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明
始终开拓心灵的处女地
——简论孙绍振的诗学思想
陈晓明
2015年,孙绍振先生迎来耄耋之年,这位永远那么精神抖擞、春风扑面的一代才子,也会成为老人,这让我们这些学生情何以堪!是年10月,在安徽黄山由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联合主办孙绍振先生的研讨会。此次会议如果用“盛况空前”来形容那肯定是俗气了,说它情真意切,学理丰厚,却是说了实话。按会议的约定,与会者要提交论文,我已经理亏在前,只好会后补交。真要坐下来写写孙绍振先生,其难度之大超过想象矣!其他姑且不论,他的著述在他那一代人中,不是数一,那就是没有一!可以用浩如烟海来形容,这如何是好?既然只能得一瓢饮,我也只好讨巧,重读孙绍振先生2009年出版的文集《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 (语文出版社),这本文集收入他最重要的代表作,也就是可以管窥先生的博大精深。这本文集得名于孙先生在80年代风靡学界的那篇文章,故而可以集中反映出孙先生的主要美学思想。
1980年的某日,孙绍振先生在稿纸上写下他的那篇后来影响卓著的论文《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那一年他45岁,正是青年迈入中年的第一道门槛。就在这篇文章的结尾处,他引用了他一生都欣赏、爱护的闽南诗人舒婷的诗句:“为开拓心灵的处女地/走入禁区,也许——/就在那里牺牲/留下歪歪斜斜的脚印/给后来者/签署通行证。”舒婷这首诗的题名为《献给我的同代人》,孙先生实际长舒婷一辈,但他属于心灵年轻一代的人,是故,孙先生成为这首诗最狂热的共鸣者,那诗句正是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他一生都在开拓心灵的处女地,不怕走入禁区,不怕遭受什么变故。今天读来这首诗并无多少惊人之处,但在那个时代,却是振聋发聩!刚刚从文革的阴影走出来,所谓大地封冻,春天刚刚透露出一点讯息,谁能有把握春寒料峭不会一夜卷土重来呢?但我们的孙绍振先生却按压不住对新诗的美好向往,他和舒婷一样,不惧怕去做牺牲品。
说起来,历经生活的磨难,在他那一辈人中,孙先生的故事确实不算是最凄楚的,比如打扫厕所、下田劳动、饥饿、流窜、被批斗之类,甚至里面还夹杂着些许浪漫,但也是曲曲折折,峰回路转。文革后,他大难不死,脱了一层皮,他的同代人大都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多数人甚至愿意表演更左的立场,宁左勿右,知识分子已经参透了这本经,这是80年代知识分子守株待兔以求后发制人的生存之道。那些跳将起来的、崛起的、走在思想解放前列的干将们,看上去很美,但难保不会跌得很惨。但孙先生还是不计后果,没有别的,他生性如此,他不想安分守己,他要创造新的思想,他要与时代一起鼓与呼。对于参与80年代的思想解放运动的人们来说,就像一场赌博,赢了,思想的历史就前进了;输了,他们可能要再次流落山里乡间。实际上,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实在不敢想。
我与孙先生相识恨晚,也实在是有点晚。1983年,我到福建师大中文系读研究生,这才得以拜识孙先生。那时的孙先生意气风发,走到哪都前呼后拥,总有一阵春风刮过。孙先生的特点,就是对谁都好,对女学生自然不用说,他对男学生其实也是蛮好的,经常以哥们相称,给饭吃,有时打点一些零花钱。大手大脚,大方是他的行事风格。那时我的直接导师李联明先生被选拔到福建省文化厅任厅长,公务繁忙,上课之类的事,我就时常跟着孙先生。听他海阔天空,山南地北,地老天荒,那还真是一种享受!某天晚上,记得是《当代文艺探索》召开一个小型座谈会,我与孙先生在福建省文联顶层的招待所同居一室,抵足而眠。那夜听孙先生谈起他的人生经历,虽然中间夹杂着许多的幽默笑话,从他纯真美好的初恋到流落他乡的人生变故;从他的祖辈出身,到他的人生归属,从他的新美学理论到他的人生信仰,总之,如此坦诚相待,如此透明磊落,实在不是年轻的我过往人生所能经历的。我当时想,孙先生,圣人啊!只有圣人才能如此坦率真挚!多少年之后,我们都叫他孙大圣,实际上,他很接近圣人的。圣人无名,圣人没有算计,圣人平等待人。当然,那晚给我的冲击,还是体味到作为凡夫俗子的孙先生,那样的人生之不易。就整体上而言,那还是一部知识分子的蒙难记,大可与张贤亮的《绿化树》媲美。由此,也就知道,孙先生这代知识分子,要走在时代前列,和谢冕先生一道,说出时代的心声,说出新的美学在崛起,说出自己的见解,说出一代人的渴望,那得有多难。因为,只要回首往事,他们都会心有余悸,因而,还是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
在文革后的80年代初期,孙先生在他的文章中公然宣称:“他们不屑于作时代精神的号筒,也不屑于表现自我感情世界以外的丰功伟绩。”这在当时不啻是石破天惊的宣言。果不其然,他受到了几个“大人物”主导的“清除精神污染”的批判,据说孙先生当时面不改色心不跳。乍暖还寒之时,谁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但坚信诗歌表达自我的情感世界是一项新的美学原则,这个信念鼓舞了孙绍振,他是勇敢的、敏锐的!因为从那时起,他就坚信他站在时代前列。
自80年代以来,孙先生一直站在新诗美学变革的前列,他的美学思想非常鲜明地打上革新的印记,这个革新的精神要义就是回到艺术本身,回到新诗的诗性本身。孙先生并不是一个艺术至上主义者,但是他是一个“纯文学”论者。他坚持艺术标准第一,坚持艺术性才是所有文学艺术,尤其是诗歌的本体论存在要义。他所有的写作,他那些卷帙浩繁的著作,无不是出于探讨文学的美学本体究竟何在?究竟是什么构成一部作品在文学史上存在的理由?作家艺术是如何创作出文学作品,其最为重要的过程有哪些?第一个方面探究构成了他的“文学文本学”;第二个方面的探究构成了他的“文学思潮论”;第三个方面的探究构成了他的“文学创作论”。我以为孙先生的文艺美学体系可以大体做此三方面的划分。
孙先生是勇于探索的人,他的探索保持他那一辈人的特点,就是与曾经困扰他们,令他们最有切肤之痛的极左教条做斗争。这个教条就是紧箍咒,永远把政治置于艺术之上,把艺术作为政治的附庸和奴仆。劫后余生,他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舒畅:他可以探索文学的艺术性,可以标榜艺术标准第一,这对于他这一辈人来说,曾经是大逆不道的主张,如今他可以挂在嘴边上来说,这不是舒畅是什么呢?孙先生在这方面的探索几乎是独辟蹊径,开辟了一个又一个属于他的领域,如入无人之境,自由挥洒,妙语解铃。早在1980年,孙绍振先生就写下《论新诗的民族传统和外来影响问题》的文章,他那时就提出问题发问:“新诗究竟要在什么‘基础’上发展?”他对新诗的根本问题的关注,就是关注新诗自己的艺术基础。他一出手就要给新诗的艺术基础正名,新诗的艺术基础就是新诗自己创造出来的艺术。这个表述像同语反复的提问,恰恰是回到艺术本体论的第一步,只有回到新诗自己的艺术的基础上——这种先验式的提问,就是给予艺术自明的自我起源的权力。由此才可能去发掘认定新诗自己的艺术本体。
孙先生的新诗研究总有鲜明的时代性,因为他的文章都有尖锐的问题意识。他不做空泛的理论议论,也不做文学史的疏离性探讨,他总是关注当下诗坛一举一动,他的敏锐、犀利和勇敢,使他从来都讨论他认为面临需要解决的当下难题。他不只是在朦胧诗时代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在后来关于新诗的讨论中,他也总是支持新的变革。1987年,孙先生在《关于诗歌流派嬗变过速问题》一文中,他鼓励那些敢于越界的诗人,他说:“越是有创造性的诗人越是要打破既成规范,越是把诗写得不像诗,可后来终于承认,甚至变成是最像诗的诗。”[1]他当时甚至还提出“后崛起”这种概念,敏锐地在北岛、舒婷之后的更年轻的诗人身上看到新的素质。尽管说80年代中期,“后朦胧诗”或“第三代诗人”就打出旗号“打倒北岛”,要打开新诗的更为自由的领地,孙绍振先生则看到他们之间的内在联系,他并不热衷于鼓励那些观念变革,那些宣言和姿态,但他要看到诗的本体所发生的新的美学质地。对于他来说,所有的变革只能是艺术本身真正变革,这才是有效的,这才是开创和拓展。他看到新一代诗人宋琳们存在的合理性在于:“在通常最不像有诗的心灵深处发现了诗……也许他们选择的历史使命就在于把这些不像诗的诗写得比舒婷、北岛更像诗。”[2]
但是,孙先生并非是一味为离经叛道鼓吹呐喊,对于他来说,离开了艺术本身、离开了“心灵处女地”的开垦,那样的叛逆恐怕经常沦为无效的胡闹。他对“后新潮”诗(即第三代诗、或后朦胧诗)就有诸多批评,他指出:“‘后新潮’诗歌中最先锋的一派正在走向诗的反面,从朦胧诗的追求美和深度,到‘后新潮’诗中的一部分追求丑和无深度,……至今仍然没有看到他们真正能够称得上是艺术上的成功。”孙绍振认为:“归根到底,艺术只能用艺术来战胜,就是反艺术,也得有艺术的艺术,如果反艺术而失去艺术,那不但是艺术的悲剧,而且是艺术家的悲剧。”[3]对于孙先生来说,诗的艺术性依然具有传统的和经典的标准,突破与创新,不管走得多远,完全可以在现有的审美体验中识别和确认。
孙先生犀利敏锐,他是少数极有思想的批评家、鉴赏家。他的敏捷、机智、幽默是公认的,但他从不做空泛的议论,也不追逐思想性的过度阐释,他更乐于在艺术体验中来表达他关于艺术的见解。说孙先生不是一个思想家(偌大个中国也几乎没有思想家),并非贬抑之辞,而是表明他是一个有艺术良知的学者。可以把他定位为一个理论型的批评家,或者说是一个具有理论色彩且有精深艺术修养的批评家。可以说,在同代人中,孙先生是佼佼者。不错,像他那样的理论功底的人不少;那么多做文学概论出身的名师大家并非屈指可数。像他那样的艺术修养,古典的现当代的艺术修养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二者兼而有之,都能达到他那样的理论深度和修养精度的人,恐寥寥无几。如果再加上演说口才,确实无人能出其右!
孙先生的理论基础是黑格尔的辩证法,他的美学方法可以称之为审美的辩证法。受黑格尔影响,在他那一代人大抵如此。从马克思主义入手,最后能到黑格尔那里,才能把马克思主义吃透一点。而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和唯物辩证法被中国的理论家们实在搞得高深莫测,最后很难得其要领。而能把辩证法方法论学得精要一点,或者说简要一点,那就回到黑格尔那里去。这或许是一件让人尴尬的事:没有人敢不承认,马克思主义比黑格尔伟大得多,丰富得多,也深厚得多,也正因此,对于普通学者来说,要全盘性掌握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却并非易事。因为其伟大和丰富,只能取其一瓢,那样经常就变成黑格尔的辩证法。如果更加明晰、简单、更靠近思想史和美学,那也就是回到黑格尔。回到黑格尔不是什么令人羞愧的事情,巴塔耶就说过,“老黑格尔,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多么有道理”。
孙先生的文章观点明确,逻辑性强,这在于他吃透了黑格尔辩证法。可以说辩证理性是孙先生的艺术学的基础,要说某某人有辩证理性或辩证法作为其理论基础,那像是在骂人话,言下之意即是说其知识理路老套。或者这样的说法多半不是实事求是,像是客套话。如果真能吃透黑格尔辩证法,那是成为一个大理论家的前提。用这个眼光来看孙先生的理论,就是实事求是,他是真正理解透了黑格尔的美学精神,参透了黑格尔辩证法。他运用到诗的艺术分析中,运用到小说、戏剧、电影等其他艺术形式的分析中,都能处理得精当准确。在孙先生大量的关于艺术本体、关于新诗的艺术本质和特征、关于创作学和文本分析的著作中,可以看到孙先生对作品的整体性、结构的层次和内在统一、对情感的丰富要素、对语言的修辞意境等等的分析中,都可以看到他对辩证法的运用。矛盾、对立与统一这是他惯常运用的分析理数,统一与和谐是他追求的艺术境界。在这一意义上,他是一个古典美学的维护者。也是因为此,他对那些过度怪诞离奇的艺术现象会有保留态度;也是因为此,他对艺术的纯粹、理想、美与和谐,坚持充当了保护神的角色。
孙先生的美学思想核心是“情本体”,这是他论述新诗,论述朦胧诗以及批评后朦胧诗的美学出发点。他对诗的美学本质的理解就在于:“在抒情文学中,主观感情特征比之客观生活特征更占优势,想象的假定性比之写实性更占优势。正是因为这种优势,产生了诗歌形象的特殊规律,那就是描绘客观生活特征的概括和表现自我感情特征的特殊性的有限统一。”[4]对于他来说,诗的本质就是开拓心灵的处女地,也就是表现人类的情感,如果诗里面没有情感,那还能有诗性么?90年代以后,中国诗歌越来越倾向于叙事,80年代的史诗还是主体性情感与历史的对话,情感本体还是很强大结实。到了90年代的“叙事性”之后,主体性情感已经消解,个人也不再能作为情感主体构成诗中的主导形象。在叙事性的诗学中,诗人可以不再以自我感情出发,他成为一个第一人称的观察者,他可以面对世界、面对日常生活世界,面对历史。显然,孙绍振对此种情况并不能完全赞同,他总是提倡诗歌的美学原则,强调“情本体”。当然,也并非说90年代年轻一代诗人转向叙事性毫无道理,其中也不乏出现优秀诗人和佳作。但是,作为一个时期的潮流和趋势,孙先生的警示性批评无疑是有意义的,它在弥合裂变的新诗潮与经典诗歌的裂痕之间,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也是因为对“情本体”的重视,孙绍振先生在古稀之年还挥笔写下宏文《论新诗第一个十年》,固然这篇长达50页的长文,纵论新诗第一个十年的开创道路,其文学史眼光之开阔,材料掌握之丰厚翔实,对新诗理路的把握之准确,褒贬新诗开山人物之干脆利落,这些都让人不得不佩服孙绍振先生宝刀不老,游刃有余,出神入化。虽然文章主导方面是进行文学史梳理,就十年的发展理路揭示出一条清晰路线,但这条路线的主旨还是浪漫与抒情,就他对郭沫若的重视、肯定还是批评,就胡适对新诗的开创与变革,就徐志摩、闻一多、卞之琳、戴望舒在新诗开创中的地位和作用,都是围绕浪漫与抒情来展开论说,由此才折射于自我、个性、自由、自然、意象、象征等等。也正因为抓住情本体来论述新诗的抒情与浪漫,这篇宏文把这第一个十年的诗人的艺术追求和取向揭示得十分清晰。孙先生在文中写道:“郭沫若所强调的抒情,正是胡适千方百计回避的。他宁愿强调精密的观察,也不屑提及抒情。而郭沫若把抒情看成不但是诗的生命,而且是诗人人格的‘自然流露’。他说,诗是不能‘做’的,而是自然而然地‘写’出来的。”[5]也是对抒情的抑制,才有“意象派”和“象征派”的诗歌,其对立的参照体系依旧是情本体问题。显然,孙绍振先生十分推崇华兹华斯在《〈抒情歌谣集〉序言》中所说的:“一切的好诗都是强烈的情感的自然流泻”。对郭沫若的肯定和批评,都出自于“情感的自然流泻”这一根本点。只有立足于“情本体”,这才有 “情感的自然流泻”。也是在这一意义上,孙先生把浪漫主义看成新诗第一个十年的主流:“在想象和激情的,还有灵感三大旗帜下,浪漫主义诗人的大军声势浩大地席卷了整个中国诗坛。”[6]孙绍振先生倾向于把以郭沫若为代表的浪漫主义看成开创新诗的美学道路的主导力量,也由此建立起新诗的美学规范,而新诗种种问题如滥情、矫情也源自于此。
其实,作为一个诗歌鉴赏家、文学批评家,孙绍振最重要的批评才能体现在他的文本细读方面,就是这本文集《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收入的多篇关于“经典文本微观分析”的文章,都是极其精彩的,从他细读现当代名篇佳作可以看出,他的敏锐和艺术感知力,他的见解和层层深入的细读文笔,都令人叹服。这方面要讨论孙绍振先生的批评贡献,恐怕要单独撰文才能奏效。
本文行文至此,恐塑造了一个古典诗学守护神一般的孙绍振先生形象,审美辩证法也似乎有过于传统之嫌。实际上,孙绍振先生始终要挑战权威,反对固步自封,他决不把自己封存于一种规范之中,他对新知识有无限向往的热情,以他的智慧和领悟力,他其实在年逾古稀之后,还在改变自己、拓展自己,拓展知识的处女地。他后期的美学思想明显有鲜明的变化,可以看到切近后现代的思想与方法的滋长:1.他从对整体性的强调转向关注不完整性;2.从强调和谐转向寻求变异;3.从对结构的诸多要素的撮合转向对错位的控寻;4.从以理性为根基转向对感性的推崇;5.从辨析审美趣味转向追逐反讽的游戏。至少要把握住这五个方面的转向,才能理解晚年的孙绍振先生的美学思想,他的超常的睿智和惊人的创造力。显然,这样更深入的讨论和分析,非这篇短文所能触及,它属于另一篇长文才能涉猎的研究。
总之,如此浅尝辄止地讨论博大精深的孙绍振先生的美学思想,实在是不自量力,无异于盲人摸象。孙先生一生勤奋著书,才思敏捷,才高八斗,著作等身于他是名副其实。即将由语文出版社出版的《孙绍振文集》,据说有厚厚的16卷之多。真正是皇皇巨著,荦荦大者。他是如此丰富,你只有读遍他的著作,才能体会他的博大精深;他是如此生动,你只有和他促膝谈心,才能感知他的机智潇洒;他是如此幸福,他一生都在开拓心灵的处女地,他领略到诗学的自由境界。
2016年2月16日
草就于北京万柳庄
【注释】
[1][2][3][4][5][6] 孙绍振:《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语文出版社2009年版,第52-53页、55页、60-61页、290页、152页、164页。
作者简介※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