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忻
大雅斋瓷器本属晚清宫廷瓷器,但由于生产时间距今较近,生产数量不多,除故宫保存较多外,流散社会的传世品极少,人们难得一见。故而“大雅斋”之名,不如“慎德堂”“居仁堂”名气大。带有“慎德堂”“居仁堂”堂款的御用瓷,在某些博物馆和文物商店尚能看到,而“大雅斋”却难见芳容。但随着2013年故宫博物院组织的《故宫珍品:慈禧的瓷器》巡回展在北京首都博物馆展出,使大雅斋瓷器重又回到人们的视野。笔者欲就所见实物、图录及有关文字资料加以整理归纳,对大雅斋瓷器试作初步探讨,敬请大家斧正。
一、大雅斋瓷器系晚清宫廷用瓷
“大雅斋”,顾名思义当为堂室之名,其位置到底在哪?周苏琴先生对于“大雅斋”的具体位置进行了详细的考证:“大雅斋”原为圆明园九州清晏内“天地一家春”中的一处斋室名称。“天地一家春”为圆明园四十景之一。慈禧进宫初期即居住在此。根据史料记载“大雅斋”匾额仅有两块,均为咸丰皇帝赐给慈禧的,同写于咸丰五年(见图1)。一块挂于圆明园九州清宴内“天地一家春”中,被焚于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另一块最初悬挂于紫禁城西路养心殿平安室,即现在的养心殿后殿西耳房,后跟随慈禧从懿嫔、懿妃、懿贵妃到皇太后曾几经迁移,同治大婚后,最终移至长春宫内,慈禧在此写字作画。
故宫至今保存有较多大雅斋瓷器实物,近来故宫发现的清内务府广储司的旧档也可以与实物相互印证。清廷在同治十三年(1874年)首次传旨并交十八种大雅斋瓷器画样给江西九江关监督事,并统限于当年九月烧成进呈。但是由于生产时令已过(制瓷时间一般在每年的二月开工,八月收工),加上工匠都是后学新手,很多制造工艺失传等原因,未能如期完成。另有档案记载,这批诏令生产的瓷器最后烧成并送交北京是在光绪元年(1875年)和光绪二年(1876年),数量总共4922件,装桶294桶,并解运交付。
大雅斋瓷器在生产之前,有宫中黄单及图样,图样上都有“大雅斋”三字。而且还有景德镇御窑厂完成解运京城的清单。这些黄单图案至今仍存在故宫。它们与故宫所藏“大雅斋”瓷器实物两相对照也能得到验证。那么大雅斋瓷器系晚清御窑厂专为宫廷烧造的御用瓷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二、大雅斋瓷器系慈禧专用瓷
慈禧太后(1835—1908年),叶赫那拉氏,满洲正黄旗人,清咸丰皇帝之妃,同治帝生母,同治帝立,尊为圣母皇太后,尊号为慈禧。在清朝二百多年的历史中,慈禧经咸丰、同治、光绪三朝,三度垂帘听政,统治中国几达半个世纪之久,成为中国近代史上显赫一时、影响至深的重要历史人物。慈禧太后不仅热衷于权势,而且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人。她在诗词歌赋书画诸方面都有一定造诣。清代吴士鑑《清宫词》曰:“大雅斋中写折枝,丹青钩勒仿笙熙。江南供奉虽承旨,不及滇南女画师。”诗后小注:“‘大雅斋,孝钦自署斋名也。”孝钦是慈禧太后的谥号。从这篇诗文及后面的注释中我们可以看出,“大雅斋”应该是慈禧御用画室的斋号。
今故宫保存有慈禧“大雅斋”及“天地一家春”之印章(见图2),其所作书画上也有钤“大雅斋”及“天地一家春”之印的。这说明慈禧非常喜欢这一斋名。慈禧曾居住过的其它殿堂宫室都曾专门烧造过带其铭款的瓷器,如:为她曾经住过的储秀宫专门烧造的带有“储秀宫制”款瓷器;专为她住过的西六宫的长春宫专门烧造的带有“长春宫制”款瓷器;为她进膳的地方体和殿专门烧造的带有“体和殿制”款瓷器;为她在熙和园内的乐寿堂专门烧造的带有“乐寿堂制”款瓷器。专门为她的画室大雅斋烧造瓷器也是符合其惯例的。
三、大雅斋瓷器大多为实用御器
据有关故宫档案的两篇文章中提供的资料所述,同治十三年(1874年),江西巡抚刘坤一上奏折中所提到的画样及光绪元年的黄单大致只见大小鱼缸、大小碗、盘、碟、羹匙、渣斗、盖碗、茶碗、盒子、把碗、把盘、把碟以及各种花盆。据此,笔者发现它与其它宫廷堂室瓷如“礼和堂”“慎德堂”等不同,后者多为瓶、炉之类的玩赏或供奉器。大雅斋瓷现在能见到的大部分是碗、盆、碟、花钵、鱼缸之类。其器形大致有花盆、鱼缸、盆、盘、碟、高足碟、盒、渣斗、羹匙等。其中又以花盆为多。几千件瓷器中目前未发现一件花瓶,其它地方也不曾见到,偶有所见,大都是仿品。当然这些实用器,由于工艺高超,胎体与清中期比较仍显厚重,但与同治时比较,质量略有提高,瓷土淘洗较细,胎质较为致密,彩绘华丽,在实用中亦有很高的观赏价值。
四、大雅斋瓷器是集铭、款、印于一身的自名器
据现有档案记载,景德镇御窑厂烧好并运抵皇宫的瓷器总数在四五千件以上。这些瓷器大多集铭、款、印于一身,每件器物都有“大雅斋”楷书铭记,“天地一家春”椭圆形印章,器底大多有“永庆长春”底款。
它们分别有不同的位置和写法。
1.“永庆长春”写在器物的底部(见图3),一般大件器物的底部不写,如花盆、鱼缸、盆奁等。
2.“大雅斋”楷书铭记一般从右向左用矾红彩楷书横写(见图4)。
3. “天地一家春”椭圆形印章五字布局方式目前学术界公认的有两种:一种为上“天”下“地”,“一”与“家”连写居右,“春”居左,外有一椭圆形矾红外框,外框内画有两条龙,在大雅斋瓷器上这类印章居多(见图5);另一种是“天、地、一”三字居右,“家、春”两字居左,外有一椭圆形矾红外框,框内画花纹(见图6),“大雅斋”和“天地一家春”除了盘和碟写在内壁以外,其余都写在器物的外壁上部。
经过笔者多年研究,还有一种“大雅斋”款书写于椭圆形矾红外框内,外框内画有两条龙,这种章、款合于一体的写法,经请教故宫博物院王光尧老师,目前发现的这种款识的器物故宫藏有三件(见图7),北京保利博物馆藏有三件,九江市民俗博物馆藏有一件(见图8)。这种集铭、款、印于一身的自名器装饰形式在明清两朝的瓷器中都属罕见。
五、大雅斋瓷器为晚清粉彩之佼佼者
从装饰技法来看,在现存的大雅斋瓷器中除少量为墨彩外(见图9),大都是色彩华丽的粉彩瓷。不见青花和单色釉瓷器。这可能是由于青花系釉下彩,难以适应工笔描绘花鸟之故,若说青花因其只有单色过于素雅恐不尽然,因为现存大雅斋瓷器中还有不少墨彩,他们除了地色之外,也只有一种黑色。至于没有纯一色釉,主要是这些都是实用器,不大适宜用单色釉。
大雅斋瓷器大多以黄、绿、蓝、红、紫、藕荷色为地(见图10~图14),以珐琅彩料中的蓝、白、墨等色以及各色粉彩绘画纹饰。其粉彩所用材料之珍稀及工艺之精致,几乎能与乾隆粉彩相媲美,个别甚至超过乾隆粉彩,这在晚清自咸丰以后几代均未达到这种水平。
六、大雅斋瓷器以花鸟画为其特点
在现存大雅斋瓷器中,其装饰花纹不见山水、人物,全都是花鸟鱼虫之属。这是为什么呢?笔者反复推敲以为,除了主人的好恶之外,另一原因那就是花鸟画绘制既适合于各种盘、碟、盆、缸,又能表现一种色彩鲜艳、华丽典雅、富丽堂皇之气。细观各种花鸟画都是先用双线勾勒,再做渲染,浓淡深浅过渡自然,充分发挥工笔细描之长,每一枝一叶、一花一蕾、一鸟一虫均达到栩栩如生的境界。这不得不让我们联想到慈禧身边听用的女画师缪素筠,前引吴士鑑《清宫词》后有小注:“内庭如意馆画工,皆苏州人,光绪间昆明缪素筠女史嘉惠,工画花卉,承直二十余年,每当拈毫染翰,孝钦皇后并坐指示之,眷遇始终不衰。”正由于缪素筠最擅长工笔花鸟,我们是否可以大胆的推测,送往景德镇御窑厂之画稿就出自其手。如此,那么这批官窑瓷器全系花鸟画就不奇怪了。从每件瓷器的画面看,的确很似一幅幅花鸟画幅。其花枝疏密有间,或鸟或蝶穿插其间。展开来看,都是一幅幅经过仔细构图、精心描绘而成的花鸟画卷。
七、大雅斋款粉彩五龙赶珠纹大缸
九江市民俗博物馆藏有一件大雅斋款粉彩五龙赶珠纹大缸(见图5、图15)。此缸高58厘米,直径69厘米。圆唇口,唇下一道弦纹,弦纹槽内绘有花草纹,其下紧连一周黄色如意纹,足下一周变形莲纹,它们构成上下两道窄边,中间便是其主体纹饰,其间绘有红、黄、兰、绿、黑五种颜色的穿花龙,五龙穿插于牡丹等花卉之间。此件文物是该馆工作人员20世纪80年代初在该市所辖的武宁县严阳乡东坑村收购的。据该县文管所原所长闵正国同志调查考证,此地是晚清最后一任御窑总监孙廷林早年生活的家乡。孙廷林(1859—1934年),号词臣,原籍浙江吴兴(今湖州),曾历任九江港务局长、税务局长、内河航务局长,直至景德镇御窑总监。在其后裔家中存有不少御瓷,后多数为县文管所收藏,少数为市民俗博物馆收购。此缸就是市民俗博物馆从他的后裔手中收购的器物之一。对于传世文物来说,这件文物可以说是流传有序。整件器物器形规整庄重,釉色肥润,制作精美,绘画十分精致考究。
八、大雅斋瓷器亦有仿品
据耿宝昌先生《明清瓷器鉴定》介绍,“大雅斋”色地粉彩器颇为世人欣赏,因而有大量的仿制品,多为观赏陈设器。虽然真仿二者时代相近,但工艺不同。仿品较之真器胎质粗糙,釉彩不匀,绘工与署款草率,色彩多不艳美。笔者对所见仿品与真品进行仔细观察,认为对真品和仿品的鉴别大致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去比较:
1.胎体:真品细腻厚重,工艺规整;仿品粗糙疏松,不规整。
2.釉色:真品白润,即使色地也很均匀;仿品白度不够,色地涂抹不匀。
3.彩绘:真品鲜艳,明亮,双钩及渲染自然流畅;而仿品色彩昏暗,绘画呆板呆滞能见笔痕。
4.铭、款、印:真品自然流畅;而仿品色彩昏,临摹时有过于拘束的感觉。
抓住了以上数点,一般仿品是不难看出的。
参考文献:
[1]刘伟.晚清宫廷瓷器[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1.11-18.
[2]周苏琴.官样御瓷:故宫博物院藏清代制瓷官样与御窑瓷器——大雅斋[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7.144-148.
[3]吴士鑑.清宫词[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6.
[4]郭兴宽,王光尧. 大雅斋瓷器与瓷器小样[J].紫禁城,2004,(5):117-121.
[5]张小锐.清宫档案揭开大雅斋瓷器年代之谜[J].紫禁城,2004,(5):122-123.
[6]耿宝昌.明清瓷器鉴定[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93.
[7]闵正国.孙廷林和晚清御窑瓷[J].江西文物,1990(2).
(作者单位:九江市民俗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