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五”期间的中国金融风险
如果说对中国经济的预期还没有出现明显拐点,那么对金融体系的预期出现拐点的时间可能会更晚。
钟伟
本刊副主编、北京师范大学金融系教授
进入2016年,中国经济和金融仍面临许多挑战。就金融而言,当前我国金融体系之中的风险有哪些?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关于预期和信心问题。当前,部分投资者对中国经济和金融稳健性的信心产生动摇,而维持信心对于金融体系的稳定至关重要。信心的维系不仅在于刺激政策的公开承诺,更在于政策决策的透明度和公信力,以及主要宏观经济指标见底后持续向好。如果没有扎实的经济指标见底向好,市场信心和预期就难以出现一个积极而明确的拐点。
第二,关于汇率和资本流动问题。名义汇率维持在怎样的水平算是合适?资本流动的真实变化状况究竟如何?对这些信息的理解和判断需要较强的专业技能和实践经验。回顾东亚危机和次贷危机中人民币名义汇率的政策表现,再考虑到中国经济目前处于艰难探底的关键期,维持名义汇率的相对稳定,以及相对严格的资本管制框架,同时通过外贸、财税、金融等手段将实际有效汇率调控在合理区间,也许是较为稳妥的政策选择。或者说,汇率和资本管制变动应有利于“三去一补一降”,而不是增加更复杂的变量。
第三,关于房地产去库存和金融风险问题。目前,中国房地产涉及到的融资金额较大,预计个人银行按揭贷款和住房公积金贷款,企业开发融资三部分总和大约接近32万亿元—35万亿元。更为重要的是,银行对企业的贷款,往往也是以和房地产密切相关的厂房等作为抵押物。因此房地产去库存能否顺利完成,决定着系统性风险是否可控。
就房地产金融风险而言,部分在于金融体系内,而更大部分实际上在金融体系之外。目前房地产融资大致稳健,如果去库存平稳推进,楼市软着陆的机会较大。但如果在去库存目标达到之前,房产税、遗产税等围绕房地产的财税金融政策产生剧烈变化,政策性保障房和棚户区改造规模不当,那么这些额外的政策变动,可能会对去库存的总目标构成较大冲击。
第四,以股市和企业债为代表的金融市场波动问题。2015年至今,中国股市跌宕起伏,这给金融体系带来了额外的风险。当下一个新的变化是信用债市场频繁出现打破刚性兑付现象。股市动荡可能直接影响公众信心,同时也对股权质押贷款为主的融资产生冲击;信用债市场的动荡,则需要密切关注从个别违约蔓延到群体违约的传染效应,使打破刚性兑付在有序可控中逐步展开。
目前,央行正在通过“利率走廊”等组合调控工具,使货币市场稳定可控,而股市和信用债市场也呈现出启稳向好的积极迹象,但在宏观审慎框架和长期资金入市方面仍然不足。次贷危机之后,美、英和欧元区纷纷走向构建宏观审慎政策框架之路,这值得中国借鉴。此外,如何引导和鼓励社保、国资及保险等机构投资者的长期资金稳健入市,也值得斟酌。建议加速金融监管框架改革,适当扩大政策性金融债的发行,同时扩容债转股规模等。
第五,关于互联网金融机构的治理整顿问题。随着泛亚所和E租宝为代表的互联网金融机构的倒闭,中国良莠不齐的互联网金融进入调整期。当下互联网金融机构数目大,规模小,管理弱。而互联网金融风险有其独特性,往往难以进行实质有效的风险管控。
对此,建议一是要坚持线上线下监管法律法规的一体化,坚决杜绝监管套利;二是学习美国对类似lending club的监管,推动智能联网线上线下平行均衡发展;三是要重视地方金融办/局在金融监管和风险防控方面的作用,从编制和职能上推动地方金融办/局成为宏观审慎监管的有机组成部分。
第六,关于金融风险见底更为迟缓的问题。当下中国经济处于转型发展的关键期,如果说对中国经济的预期还没有出现明显拐点,那么对金融体系的预期出现拐点的时间可能会更晚。如2012年,中国银行业出现了银监会成立以来,银行不良资产比率的最低点,而经济增速的拐点在2010年下半年即已形成。因此,如果在2017—2018年中国经济转型初见积极成效的话,则针对中国金融的信心和预期,很可能迟至2020年前后才会逐步呈现拐点。预计中国在整个十三五期间,金融体系都会处于紧运行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