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琳娜
摘要:老舍出身贫微,饱历风霜,作为中国现代作家群中的一员,其对传统文化的深深眷恋,可以从其作品中来折射出来。回顾老舍的一生,作为满族人,作为生活在北京的底层人,却成就了非凡的文人。不同角色的转换与融合,使得这位生于忧患的现代作家,并未逐西学东渐的世界潮流,而是将中国传统文化作为一生不舍的追求,将对传统的守望作为毕生的事业。可以说,在众多中国作家群中,老舍的“传统”情怀是最具个性特色的。
关键词:老舍;文学创作;生命角色;传统情怀
叔本华说“生命本身就是一场斗争,而人注定就是这场斗争的失败者,最重要的做法是我们把生命理解为一种失望,所有的一切显然都针对这一点”。从贫穷走来的老舍,在文学创作中将传统文化与现代理性进行了融合,更以坎坷的生存境遇来展示生命的崇高。老舍出生于旗人家庭,自幼贫寒,在生活的磨砺下,母亲的坚韧、厚道、勤俭成为老舍生命教育的启蒙。难怪老舍的儿子舒乙在评述自己的父亲时,将“京人、满族人、穷人”进行三点概括。当然,老舍除了上述三点特征,还是一位中国现代独具传统特色的“文人”。
一、老舍的生命角色与创作旨趣
老舍对北京的感情是深刻的,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北京的一花一木都成为老舍心系的不舍关注。同样,在老舍一生的文学创作中,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这块生养他的土地,并将满怀热情都倾洒于这片蕴育中国传统文化的热土。老舍曾在自述中这样写道:“在抗战前,我已写过八部长篇和几十个短篇,虽然我在天津、济南、青岛和南洋都住过相当的时期,可是这一百几十万字中十之八九是描写北平……一闭眼我的北平就是完整的,像一张彩色鲜明的图画浮立在我的心中”。我们从老舍的主要作品中,如《骆驼祥子》、《老张的哲学》、《我这一辈子》、《四世同堂》等长篇来看,多是以北京为存在背景,来描写和刻画北京的生活,北京的文化。那卖酸梅汤的吆喝声,那茶馆里的袅袅烟气,那一伸手就能摸到鱼儿的清溪。可以说,在老舍的多数作品中,大杂院、四合院、北京胡同、老字号都成为他笔下浓郁的乡土情感,还有端午节、中秋节、元宵节等传统节日,更是在独具京味的文化演绎中意蕴悠长。纵观老舍的文学世界,传统文化的雍容与文雅、自由与大气在中国文坛掀起了消解西方民主的翻天巨浪。
老舍作为满族人,在自我文学创作中也流淌着满族人民呐喊之情。辛亥革命爆发之后,清政府的腐败无能,孙中山的“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主张,成为中华民族雪耻救国的共同心愿。同样,满族人民也在遭受几千年的封建专制中,终于迎来了革命的春天。然而,对于民族复兴,满族人被冠以“腐化颓废、玩物丧志、骄奢淫逸”之名,很多满族人为了自保而隐瞒族籍,对于老舍也不可避免的面临这种尴尬的境遇。从当时他的创作作品人物来看,虽不能直接标明个中人物的满人族属,却往往透过这些人物的身份、经历、性情、举止,暗示出他们的特别来路,又在充分同情和理解的基点上,写出来他们的勤恳、善良、纯正、耿直、自尊以及侠肝义胆、凛然无惧等精神特质。如《老张的哲学》中的赵四、《牛天赐传》里的赵先生、《离婚》里的丁二爷,以及《骆驼祥子》中的祥子、小福子,还有《四世同堂》中的祁瑞宣等,无不呈现出依稀可辨的满人特征。当然,随着建国后民族政策的改善,老舍在文学作品中不再谨慎于旗人,如在《茶馆》中塑造的常四爷,《正红旗下》的福海都是满族人,并对满族人的仗义、勤劳、豪爽、热情等品质进行了由衷赞赏。
贫穷出身的老舍对底层民众的情感是真挚的,他深谙市井人情世故,了解风俗礼仪,更是在文学创作中融入了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他并未系统地学习政治、革命理论,他的多数文学作品也不选取宏大的创作题材,而是将普通市民的油盐酱醋茶等生活琐事作为创作内容,来反映真实的生活。自小生活在下层社会的老舍,对通俗文学的了解和学习成为其主要爱好。他常常流连于茶馆书肆听评书看唱戏,有时候还会因听戏而耽误功课而挨打;等到能读书的时候,老舍沉浸在《三侠五义》、《济公传》等文学世界里,并常常将自我比作秦琼、赵子龙等人物,以此自娱。老舍不回避下层市民的偏见与陋习,从努力挖掘市民思想中哀其所哀,想其所想,更多地将普通市民直面艰辛生活的坚韧与勇气作为创作的主旨。这些优秀的民族风范,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所蕴藉的勤劳、务实、忍辱负重的品质。
同样,在文学世界里,老舍的身上流淌着浓烈的传统文化思想,特别是儒释道传统文化的完美结合,在其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的豪迈中,尽管出身卑微却拥有高贵的气质,尽管性格敦厚,但却外圆内方。老舍对国家的期待,对中华民族的同情与希冀,对家庭的责任与担当成为现代文学史上的优秀典范。同样,他古道心肠,热情好客,将贫民百姓的喜怒哀乐寄予深深的同情;他一生性情恬淡、无为超脱,但却著述颇丰,文传四海;他心地善良、慈悲为怀,不求回报为大众文学孜孜不倦。这些优秀的品质,成为老舍凝聚中华传统文化,播洒民族文明的不朽传奇。
二、老舍的文学作品与传统情结
回顾老舍的文学作品,在其构筑的文学世界里,各类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却多围绕普通市民的生活来展开。如老派市民、城市贫民、新派市民、理想市民等类型,尽管老舍也曾提出对老派市民的批评与改造,而对于理想市民的建树则是构筑新市民的标准。当然,无论是新、老市民,在老舍的细致刻画里,人物形象往往成为我们审视传统、琢磨传统的光彩亮点。如对于旧传统中积淀的沉疴,老舍进行了不留情面的揭露;对于新派市民中的轻浮与细化,更是给予辛辣的嘲讽。不同人物形象在老舍的传统情结中,分别饰以不同的描摹,为我们从中来把握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文化碰触搭建了情感上的天平。总的来看,在老舍的笔下,他所寄予的理想人物形象,如赵四、李景纯、李子荣、丁二爷、黑李、白李、以及钱默吟、福海等,虽然是从不同时段来精心建构的人物图式,但也是其传统文学思想的写作向往。
在老舍的前期作品中,不同人物形象的塑造多具有狭义之风,如赵四乐于助人,一心想当英雄好汉;李子荣勤劳务实,敢做敢当;丁二爷勇铲恶霸的侠客角色。这与老舍早期的民间通俗文学写作有关,更是受到《三侠五义》等文学作品的熏染,也是对下层民众阅读视野的迎合,符合了当下中国老百姓在面对社会矛盾时的伦理判断与价值追求。老舍也在后来的回忆中写道:“我的感情老走在理智前面,我能是个热心的朋友,而不能给人以高明的建议”。老舍在早期的文学创作中,更愿意将最普遍、最肤浅的见解来作为行为事件的判定准则。而短篇小说《黑白李》,是老舍文学创作的历史转折点,更是老舍文学创作“政治意识觉醒”的标志。从人物角色塑造上,白李由暗杀流氓、军阀到策划车夫暴动,显现出现代革命主义色彩,老舍在坚守自我文学创作主张的同时,对当时的革命文学的影响,以及对自我理想人物形象的反思,拓宽了其文学创作的视野。在《黑白李》中,老舍并未系统学习革命理论,对工人罢工的白李们进行歌颂的同时,又增设了独具传统文化特色的“黑李”,从作品的情感选择上将天平的砝码转向了传统,使得全文充溢着褒黑贬白的情感偏重。最后黑李在这场暴动中,其价值尺度却游走于传统文化的彰显,特别是在恋爱上的谦让,对分家问题的反对,维护家庭的完整性,保障血脉的延续性上,老舍的家族情感成为倚重的方向。
在全民抗战爆发后,老舍的《四世同堂》,其创作背景源自夫人胡挈青的见闻。在这个长篇里,老舍将沦陷区作为文学大环境,立足民族的未来构思。作为小说的主人公,钱默吟是老舍塑造的理想人物形象,其性格的演化与发展,与民族的解放息息相关。钱默吟从最初的独善其身的传统文人,将家恨国仇作为杀身取义的勇气,积极参与抗战,组织地下抗日工作;尽管通过祁老者的麻木忍耐和牛教授的名节不保足以衬托出钱诗人高洁孤傲的气节和杀敌报国的赤胆忠心,但在老舍的笔下,钱默吟依然未能走出孤胆英雄的框架模式。反顾老舍的文学理想,其作为传统文化的践行者,即使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传统思想下来推进民族救亡运动,但却无法超脱传统道德理想的束缚。《正红旗下》是老舍最后一部作品,尽管未完稿,但在其字里行间,仍然流露着老舍对福海这一人物形象的赞美与钟爱。作为最后一个理想人物,福海知书达理、热情助人。在老舍的笔下,福海喜好养鸟、喂鸽子、看风水却不沉溺其中;福海会押宝、掷骰子、推牌九但却不赌博成瘾;福海的父亲是三品参领但却甘做油漆匠,不怕脏累、活干的漂亮。从这些文字叙述中,我们不难看到老舍在构建中华传统美德及传统文化中的深深期待,更是将其一生的追求融入到福海的理想人物中,彰显出对传统民族文化的偏爱与尊重。
三、结语
老舍的文学创作及对传统文化的深深守望,即便是在山河破碎、民族危亡的时刻,依然表达出对传统文化的痴迷与眷恋,更是从其理想人物的塑造中,将探究民族解放、民族振兴的目光,投向了浓郁的东方传统文化的传承中。老舍并非特立独行,却以如椽巨笔挥就了中国现代文学创作的个性情怀及对传统的依恋。
【参考文献】
[1]关纪新.老舍与北京[J].兰州大学学报,2006(04).
[2]樊骏.论老舍的“俗”[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1(06).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