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子
我从没见过这么老的老人。
温哥华的薛阿姨是我好朋友Eunice的义工扶助对象。一个夏日的傍晚,我们两个前去探望她。虽然是在家中,薛阿姨仍旧精心地打扮了自己:脖子上系了条桃红色的真丝围巾,一身高级套装折射出她年轻时美丽的身段。薛阿姨是香港明星薛家燕的姑姑,上个世纪30年代跟着先生住在香港半山,先生在银行里供职,阿姨则是一所女校的美术老师。香港沦陷时他们来到了加拿大,一住就是一生。
薛阿姨93岁了,先生过世后,她还自己乘飞机回了趟香港。她一个人住在这漂亮的房子里,每周政府指派的护士前來家访一次,自己聘请的阿姨来帮她洗澡一次,住在附近的儿媳妇帮忙买菜一次,其余的时间就由着她自己打电话、看录像来打发了。阿姨年轻时就是个能歌善舞、精力充沛的美人,老伴走后,她也不甘寂寞,每天拿着电话本给熟人打电话,相约出来喝茶。
那晚,与其说是大家在一起聊天,还不如说是我们两个在恭听阿姨的轻声诉说。她的头脑非常清晰,根本轮不到我们插嘴。她一会儿给我们捧出一大堆相片来看,黑白的、彩色的;一会儿又翻出二十几个本子,一页一页地让我们翻看她从年轻时一直记到现在的日记。我小心地抚摸着那积着时间尘埃的相片和纸张,脑子里闪现的是一个蹦蹦跳跳的健美身影。
我很庆幸自己能够亲眼见到并接触到这么珍贵的活标本。因为从前我并不知道,原来时间可以让女人一直这么美。
(摘自《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