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二北大门连浩特

文·图韩伟林



中国
二北大门连浩特

文·图韩伟林

武警边防官兵在中蒙边境815界碑前重温入党誓词，远处驶来的是从莫斯科始发途经乌兰巴托驶往北京的国际列车

武警边防官兵在二连浩特国门限定区域巡逻

二连开始使用后缀“浩特”，也就是城市，是从那条贯通中、蒙、俄三国的铁轨开始的，时间也就半个世纪多一点的光景。二连地方不大，4000多平方公里的行政区域，18平方公里的城区，人口也就10多万。可别小看了这个“短而小”，只要留神弯腰，在这里就能捡到久远的文化碎片。

古道沧桑

20世纪初的库伦（乌兰巴托）土拉河从甘丹寺建筑群前的山脚下流淌,茶叶之路穿过河从照片的左侧进入乌兰巴托

二连，不了解情况的人会问，那不是军队的称呼吗？也许这个地方驻过“二连”，那就叫二连了？大错特错。内蒙古的许多地名，稍闻其详，就是极美的故事。地处荒漠化草原的二连，降雨量少之又少，草原上常出现流动的海市蜃楼，“二连”是蒙古语“额仁”的转音，意为幻景；“二连浩特”沿用市郊“额仁达布散淖尔”之名，也就是现在的二连盐池，这是这个城市准确的地名由来。就是现在，蒙古族人叫二连，依然在说“额仁浩特”。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

二连是在清后期的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以“伊林驿站”见于史乘。“伊林”一词亦是额仁之意，也就是现在称呼的二连。

蒙元时期连接世界的古驿道摄于二连浩特市伊林驿站博物馆

翻阅《内蒙古古代道路交通史》，我试图找到有关二连的蛛丝马迹，不论是在蒙元时期连接大漠南北、内地及西域的驿道，还是在明朝蒙古地区的道路交通，均无与二连有关的记载。但由于二连的地理位置，无疑二连也曾有过旅人行走、军队开拔的印记。广阔的蒙古地区又有什么地方没有征战和征服的故事呢？1691年，清康熙帝召集漠南漠北蒙古49个旗的王公在多伦淖尔会盟，清帝开禁内地与内外蒙古间的贸易。“旅蒙商”将草原王公百姓需要的生活用品带进，把畜产品，包括额日恩（二连）的达布苏（盐）输入内地。到1693年，连绵5963里、设置有71座台站的内蒙古五路驿站——喜峰口驿站、古北口驿站、独石口驿站、张家口驿站、杀虎口驿站开通。而其中的张家口驿站向北过苏尼特左旗查干敖包庙进漠北至库伦（今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再到中俄边境的俄方贸易集散地恰克图。恰克图是由禾本科羊草的蒙古原名“荷雅格”，加“图”，意为有“有羊草的”地方，经俄文音译再经汉文拼写成为“恰克图”。历史上，曾是中国境内的中俄通商要埠，1727年中俄《恰克图界约》签订后划归俄国，当时的大宗货物为茶叶，故此通道有“茶叶之路”的誉称。“伊林驿站”就是后来出现在这条古道上旅人打尖歇脚的官办“招待所”。清同治年间（1862—1874年）开始人们在驿站不远处的盐池里捞盐，贩往库伦与内地，因此这一大通道又有“盐道”之称。

到了民国的1918年4月，张家口旅蒙商人景学龄、张祖萌等人创办的大成张库汽车运输公司，用了7天时间开通并完成了张家口至库伦1000多公里的汽车运输线，在额仁达布森（二连盐池）设滂北打尖站，就是长途行进途中的休息场所，张库大道成为当时中国最长的汽车运输线路。如今，这些故事在二连浩特市的伊林驿站博物馆都有精彩呈现。

清嘉庆年间设在二连盐池的伊林驿站

昔日宏大的查干敖包庙，如今仅存这三间

古寺风雨

二连的现在，离不开一座著名古刹。那就是位于市东北45公里，距中蒙边境线以东15公里处的苏尼特左旗查干敖包庙。张家口—锡林查干敖包庙—库伦—恰克图，曾是中俄互市贸易发展史上的重要一环，直到20世纪初叶有过300多年的行进史。

查干敖包庙，1714年由一世活佛罗布桑诺尔布主持建成，清廷赐名福佑寺。出生在土默特草原的罗布桑诺尔布活佛，1688年到苏尼特草原，在乌勒敖包山洞讲经修行，得名山洞活佛。后在满都呼之地修建小庙，叫满都呼诵经庙。1708年，活佛赴外蒙古库伦拜会哲布尊丹巴活佛，表达建庙意愿。哲布尊丹巴极其赞成，并答应无偿供给木料。第二年，罗布桑诺尔布赴多伦诺尔、张家口、归绥等地招募工匠，联系运输车辆。1714年，主庙大雄宝殿建成。之后的1805年洞阔尔学殿和明安殿建成。1891年扎木彦勒格希德扎木苏继活佛之位，就是中国近代史上扬名草原的查干葛根。在查干葛根时期，查干敖包庙达到鼎盛时期，建筑占地面积15万平方米，喇嘛1217名，主体建筑包括佛殿、庙仓、僧房及其他建筑近2000间，拥有牲畜1.7万多头（只）。寺庙曾开办蒙文学校、蒙医诊所、铁木匠铺、毡业社、美工社、印刷社、皮革加工部、纺织部、砖瓦厂等事业，其影响波及内外蒙古。1932年6月九世班禅额尔德尼由德王陪同，到查干敖包庙讲经，该庙名声大振。

2008年1月15日竣工揭幕的查干葛根纪念馆塑像反映的1949年9月查干葛根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期间向毛泽东主席敬献哈达

进行佛事活动

周围的牧民到查干敖包庙祭拜

查干敖包庙在近、现代历史上不仅是大漠南北蒙古地区一座藏传佛教圣地，又是中国共产党早期开展革命活动的根据地。五世活佛扎木彦勒格希德扎木苏与蒙古国往来期间，受革命影响，多次会见乔巴山元帅，并应邀参加大呼拉尔（蒙古国国家议会）。抗日战争期间，乌兰夫、奎壁、吉雅泰等革命者经常以查干敖包庙为联络点，同苏联、蒙古联系，活佛提供方便并周密掩护。1945年，苏蒙联军到达查干敖包庙，查干葛根协助抓获庙里的日军特务。1947年，国民党匪帮桑杰带人包围查干敖包庙，扬言要屠杀居住在庙里的40多户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家属，危急时刻，查干葛根挺身而出斥退匪徒，保护了共产党干部家属。在解放战争时期，他代表查干敖包庙支援解放军大批物资和战马，教导鼓励60多名年青喇嘛参加了解放军。1949年9月，查干葛根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在国宴上向毛泽东主席敬献哈达。解放初期，他向初建的旗小学捐赠银元、带头建医院，抗美援朝时期认购债券，1953年当选中国佛教协会名誉主席，1954年当选全国政协委员、内蒙古自治区人大代表、锡盟政协副主席。曾受中央委托到西藏会见达赖、班禅，并到唐古拉宣传中共和平解放西藏的主张。1957年查干葛根圆寂，享年71岁。

与喇嘛庙一墙之隔的是边防连队军营。查干敖包庙在文化大革命期间遭到毁灭性破坏，大量建筑经文被毁或被盗。现存的一座殿堂和旁边的两个侧殿当年是部队放置物品的仓库，才得以幸免。苏尼特左旗从1988年开始对查干敖包庙进行修复，并征集了部分流散文物，恢复了正常的宗教活动。东边侧殿极少开放，供奉有查干葛根的舍利子。2008年1月15日，在旗政府所在地海都拉图镇举行查干葛根纪念馆开光揭幕仪式，该馆是以查干敖包庙西拉布仁殿为原形的两层藏式建筑，三座大殿两侧各建一排庙式平房。院内立有查干葛根向毛泽东献哈达的塑像。

查干敖包庙，在新中国的边防保卫史上留下重要印记。1951年2月，内蒙古人民政府公安部（驻张家口）在中俄、中蒙国界先后建立7个边防站，锡林查干敖包边防站是其中的一个，就建在查干敖包庙。当年7月改编为边防公安分局，并承担边防检查任务。1952 年7月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公安部队内蒙古总队锡林查干敖包边防公安中队（兼边防检查站），营职建制，下辖11个边防公安队，编制290人。1954年3月，冠之以二连边防总站兼边防检查站，下辖4个边防站。志书记载，1953年，中国从查干敖包庙孔道引进第一批蒙古国种马。1961年下半年，根据中蒙贸易合同，中国从查干敖包庙孔道进口蒙古国28400匹马。由于二连边防总站及其他口岸检验检疫部门的大力配合，在进入冬季前圆满完成任务，实现了蒙马接运处提出的“四好三不”的要求，即吃好、饮好、休息好、治疗又快又好、不掉膘、不惊群、不逃失。此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此孔道便是我国从蒙古国输入马匹的较大集中点之一，故又称之为蒙马站。

驻守中蒙唯一铁路口岸的二连边防检查站建站之初，站址就设在查干敖包庙。直到国际铁路联运开始的1955年7月才转战二连，开始在新的岗位履行使命。

①查干敖包庙中蒙界桩

②从二连浩特国门远眺蒙古国扎门乌德市

国门卫士

天津作家王松在二连边防检查站采风，有过深深的感动。他说：“见到站长吴喜庆，觉得他是挺内向的一个人，不太爱说话，但是，从二连到蒙古国扎门乌德，在他下车的一瞬间，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立刻感觉到他的身姿挺拔。我对他说：‘走在你身后，我感觉特别自豪。’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你要知道，我身后是中国，是一个大国，我就是这样，不要说比我军衔低的军官，就是跟我平级的军官，他见了我也要先敬军礼，我敬完礼后，他还要还我一个军礼，他要敬两个军礼。’我当时感觉这人真是特棒，我想不是任何一个军人都能当边防检查站站长的。”还是那一次的行程，作家武歆也在一直观察吴喜庆站长，想知道出了国境，他的状态会怎样？他说：“我发现他戴上了墨镜，腰板挺直了。后来我对他说：‘中国的形象在你的身上显得高大起来。’他说：‘兄弟，在那个时刻你也会这样做的。’”

从一个人到一个站，那是一种怎样波澜壮阔的发展史？日复一日的检查验证；年年月月都在进行的会谈会晤；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军人们在这里经历着严格的军旅人生。我还知道了站里因漫画结缘的一对情侣童话般的恋情……其实，一支部队就是一个个生龙活虎、生机盎然的群体总和，就是你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许许多多人的集合，曾经如此，以后也会这样。站史馆里简洁厚重的铭刻，背后是一个个鲜活故事汇成的漫长历史。从1956年开始，伴随北京—乌兰巴托—莫斯科国际联运列车开通的那一刻，二连边检站的官兵就开始书写国门卫士的光荣职责。2012年8月，二连浩特市授予二连边检站“服务口岸发展排头兵”荣誉称号。当年的市委书记说：“边检站立足职能，创新举措，主动作为，助力地方经济发展，这是深层次的大服务。”

曾几何时，原来的朋友加兄弟，一夜之间对垒敌对，中苏中蒙关系史的曲线，深深印在了口岸边检官兵的记忆。昔日友谊的前沿成了准备打仗的前哨，1966年二连口岸仅接待“欧洲社会主义的明灯”阿尔巴尼亚的歌舞团入境，之后连续四年无外国旅游团入境。每周一个往返的北京—乌兰巴托—莫斯科国际旅客列车，平均每趟列车载客仅为30人左右。货运从1968年至1970年，年均在10万吨以下。边防检查站官兵的主业是热火朝天的挖地道，筑堡垒，拼刺刀大比武。边检站还一度由正团级建制降至正营级，划归边防二团领导。

翻开站志，那影印的公文也与全国合拍，正文前面一律是“最高指示”，不管有用没用，那是一种时髦，一种严肃的政治。我还读到这样的离奇“故事”，我方边检人员与蒙方边检会晤，强行给对方读毛主席语录，使对方处在被动位置，认为是胜利。一次，就中方一条黑狗在驱赶蒙方越境马匹时被蒙方哨兵开枪打死一事举行会谈。蒙方听完事由后表示“此事不值得会谈”。我方小题大做，态度严肃予以反驳。有的官兵甚至提出，与修正主义没有什么互谅互让，只有斗争，方不失为大国的体面。从1966年到1976年，中蒙双方边防检查站举行的业务会谈会晤，仅有6次。

③1984年月建成的国门，2003年拆除更新

④警营网吧

⑤书香遍警营

⑥冠之以“查干敖包”的边防派出所

1984年9月12日，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视察二连浩特市，提出“南有深圳，北有二连”，并作出加快口岸开放搞活的指示。好像一夜之间，二连除了那顶边防前哨的“帽子”，还找到了久违的另一种身份，加速建设边城的热情和加快改革开放的步伐得到彻底释放。当年的国庆，二连边防检查站、二连浩特市政府先后向蒙古国扎门乌德边防检查站、扎门乌德市政府发出参加我国庆35周年庆祝活动的邀请，蒙方愉快接受邀请。第二年，两个对应的口岸城市恢复了中断近20年的友好交往关系。1994年8月9日，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胡锦涛视察二连，作出了“在边字上作文章，在开放上下功夫，在内联上求发展”的重要指示，为二连口岸的改革开放和经济社会发展进一步指明了方向。二连变漂亮了，变大了，人气旺了。看，拎着大包小包的蒙古国客商，货物压得只露出一点车窗的嘎斯车，好像气喘吁吁，但永远不会影响行进速度。看，繁华的义乌小商品市场，许许多多冠以“国际”的酒店，华灯初上人潮涌现的酒吧。看，退役的混凝土结构的357界碑摆在了中国军事博物馆，替代的花岗岩材质815界碑更加美观大气，对着我国的一面镶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并刻有“中国”字样，对着蒙古国境的一面镶有蒙古国国徽，并刻有“蒙古国”缩写，这是中蒙边境线上唯一的同号双立双面界碑。还有第三代国门，而建于1956年的国门，在1962年中蒙划界时划归蒙古国，就是如今蒙方的国门。据说，当年交换的条件是蒙古将贝尔湖的一面划归中国。诸如此类。到二连毕竟人们大多是为了看，为了消费，提振口岸经济。二连浩特是中国13个沿边开放城市之一。“南有深圳，北有二连”，从政治层面看，确另有一种战略的高度。

边防战士检查出境车体

这样的弯腰动作一天要做上千次

如今，两个友好邻邦对应的边防检查站有着良好密切的工作联系，私人感情也深厚。双方高层人士到访，都会很方便地出国旅游一番。据说某方边防警官还有在对方城市签字赊账的记录。因为店老板知道，说不定第二天他们又像串亲戚那样过来了……

恐龙之乡

去二连，有方便的黑色路面。如果乘车穿越一望无际的草原还嫌不快，那就坐飞机，呼和浩特、北京有飞机直飞。快进入市区，任谁也想不到的是，两只墨绿色装扮的高大恐龙伸长脖子横过宽宽的公路在热烈交吻，这一独特造型的建筑便是二连的市门。这时迎接的人们会告诉，路两边还有不同形状的99只恐龙，路西的全部面朝南在游弋，而路东的皆向北行进，与游客一同进入热闹的城市。

恐龙化石国家地质公园在二连市区东北部的9公里处，更是必看的景致。展厅就建在一片长短大小不一的恐龙化石之上。别看二连的四周都是戈壁滩、荒漠草原，在6000多万年前，却是湖泊沼泽广布，气候常年湿热，陆地长满苏铁、棕榈、银杏、松柏和蕨类植物，生活着形形色色的爬行动物，据说是白垩纪晚期恐龙最后生息繁衍的乐土。讲解员说，那些上上下下几层的埋藏物，除了恐龙，还有其他动物化石，似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使得这些动物一起瞬间殉难。馆内既有小巧的似鸟龙骨骼标本，又有长8米高6米身躯巨大的巴克龙复制骨骼标本。展厅四周墙壁上饰有巨幅人类想象中的千万年前的自然风光和恐龙家族的生活景观。在这里，恐龙、鳄鱼等化石的发现，揭示了亚洲低等四脚类之谜。而鸭嘴龙类群的发现，给大陆漂移学说提供了有力的证据。被太平洋隔开的北美和亚洲两块大陆上，繁衍着同时代同种类的恐龙。这个事实说明，在白垩纪晚期，北美大陆与亚洲是相连的，动物可以自由来往。二连盐池盆地，不仅是亚洲恐龙类群生长的摇篮，也是北美恐龙迁徙的“驿站”。

二连的恐龙化石宝藏，最初是由一名俄国地质学家在1893年发现并公之于世的。1922年美国纽约自然博物馆组织中亚细亚考察团，分乘8辆福特吉普车，赶着75匹骆驼，沿着张库大道到此，展开大规模考察，获得大批恐龙化石，还首次发现恐龙蛋化石。人们这时才知道，恐龙是卵生动物。此后，中国的古生物学家也陆续到二连开始恐龙化石的科学考察。

作为世界少有的古生物化石之乡，二连盐池给古生物、古地理、古气象研究留下了历史“档案”。经过100多年的考察发掘，现在保护区内的地表化石已很少能看到了，但地下的埋藏还很丰富。当从沉寂的史前世界走出，重又站在空旷的戈壁滩，人们除了生命、存在、消失，又会思考什么呢？（责任编辑/吕文锦设计/毛艳梅）

二连浩特市门

坐看风云

摄影：古敏

简介：乌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之势。绵延起伏的雪山在夕阳下变幻着不同的色彩，尖削的山峰似乎要刺破头顶的乌云。而另一边一座黄褐色的大山却淡定沉稳，坐看山峦叠障、风起云涌。

相机型号：尼康

光圈：F16

曝光：1/125

ISO：200

云淡风轻

摄影：古敏

简介：蓝天、白云、雪山、草地，马群散落在天边。微风轻拂，一匹白色的马离了群，悠闲地走入了我的镜头，成了画面的主角，然而它并不理会这些，只是低头吃草，享受着大草原静谧的时光。

相机型号：尼康

光圈：F11

曝光：1/400

ISO：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