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选贤

文/陈钧钧

县太爷选贤

文/陈钧钧

1

早年，有一个非常精明的县太爷，想物色三个贤人。一个是性情最惰慢的，为他照顾孩子；一个是脾气最急躁的，当他的随从；一个是最吝啬的，给他管理账目和料理家务。他想，性情慢的人耐心，照顾孩子刚好；性情着急的人办事效率高，做随从正好用；看着钱像生命的人来管账，一定能旺财。

可是，衙役们物色了许多人，没有一个合县太爷的心意。县太爷就决定亲自出马寻访。

这天，县太爷特地打扮成普通乡民，来到一个小镇。正巧镇上搭台演戏，旗锣鼓枪，人山人海，十分热闹。县太爷好不欢喜，认为这是物色人才的大好机会。他在人群中走了一阵，觉得腰酸腿软，便走入一家小茶馆休息，一边饮茶，一边注意着茶客。

这时，有一个人走进店，指指柜台里的芝麻饼，对店主说：“拿一个来看看。”店主即刻取出一个，那人接过，将饼往柜台上敲了敲，说：“这个饼不是新鲜货，换一个。”店主换给他一个，他又在柜台上敲了敲，“这个小了点，换一个大的。”那人一连换了好几个饼，店主生气了，嚷道：“你是有意找碴还是怎么的?”

那人赔笑道：“不敢，不敢。实话对你说吧，我想建一座大房子，特来请你参谋参谋……”说着，便用食指从舌头上沾些口水，在柜台上面画起来，画一下，沾一次口水。转眼间，柜台上的芝麻粒全被那人送入了口中，县太爷顿时明白了那人的用意，暗暗地一笑。

“好了，好了，今天人多生意旺，你别打岔了！”店主不耐烦地拍着柜台，对那人说。

这一拍，柜台缝里的芝麻粒都纷纷跳出来。那人赶忙用食指沾起往嘴里送。沾完了，看看缝里还有几粒芝麻，便心生一计，用力猛拍一下柜台，冲着店主说：“你别看不起人！”然后，把桌缝里最后跳出来的芝麻粒沾完，才笑嘻嘻地走出店去。

县太爷看着，觉得此人正是自己意想中的“贤人”。于是，他暗示站在茶馆外的随从，把那人叫到衙中。

2

县太爷高高兴兴出了茶馆，刚走到对面戏台前站定。一个十四五岁的孩童匆匆跑来，拉着一个人的衣袖，大声叫道：“阿爹，赶快回家去吧。咱家灶房着火了。”那人却头也不回，眼睛像钉子直盯着戏台，慢声说道：“你嚷啥?家里着火，也得等我将这段戏看完了再回去。”

县太爷来气了，觉得这人简直是雷打不动，火烧不痛，也真太惰慢了。想要说他几句，可一想，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贤人”吗?县太爷正准备暗示随从将此人带走时，却见旁边突然蹿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彪形大汉，气冲冲地朝那人就是一拳，并大声喊道：“李二哥，哪曾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呀！家里着火了，还有心思看戏，等你戏看完，家里早被火烧完了，快走！”

那个叫李二哥的回过头来，朝那彪形大汉瞄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林四，我家里着火与你啥相干?你大声嚷啥?”

林四一听更急了，一把拉起李二，气咻咻地又嚷道：“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我这急性人，看你这样，都快气死了。走，快走，快回家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县太爷见他两人一个是急性子，一个是慢性子，不禁暗自高兴。他暗示随从，将他们一齐带走。

县太爷觅得三位“贤人”，心里很是得意，立刻离开小镇，回衙门去了。

3

第二天，县太爷对三个人下令说：“李二为本官照顾四岁公子，张三为本官管理家务收支账目，林四为本官私人随从。你们要时时谨记本官提拔重用厚意，不能有所差误。”

李二、张三、林四三人本来还以为县太爷要处罚他们呢，听县太爷这么一说，真是受宠若惊，赶紧跪下叩谢：“多谢老爷的抬举，小人一定为老爷效犬马之劳。”

几个月过去了。三位“贤人”为感谢县太爷的栽培，卖命地为他效劳，县太爷非常满意。

有一天，县太爷正在公堂上办公，忽然夫人慌慌张张地闯上公堂，哭哭啼啼：“大事不好了，小公子跌入后院井中了！”县官听后，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公堂上的事了，急匆匆地同夫人跑入后院，只见李二好像没事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庭院的石椅上，县太爷大喊一声：“李二，你还呆着做啥?”

李二就是那个家里着火还在看戏的慢性子，他连动也没动一下，慢条斯理地答道：“老爷，我在想，刚才小公子还在井边看井孔玩耍，身子一转，怎么就掉下井了呢?”

“蠢货，还不快救小公子！”县太爷厉声斥道。

“老爷啊，”李二依然慢吞吞地说，“凡事都得慢慢来嘛。反正小公子已经跌落井了，急有啥用?”

等衙役下井捞起小公子，小公子已经没救了。县太爷伤心地叫来张三，要他料理小公子的后事。

4

张三就是那个沾芝麻吃的吝啬鬼。他带着三个衙役来到棺木店，问清棺木型号价格后，挑了又挑。趁店主不注意时，将一口小棺材套入大棺材里，然后将那大棺材买下，叫衙役赶快扛回家去。

县太爷见张三买回一口大棺材，便问：“张三，公子小躯体用得着如此大的棺木吗?你花本官的钱就不心疼？”

“老爷别急嘛，”张三打开大棺木，笑着说，“小公子的棺木在里头哩。这是我张三的本领，没花钱扛来的。”

县太爷已经很悲伤，见张三一下抬来了两口棺材，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浑蛋，买大棺木何用?”

张三答道：“老爷啊，凡事应多从俭省打算。我想老爷总有一天也会归天的，到时也得用棺木，趁这机会买了，省了一口棺木钱，有啥不好啊?”

“晦气！晦气！”县太爷一时气塞，大喊一声：“滚！”张三赶忙拉着县太爷说：“老爷，你要叫我滚，可以。不过，那小棺木的钱你也得算给我，那可是我赚来的啊。”

县太爷一听，怒不可遏地甩了张三一记响亮的耳光，突然一阵心头剧痛，跌在石椅上，几乎昏厥过去。就在这时，林四匆匆跑来对县太爷说：“老爷啊，府尹命老爷火速前去，说有要事与你磋商，不得有误！”

5

县太爷一听，吓得面如土色。他深知府尹为人严厉，不敢怠慢，随即要备轿，但又觉得坐轿太慢，便叫林四背着他抄小路前去拜见府尹。

林四是一个急性子，背起县太爷健步如飞地直奔府尹衙门。没料到通往府衙的小道中，有一条溪流，昨夜又下过一场大雨，溪里供人行走的垫脚石全被淹没，溪流湍急，水深齐腰。可是林四顾不得这么多，叫县太爷双手在他的脖子上搭好，背县太爷蹚水过溪。

林四走到溪中时，县太爷见溪水打着漩涡，心中有点害怕，但见林四虎背熊腰，总算还放心。他对林四说：“林四啊，本官慧眼识才，选中你这样的‘贤人’，实为本官之大幸，本官日后给你重赏。”

林四一听，十分高兴，立刻问：“老爷，你要赏我什么?”

县太爷拍拍林四的肩膀，说：“赏你白银二十两。”

林四一听，乐得松开双手，翻转身来叩谢：“谢老爷恩赐，二十两银请拿来。”

林四一放手一跪，县太爷“扑通”一声已跌入溪中，被急流卷着。他大叫道：“林四，救我，救我。”

林四答道：“你快把银子赏与我。”

县太爷说：“银子待回衙内，我便赏你。”

林四道：“老爷啊，你知我是一个急性人，等不得回衙内取银啊。”

“你……”县太爷才说出一个字，一股急流涌来，把他冲走了。县太爷本想精选贤人，人尽其用，谁知阴差阳错，适得其反。看来要知人善用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