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夫
鄙人喝茶完全是国人的喝法,天天一早起来就喝,然后吃几块小甜点,这便算是一顿早饭。我对茶具的态度也是如此。日本朋友送的茶具放在那里也只是看看,比如利休式的“泪滴”茶勺,这原本是用来取蟋的,喝茶时根本用不到它。
那是一个小小的竹管,打开竹管上边的盖子,那轻巧的茶勺就在里边。每次把它轻轻取出来时,我都禁不住从心里对竹子生起一番敬意。竹子的好首先当然是不会生锈,其次是坚实,再就是它的颜色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好看。
我虽然现在不怎么点线香,但收在手边的竹香筒还有二三十品。我没事总爱把竹香筒放在手里把玩,心里竟有说不清的愉悦。
有时候我出去散步,手里拿着一个竹香筒,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摩挲它。一般来讲,用红湘妃和紫竹做成的香筒放置的时间越久就会越漂亮。
日本茶人利休是对美有着特殊领悟的人,他用一段普通的竹做“花人”,只簡单地在竹筒上切一个开口,春天插未开的白牡丹,夏日插半开的白山茶,秋天也许会插几片红叶。从利休剖腹离世到现在,多少年过去了,这竹的“花人”偶然在茶席上露一下面,依然能让人惊艳,那种朴素自然的美让人无法不想去模仿。
竹子之为器,其最大好处在于颜色的慢慢转变,这需要时间,因此你只好久久等待。我常用一只竹根做成的茶勺,它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上边刻了“果庵”两个字。每次看到它,我的心里竟会生出些许敬畏,喝茶的仪式感或因它而起。
竹子的好真是一言难尽,不妨从茶台上直接说到厨房里。我母亲曾使用过一枚竹饭勺,直到现在还完好如初。一看到它,我就想起年幼时自己拿它铲白米饭的情景。人与器物的感情便是如此,倒不必它一定是真金美玉。
有一阵子我热衷于收集老竹器,但一直没有什么成绩可以向朋友汇报,即便如此,我现在看到好的老竹器时还是会双眼发亮。
(摘自《青梅香椿韭菜花》清华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