影子亲切,它们是随时告密的兄弟。
小声地在无人处表达,夏末,蛙声伴奏。
沉默是金的古训伤害了星星的光芒,黑暗里的酒鬼,年少时曾立志做一名英雄。他善待每一个人,每一个地方的方言只是每一个乡亲说话的习惯。他研究蚯蚓在黑暗里的贡献,发现蚯蚓在泥土深处工作只是一种本能。荣誉的体制内,被鼓励的声音通常是集体沉默。
三
我有一颗理想主义的心。
我收集各种地形,把它们和我后天学到的知识进行对号。
起伏,凸起的山峦是我热爱的。像祖先的光荣,它是我一直炫耀的;
沦陷,山谷或者深渊是我的警惕和自律。文化的奥秘始终不声不响,所有的都可以来,走不出去就变成四季的轮回。默默地驯化身体里的野,接受现实主义的契约,语言的凌迟说来就来,她怀疑一切的关系。
退休了,应该安静。
我们的祖制气势恢宏,未来的年轻人,麦克风不在你们面前,新鲜的话语在喉管郁结,男人的第二性出现,不要轻易谈真理,做好孙子,直到皱纹里饱含岁月。
这时,悄悄话已经没有必要。
你不嘹亮,就会死。
四
必须感谢阳光。
高粱在秋天嘹亮,阳光明媚了它们的态度。
此前,我误会了向日葵。
它们渴望太阳的光芒消灭黑暗,它们头颅的方向就是决心的嘹亮。
总是遗憾地忍耐乌云,等到夏季过去,我不能再错过高粱。红红的高粱呼唤阳光,在北方的大地。
一个个火炬证明土地的性格,土地,把一切爱与恨都收容。荒诞的剧目如同冰雹和寒流,窗帘的化妆怎能遮住庙宇的呼唤?
你能做一点小事,但不能有权对规律背叛。你欺师灭祖,你就不配做我的兄弟。
必须感谢阳光。
向日葵嘹亮,高粱嘹亮,我们的声音嘹亮。
五
喧闹的环境一直是现实主义的要求。
我检讨自己的虚弱,我无法摆脱每天宿命的结局。
我勇士般地存在,我寻找真理而忘记具体的生命。我看到许多力量,我是茧。
不愿轻易破,似乎永远想不出为什么而破。
自由是形而上的,面包是具体的。父亲是具体的,丈夫是具体的,儿子是永远的具体,我在心里演习大声的发言。说出真相,说出永恒。为爱死一次,为恨而不死,为江山而活,为人是人而热爱都市的拥挤与排斥。
我亲爱的亲人,斗争嘹亮,浪漫嘹亮,错误嘹亮,发展嘹亮,集体嘹亮,个人也嘹亮。
于是,耳语是错的,叛徒是错的,挂羊头卖狗肉是错的,不作为是错的,蛮干是错的,结党营私是错的,沉默的应该是这些。
我把我嘹亮起来是对的。
我的同胞,明天白天阳光大好,我们一起嘹亮是正确的。
静物:柿子和喜鹊
深秋,枝头的柿子竟然打破了下午的安静。时光预约了喜鹊,生活中的制高点在果实的爆裂声中出现。
谈感情谈到冷漠,谈团结谈到了惶惶不可终日,谈信念直到沙子被风吹起。
在人间如此的背景下,喜鹊的高度由枝头的柿子决定。本能就是这样,蚂蚁在地面爬行,蚯蚓在地下,树叶从高处落下,我们如果非要让它们象征,就坦然地赞成事物各行其是。
不强行干预是为了避免无可奈何的叹息。
谁能够代替柿子避开喜鹊的宿命?
第一场霜甜了果实,喜鹊出击的时候,柿子做好了准备。人心的状况不影响秋天的场景丰富而自主,夏天已是往事,下面的季节关于冷。
在冷和热之间,柿子是喜鹊的主题。柿子不说牺牲,而喜鹊不谈占有。
天高云淡。
对付侵略,柿子应该直接长成手雷。省略外交上的抗议,谁不打招呼就来享受秋天的收获,炸了他!
秋天的天空。柿子树。黑白身子的喜鹊。风里的流霜。
上述的情形仿佛我偶然的舞台布景。
喜鹊飞走,柿子破裂并且干瘪。
气氛似乎依旧平静,美好的下午呀,我叹息还是不叹息?
泰山与日出
可以登上绝顶,但别的山不小。
一切的往事留在山下,在高高的山峰上,我们只面向未来。未来是永恒的提醒啊,心里只有自己的人,一定像山头松动的石头,也许一阵轻风就让他滚回原地。
忘记曾经的惆怅,惆怅里故作玄虚的脸,你在充满灰尘的地方因为灰尘的赞美而喜悦。我此刻想到的是未来,未来正和初升的太阳一起问候我站立的山峰。
山峰有伟大的名字,它是泰山。
雾仿佛日出时的考验,一些人中途回去,看不到日出就不能留在山顶?我骄傲,我是留下来的人。我爱雾中的信心,边上的树伸出手臂,它想握住太阳的手。我也想握,握它永远的升起,握它的豪迈与坚定。
我非常想表达我在高高的泰山顶看到日出时的心情,心里应该只有太阳,夜的暗与暗中的故作聪明成为我必须鄙视的内容。
在泰山顶兮,我在,众山可以不小。
这里的日出不允许利欲熏心,也就是说,对待万事万物首先需要彼此尊重。这一感悟让我有勇气与龌龊的人远离,我呼唤的庄严在高高的泰山顶上。
泰山,爱在高处。
我是不会恨的人,在泰山,所以我不能低。
同时不能低的是刚刚升起的太阳,它红,红了山上,也温暖了山下。
模 糊
——告别一段记忆
当隐匿的星在无名的高处沉默,霾是眼前的真实。
我努力地不让自己的目光受阻于一时一地,具体的事物内涵深刻,我原谅了它们的模糊。
最初的记忆似乎与街道上整夜的行走有关,街灯亮了,那些亮着的窗户仿佛青春鲜亮的痂痕,方向无错无对。我是这个城市没有归宿的人,城市无错无对。谁是你的责任人?
他一开始就模糊,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后来越发模糊。我决定自信是从对不可依靠的发现开始,我要求自己去感激一切,包括淹没我的黑暗。
用真诚的方式说出谎言,我忘记骗局,只默默地坚韧。星光如剑,它在霾的后面。时间未到,允许谎言得势。
模糊吧,把恨模糊了,爱会出现;
模糊吧,伪装的卑鄙或许还在那里左右着人们,它影响不了我在同一个城市的别处寻找高尚。
你绝对打不垮我,因为我有奋发向上的灵魂。我发誓不说你的丑陋,只是因为世界可以美好。当你自豪于搬动万吨巨石,我是安静的一座山。
你有书写碑文的能力,我在凌晨四点,相信模糊一切美丽碑文的——只是时间。
我决定和沙河一道冷
河面飘满了落叶的时候,水还没有安静。
夏天错估了形势,因为秋天已经深入。野鸭们任性的爱正被成熟的芦苇观察,风变凉。
我站在岸上,立场坚定。
我知道自己无法把沙河的环境装修成温暖的夏天,炎热的蝉鸣远去,鹭鸶整装待发。
哪里有温度,它们就飞向哪里。
我决定和沙河一道冷,因为沙河在冬天会结冰,因为我也准备好了理性的忍耐。
惭愧啊,我不能将太阳固定在沙河的上方,沙河是北方的一条河,我是常年居住在河畔的人。
我同意河水的自由是永恒的真理,为此,我怜悯不自由的一切。借助夏天的暴雨,我理解一条河的水位上升,两岸是怎样的规矩?洪水的自由表达应该服从法律,法律在秋天起草,在冬天结冰生效。
我决定和沙河一道冷。
我的温度是坚强的沉默。
水鸟飞走后,我在。河面依旧会结冰,我的血液依旧是热的,一个多情的人,是河畔不败的暖。
子 夜
空气里没有我的态度。
呼吸里有。我关心呼吸如同关心人们的整体命运,急促或者舒缓,一定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方式。
子夜,大部分灯光已经投宿在客栈,而旅人的寂寞里存在着亲人的期待。
我在子夜踱步,空气丰富,一个国家的核心价值观似乎与太阳的方向一致。许多人脾气暴躁,他们没有从空气里听出亲人的呼吸。
不共命运,不同呼吸。
什么样的人吐气如兰?什么样的人口气污秽?
一切的不喜欢,深刻着顿悟。
感谢实践,它提携真理。伪装的面孔也认真读书,它们阅读的模样极似蠹虫,把文章啃掉,试图愚昧别人。
我的文章写给空气。
空气在山河里,谁也不能忽视谁。子夜是最好的时刻,一切安静,而我任意豪迈。
豪迈给予看不见的微小,扬眉吐气的抱负与自以为是者较量,最后的呼吸属于慈祥的星星。它们是子夜的歌,歌词关于人间的自觉。
忘记孤独,更好地呼吸子夜的全部。
阴险的人,你在干嘛?
这是我的子夜。我的子夜,不考虑它和你的关系。
尊重玉米
初秋的雨水冷静了昨日的夏天,一些人的拜金主义让我想起短暂的冰。它曾经封住水的嘴,真实的声音在深处哽咽,地面上的繁华似乎诱惑我去误判。
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玉米。
我承认让我认真对待的事物不少,当我坐在后院的石头上感谢时光的安静,我发现玉米棒上的胡须由红变紫。一袭青葱的长衫从古典的含蓄开始占领我的一亩三分地,它要代表玉米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