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题材影视创作中几个急需努力的方向

2016-06-25 02:01杜吉刚
创作评谭 2016年3期
关键词:人物形象题材长征

◎杜吉刚



长征题材影视创作中几个急需努力的方向

◎杜吉刚

长征是人类历史上一次空前的壮举,是古今中外罕见的奇迹。长征对于中华民族、对于中国革命来讲,“是一场悲壮失败的起死回生,是在绝望中走出来的希望,是没有生路中的挣扎,是不可能胜利的胜利,是没有生存条件下的生存……长征路成为一条璀璨的银河,使众多的中国人得以在黑暗中仰望星空”(曾祥书语)。长征以其丰富的精神容量、社会生活容量,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宝库,同时也成为我国影视艺术(包括文学艺术)百代不竭的取材宝藏。正因为如此,长期以来,长征题材的影视创作、拍摄一直都是我国影视界的一个热点。

我们查阅共和国的电影艺术档案,可以查寻到数十部以红军长征为题材的电影作品。其中,人们耳熟能详的影片有《红孩子》《万水千山》《突破乌江》《金沙江畔》《闪闪的红星》《长征组歌》《曙光》《大渡河》《四渡赤水》《祁连山的回声》《马蹄声碎》《少年战俘》《大磨坊》《金沙水拍》《长征》《彝海结盟》《红流》《生死腾格里》《心动岁月》《革命到底》《冲锋号》等。而单2006年就公映了《我的长征》《扎喜的长征》《西风烈》《天亮了我还在》《跟你走到底》《三个俘虏兵》《青青的长征》等十多部作品。电视剧创作、摄制也是成绩斐然。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先后摄制完成的电视剧作品有《大渡桥横铁索寒》《残阳如血》《遵义会议》《历史的选择》《长征岁月》《红魂1935》《血战万源》《草地之光》《长征》《强渡嘉陵江》《西征的红军》《雄关漫道》《那时花开》《乌蒙磅礴》等十多部。目前尚有《长征大会师》《绝命后卫》《彝海结盟》等数部电视剧作品还在拍摄、制作当中,不久即可与观众见面。

应当说,我们在长征题材的影视创作、摄制方面,无疑已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无论是从作品的数量方面来看,还是从作品的类型、叙事风格、表现力度方面来说都是如此。但是,倘若与红军长征所蕴含的丰富的精神容量、社会生活容量相比,与红军长征所能提供的巨大的表现空间相比,与我国目前广大民众的观赏审美需求相比,无疑还存在着很大的不足。我们观看红军长征题材的电影、电视剧,常常会觉得人物形象、故事情节似有雷同,人物形象、故事情节较为表面单一缺乏深层内蕴,审美风格较为固定、单一等,这可以说就是其不足最为明显的表现。

今年是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有数部以长征为题材的电影作品、电视剧作品还在拍摄、制作当中。我们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必定还会有不少以长征为题材的影视作品出现。为了我国长征题材影视艺术的健康发展,为了我们在该领域能够收获更多、更优秀的作品,有必要对以往长征题材影视创作中的成败得失,对红军长征所包蕴的精神容量和社会生活容量展开一定的梳理、辨识,对未来长征题材影视创作展开一定的探索、规划。

一、现实主义的力度应该进一步加强

长征参与的人员之多、跨越的地域之广经历的时间之长、涉及的社会面之广、产生的意义之深远重大、蕴含的民族精神之博大深厚,是人类历史上任何重大的历史事件都无法比拟的。应该说,长征为我们的影视艺术创作提供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我们只要充分地掌握了红军长征的历史材料,深入地挖掘其精神内涵,并辅之以艺术上、技术上的努力,就可望创作、摄制出一系列像《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那样的影视艺术经典。但是,我们回望已经走过的历程,却发现很少有堪称经典的影视作品出现,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我认为,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我们在长征题材的影视艺术创作、摄制过程中,缺乏一种真挚的现实主义精神。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创作、摄制作品主要依靠纸质本历史材料,而不是靠亲身到事发地采访调查的材料;其二,创作、摄制作品的动机主要来自于行政项目规划,而不是出自于内在的创作冲动;其三,受保守观念的影响或相关文化政策的限制,在创作、摄制过程中,不敢迈入有关的领域。其最终的结果是,我们创作、拍摄的影视作品,不仅个体(单部作品)缺乏那种气势恢宏、大气磅礴的风貌,就是集体(所有作品合起来)也缺乏那种应有的气势。我们观赏长征题材的影视作品,常常会觉得许多作品的内容不仅相对单一,而且也都大同小异。要么是军事斗争、路线斗争,要么是同志友爱、精神成长,要么是英雄主义或苦难的历程,等等,所写内容非常狭窄,以致雷同之感非常明显。

红军长征一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东流入海。它有江心汹涌的浪头,也有江边舒缓的水流;它有江面的漩涡,也有江底的潜流;它有江边的树、草、山、湖泊,也有江上的风、飞鸟、渡船。而这一切,共同汇成了长江大河一泻千里、东流入海的气势。我们进行长征题材的影视创作,也应当如此。我们应当贴近红军长征的史实,全方位地、立体地展现红军长征的真实风貌。逃兵问题、伤兵的安置问题、红军儿女的寄养问题、长征初期士兵们的思想混乱情况等,都应该纳入到我们作品的表现当中来,而不应对此采取回避、视而不见的态度。我们只有贴近红军长征的史实,只有真实地去展现了红军长征的各个方面,才能够真正地写出红军长征那种大浪淘沙的气势,才能够真正地表现出一个政党、一支军队、一个民族那种坚忍不拔的精神力量。我们认为,政治来自于现实主义,而不是其相反。愿我们的影视艺术家,更多地突破各种观念、框框的限制,更多地到红军长征的实地去收集第一手的资料,以一种真挚的现实主义态度,创作、拍摄出更多无愧我们时代的影视艺术佳品。

二、探索的笔触应该深入到广泛的人性、心灵领域

一个正常的人,其生活既包括公共的社会生活又包括个体的私密生活,其人格结构既包括高尚灵性的大我也包括卑下物性的小我,其活动既包括外在的行为又包括内在的心理。也就是说,一个人是相当复杂的,他不是由一个单一的元素构成的,而是由多种元素构成的。那么,具体到我们的红军长征队伍,数十万人的规模,其来源有十多个省之多,既有农民、工人,也有知识分子、资本家等;既有汉族、客家族,也有侗族、苗族、彝族、藏族等。其构成该是一个多么令人惊叹的个性森林啊!我们的影视艺术创作,只要坚持按照“本来如此”的原则去做,就会塑造出众多个性鲜明、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来。但是,实际的情况到底如何呢?我们带着这一疑问观看了数十部长征题材的影视作品,感觉实在有些沮丧。西方有评论家将文学作品中塑造的人物形象划分为圆形人物和扁平人物两大类。所谓圆形人物,就是具有复杂性格特征的人物。圆形人物的塑造打破了好的全好、坏的全坏的简单分类方法,严格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去刻画人物,因而更真实、更深入地揭示了人性的复杂、丰富。所谓扁平人物,就是具有单一性格特征的人物。扁平人物的塑造基本上按照好人好到底、坏人十恶不赦的套路进行,依照某种意念去塑造刻画人物,人物形象单一且缺乏变化。我们在这里不得不指出,大多数长征题材的影视作品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基本上属于后者,而不是前者。我们创作、摄制出了那么多的长征题材影视作品,塑造出了那么多的红军人物形象,但是让人感觉气血生动的形象又有几个呢?在长征题材的影视作品当中,人物往往只有外在的行为,而很少有内心的活动。我们的红军战士有同志情、阶级情、革命情,但是很少有男女情或者什么卑下一点的情绪;我们的红军将领有路线斗争、观点之争,但是很少有权欲之争、个人恩怨等。这样一来,我们长征题材影视作品中所塑造出来的人物形象,就往往给人一种大同小异、单纯平面的感觉,缺乏那种气血生动的立体感、复杂感。当然有人会说,我们的红军将士都接受了共同的革命教育,都有着共同的革命信念,所以,他们不免有许多共同之处,他们的思想境界都高尚纯洁。影视艺术作品如此塑造人物,完全与实际相符,但是我们不免要问,共同的革命教育、共同的革命信念能否把数十万人都提高到一种整齐划一、超凡脱俗的高度,这符合生活逻辑吗?况且,如此塑造人物形象也有悖于艺术规律、审美规律。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上述情况的发生呢?我认为,其主要原因是:我们的影视艺术家在进行长征题材影视创作的过程中,不是从生活出发,而是从某种观念出发来塑造人物的。艺术家们可能认为,如果写了我们红军将士的私密生活、写了他们的小我,可能有损于红军将士的伟大形象,因而,在人物形象的塑造过程中,对人物的生活、人格进行了分割取舍。只写人物社会的公共的生活,而不写人物个体的私密的生活;只写人物高尚的灵性的大我,而不写人物卑下的物性的小我。这样一来,人物形象虽然高大上了,但是实际上也悬空了、苍白了、残缺了。人物离开了生活,失去了现实的根基,就成了作者观念的木偶。他们一切只按作者的观念行动,而没有自己内心的促动。我们认为,许多影视艺术家的以上考虑是值得商榷的。我们的红军将士尽管都接受了革命教育,尽管都有革命信念,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神仙、不是完人,而是生活当中实实在在的人。是人就存在私密生活、就有小我,我们如实地去表现这些,不仅不会损坏我们红军将士的形象,反而因切合生活实际而使形象更真实、更丰满、更可爱。《亮剑》当中的李云龙身上有不少匪气,他喜欢吹牛、谈女人,还爱喝酒、骂人,但是,所有这些有损他的形象了吗?而实际上,广大的观众反而更喜欢这一形象,认为这一形象真实,有血性,很可爱。而以往长征题材影视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那么高大上,在广大观众中的接受度又当如何,这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

愿我们的影视艺术家,能够从根本上改变以往的观念,在以后的长征题材影视创作中,能够以生活的逻辑来塑造人物;不要对人物的生活、人格横加分割取舍,而是要深入到人物广泛的人性、心灵领域,争取塑造出富有立体感、富有生活气息、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

三、叙述视角、审美风格应该力求多样

近些年来,在我国长征题材影视艺术的创作、摄制当中,叙述视角与审美风格相对固定、单一,越来越成为一个较为突出的问题。艺术需要不断地适应社会受众审美趣味的变化,这似乎是艺术发展的铁律。随着我国社会逐步进入消费时代,影视观众群体的构成已发生了重大变化,审美需求已趋向多元。那么,如何实现长征题材影视作品叙述视角与审美风格的多样化,以满足观众的多样化审美需求,就成为一个较为急迫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近些年来,我国影视界艺术家实际上也做了许多的努力,比如在叙事视角方面,在全知宏大视角之外尝试使用个人化的内视角与女性视角;在审美风格方面,在悲壮、惨烈的风格之外尝试温婉、凄美的风格等。但是,所有这些努力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无论是个人化的内视角还是女性视角,基本上还是红军的自我视角,从对叙事内容影响的角度来讲,与传统的全知宏大视角并无多大区别;而温婉、凄美的风格尝试,也并没有真正摆脱悲壮、惨烈的底蕴,况且这些作品的关注点,依然还在内容方面,这实际上也与传统的作品并无二致。

在这里,我大胆提出这样一种设想,在叙述视角方面,我们可否尝试使用异于红军的他者叙述视角?根据陌生化理论,当叙述者与叙述内容分属于完全陌生的甚至是相互排斥的群体空间的时候,其叙事就会产生陌生化的艺术效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是否可以尝试使用国民党军人的视角、沿途百姓的视角或者沿途地主、商人的视角?在审美风格方面,我们可否适当地多考虑些作品的审美层面?因为传统的作品更为关注的是思想内容、是历史事件与历史人物所蕴含的精神力量。我们可否在悲壮、惨烈以及温婉、凄美的风格之外,尝试下像《百合花》《荷花淀》那样的“小清新”的风格?因为我们现在毕竟处在和平的年代,观众们观看影视作品,更主要的还是为了审美。当然,我在这里提出的仅仅是一些个人的设想,是否可行,还需要影视艺术家、专家学者进一步分析、论证、实验。

有评论者说,长征“说不尽“”拍不完”,确实是这样,因为长征是我们的党、我们的军队、我们的人民坚忍不拔、不可战胜的精神象征,是影视艺术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思想宝库、生活宝库。为了我国长征题材影视创作能够收获更多、更优秀的作品,为了我国长征题材影视艺术未来健康的发展,我们需要不断地审视已有工作中的得失,并对未来的工作加以筹划。愿我们的影视艺术家能够在现实主义的指引下,从根本上克服长征题材影视创作中内容情节的雷同化问题、人物形象的扁平化问题以及叙述视角、审美风格的固定化单一化问题,进而把我国长征题材的影视艺术创作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作者系南昌大学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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