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长

2016-06-27 21:05胡玉丽
草原 2016年6期
关键词:春分阳台兔子

胡玉丽

春 雨

我俩坐在厅里透过落地窗门看阳台的落雨。三角形的黑漆铁艺阳台在雨中显得肃穆,雨在动,它在静。在黑色的固定中,有灵动的雨,这画面不由得让人沉思,似有深意。阳台突出的三角部分恰好迎住了一棵树的上端,正绽放着黄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为这肃穆加入明亮的颜色。整个院子里望去除了草地的绿意,只有两树绽放了春的消息,而这一树花最密树又高,在雨中格外鲜亮。春天的来临似乎是有点偏心呢!这也平添了许多欢乐给我们,我跟他开玩笑说,“嘿,是不是你半夜梦游上厕所跑到阳台上啦?这大冬天的”。那是平日的玩笑,现在,我们只静静地看雨。

地板上横竖着的棱儿,些许的小水洼,有深有浅。雨滴落进去,有的水洼就飞溅出水花,像天上的烟花那样,倏忽即散,是一瞬间的事情;有的水洼,雨落进去无声无息,像是某个下午的那些话,说完就完了,再无痕迹。偶尔雨滴打在窗门玻璃上,上面留下一排排不规则的水珠。更偶尔的,说不准哪一个水珠开始变大,顿挫着,向下滑动。滑的路径有些小小的曲折,弧线,很少直线,直到最后飘坠到地上。那轨迹和形状很像是蝌蚪。

微微的风和细细的雨,满是黄花儿的树枝摇啊摇,并不见花瓣坠下。初春的生命虽娇嫩却柔韧。也许春雨是商量好了来的,绝不辣手摧花。像是老朋友,再久不见,再见亦是心照不宣。雨中的树和淋树的雨,那和谐就像是首悠长的乐曲。细细的枝条随着雨滴微晃,一阵急风来,枝条乱摆,那些花瓣就像是串在上面似的,把半空当成他们的舞台;舞台虽小维度也看似有限,却至少有一个完整的三百六十度空间。一曲终了,上下左右舞毕,喘息甫定,它们还是它们。生命之初的力量就是这样吧,柔韧多姿,有无限可能。是因为坚持而多姿,还是为了绚丽而柔韧呢?说不出因果,又说尽了因果。

雨忽急忽缓。阳台外的院子里明明都是雨声,却让人感觉那样安静。雨,是在诉说什么奥秘吧?也许是在说自然?也许是在说简单?一切大“道”都在这平淡的声音里吧。静静地听静静地看。“品茶听雨”,我喝一杯白水,除了看雨听雨,什么都不做。

春 分

单词课上老师要求每个同学分享五个单词,不由自主想到二十四节气。之前读些中医书,了解冬至夏至是病症发作的高峰,人们若懂得这些就可以提早预防做些准备。我分享的是Equinox(春秋分)、Solstice(夏冬至)、Ecliptic(黄道)、Celestial(天球)、Lunisolar calendar(阴阳历)。加入黄道、天球的名词,是为了说得清楚这些节气的来历。黄道(地球绕太阳公转的轨迹)和天赤道(天球自转的轨迹)相交的两点,是春分日和秋分日——此时太阳直射地球,黑夜与白天相等。春分后白天渐长黑夜渐短直到夏至,之后再到秋分、冬至。地球与太阳位置关系的循环,通过二十四节气通俗易懂地表达给了老百姓。从古至今,阴阳历和二十四节气不仅用在中国,东南亚国家韩国、日本和越南,也依此指导农业生产。沟通是我学英语的初衷,自觉有义务把中国文化介绍给西方人,即使只能做到一点点;借单词课的机会,让外国人了解些许中国。那天有四个同学——两个美国人、一个巴西人、一个中国人和一个西班牙裔老师。好不容易把用中文解释都费劲的概念用英文讲个七七八八,我暗暗地把自己拱手佩服了一遍。

二十四节气属太阳历,春分是三月二十一日。立春一过,地气升腾,眼见着气候一天一天变暖。有说“春分日玄鸟至、雷乃发声、始电”。春分前的晚上,几个朋友正在家里玩一种图画联想的游戏,很晚了舍不得散。突然的闪电光亮把大家虎了一跳,下大雨啦?!还好散的时候雨并不大,空气却很清新。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也有春分“风多雨水少”一说。这里风大,地皮可不干。芝加哥风大是出了名的,然而因为五大湖的缘故从不缺雨雪。去年这时每隔一两天下场雪;今年天气暖和,同样的频率,不过下的是雨。雨后的草地上,有时见三五只小鸟踱着步,黑头灰身子,橙色的腹部,还挺好看。远远地,看到它们不时低头向下啄着,以为是在吃草。仔细一看:衔起长长的一条,像是枯草叶,三两下进了肚。再想一下,哦,原来是虫子!

隔壁邻居门上的小装饰常换,最近的装饰是一面小旗,勾在叩门用的铁片上,白底,左上和右下角绣两片绿色叶子和各色花几朵,正中绣金色的“Hello lovely”。是为迎接春分后的第一个周日,复活节。在西方这一天的习俗是发彩蛋,而这个蛋呢,传说是兔子下的!公园里,孩子们找大人们藏好的彩蛋;彩色蛋壳里是巧克力和糖果;商店里,各式蛋糕上或贴一个白巧克力片上绘一两颗蛋,或写着:Happy Easter!我第一次知道这天的主角是兔子,满是好奇。原来答案很简单,兔子同学是生命力的象征,它一年可以繁殖近十次,每次生好几只小兔。冬去春来到,这个表达迎春喜悦的节日,对生命力的鼓舞和歌颂以这样的形式展现,有趣。

春 声

冬天里也听到大雁的叫声。抬头,就看到一队排着人形,去向不定,它们并不迁徙。春天之初,这些声音似乎频繁些。待在房间里也能听到的,凭音可辨,基本上是海鸥和大雁,前者尖声,听起来急迫;后者略粗,听起来辽阔。想到大雁长长的脖子,发声距离自然会长,有点想笑。它们很像是在上一堂生动的音乐课,前者发声在喉咙上端,后者发声在喉咙下端——发声位置不同,音色高低不同;一个女高音一个男中音。我偏爱大雁的叫声,有时在河边遇到就学着叫。草地上吃着草的几只听了叫声就偏头看我,疑惑的样子,我就窃喜一下以为几可乱真。虽然没有同样长的脖子。它们天冷时常在空旷的草地上晒太阳,天暖了搬去河边,或在水里或在岸上寻觅着美食。偶尔有三两只从远处飞来,高声叫着打招呼,在空中划一个平面的抛物线形状,降落到伙伴们中间。想明白后我乐了,不直线降落的原因是眼睛长在头两侧。

晚上野兔们出没在操场边的草地上。月圆夜的草坡上,两只兔子半卧半站,也不见低头吃草,一动不动地。见人过去,一只警惕起来,两只前腿一腿绷一腿松,做出随时奔跑的姿态;另一只还镇定着。时候久了,有一只长身立起,似乎在向远处看,一忽又恢复原样。我总觉得它们在欣赏月色。月圆夜见到的兔子格外多,是它们与月亮的约会。这样安静祥和的景象在冬天可是见不到,雪天它们很少出来,即便出来也是忙忙地觅食或者正在吃着什么。忽然想,也许兔子比大多数人还要懂得生活,一张一弛,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关闭一冬的体育场开了。跑步、玩飞盘、玩各种球、练简易健身器械,人们活跃在场地上各个角落。中午走出来晒太阳,听到快节奏的流行音乐时,正路过一个小球场。原来无意中赶上了校队与邻校的垒球赛,一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垒球呢。队员应该是大学生可是看起来很小;有几个梳着辫子,细细的,不很长,人的长度大约才是辫子的四倍。介绍队员时,队长和女孩子们用各种打招呼姿势互动,让我想到兔子、松鼠和小鸟们,自然生动。开赛前升国旗仪式,运动员、教练、裁判员面朝国旗、州旗和校旗背手站立,奏起美国国歌。我的位置在击球区正后方,正对着旗子。耳边是歌声,眼前是所有人的背影和背过来互握的双手。

清明节两天前的周六,从早到晚下了四场雪。清早听到海鸥们急促的叫声,迷糊着奇怪它们今天怎么这样吵。睡过去再醒过来,诧异地发现安静得反常。窗外飘着雪,院子里既无人声也无鸟声,一片静寂。这中间虽然雪停了三次,雪与雪的间隔是短暂的风和日丽,这安静却一直没有变。下午的雪落得更急,多了风声。第三场虽然只有十几分钟却完全是暴风雪的气势,风卷着雪粒迅猛地移动,毫不迟疑。偶然见到空中有两三只海鸥飞过,姿态像极了被风裹挟的风筝,飘飘忽忽,随时会坠落似的。看似凶险的它们,最后无声地飞走了。

比较冬的静寂,春是所有生命的欢唱。即便,在春天还会有冰雪寒冷,也不过是,增加了它们日后欢唱的丰富内涵。

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直到完全来临。还会渐行渐远,我很怕错过。经过一冬的沉淀、积聚,花儿草儿看似比前一年更绚丽,小动物们也活泼泼的。咱们的耳力也该更敏锐吧?冬天的心有多静,春天的耳就有多灵。

那将是怎样一首春的乐曲?每个人听到的或许都不一样吧。一样的,是那份喜悦,当生命力袭来的喜悦。

(责任编辑 杨瑛)

猜你喜欢
春分阳台兔子
农事 春分
《阳台上》
二十四节气之惊蛰·春分
春分
兔子
Équinoxe de printemps
守株待兔
想飞的兔子
可爱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