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英(中共代表团梅园新村纪念馆,江苏南京,210018)
中统“梅园监视站”述评
林建英
(中共代表团梅园新村纪念馆,江苏南京,210018)
国民党特务在梅园新村3311号所设监视梅园新村3300号的窗口
[摘要]国共南京谈判期间,中统奉蒋介石之命成立了“梅园监视站”,采取监视、跟踪、侦察、窃取情报等方式,专门监视驻梅园新村跟国民政府进行谈判的中共代表团。“梅园监视站”给中共代表团的活动带来了障碍,但并未阻碍中共代表团开展工作,体现了该历史时期中统等特务机构的特点。梅园新村纪念馆馆藏的一批档案史料记述了监视站的工作始末,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在此领域的史料空白。研究“梅园监视站”能管窥该历史时段内国民党特务机构对中国共产党和民主人士的监视破坏行为,这是研究抗战胜利后国共关系、国内政治生态不可或缺的一个方面。
[关键词]中统梅园监视站中共代表团南京谈判
国共南京谈判期间,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共代表团入驻梅园新村17号、30号和35号,代表团对外称中共代表团南京办事处,对内称中共中央南京局,是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的最高机构。南京谈判是重庆谈判的继续。蒋介石为控制中共代表团的活动,命国民党警、特、宪加强对梅园新村中共代表团驻地的监视。
作为国民党内反共“专业机构”的中统,自然是竭尽所能,由首都实验区专门设立了“梅园监视站”,派出大批特务,对中共代表团和民盟主要成员进行监视、盯梢、跟踪、破坏。珍藏在梅园新村纪念馆内的一批珍贵档案史料,对此有专门的记载,以往并未有专门的文章对此进行阐述。而在当时的国民政府首都,梅园新村作为国共较量中心,这些特务的活动非常具有代表性。研究“梅园监视站”能管窥该历史时段内国民党特务机构对中国共产党和民主人士的监视破坏行为,后者是研究抗战胜利后国共关系、国内政治生态不可或缺的一个方面。
1.中共代表团进驻梅园
抗日战争胜利之际,国共两党在重庆就中国未来的发展前途、建设大计等进行了历史性会谈,史称重庆谈判。重庆谈判期间,国共达成了一系列关于和平建国的重要协议,但部分核心问题尚悬而未决。
1946年5月,国民政府还都南京,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共代表团亦由重庆迁来南京,与国民政府续行谈判,史称国共南京谈判。国民政府为更好地监控中共代表团的行动和人数,特安排距国民政府办公地不足300米的梅园新村17号和30号两处房屋给中共代表团使用。中共代表团在南京人数前后多达近200人,为解决住房拥挤的问题,又以廖承志夫人经普椿的名义买下了与梅园新村30号相邻的梅园新村35号。周恩来和邓颖超夫妇居住在梅园新村30号,董必武、廖承志、李维汉、钱瑛等居住在梅园新村35号,梅园新村17号是代表团办事机构。
中共代表团的主要成员有周恩来、董必武、邓颖超、李维汉、叶剑英、陆定一、廖承志等中国共产党的高级干部,并与民主党派人士及社会名流来往密切。这些人都是国民政府的重点“监控对象”,国民政府自然加紧了对梅园新村这三栋小楼的监视,在周边不到100米的地方设了十几个监视点,另外还有大量的流动特务监视哨,“多似蝗虫”[1]。郭沫若当年在《梅园新村之行》里有这样的描述:“梅园新村的名字很好听,大有诗的意味。然而实地的情形却和名称完全两样。不仅没有梅花的园子,也不自成村落。这是和《百家姓》一样的散文中的散文。街道是崎岖不平,听说特种任务的机关林立,仿佛在空气里面四处都闪耀着狼犬那样的眼睛,眼睛,眼睛。”[2]
2.中统“梅园监视站”的成立
中统组织,其全称为“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前身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1927年“四一二”事变以后,因反共“清党”及党内派系斗争的需要,调查科开始扩展其工作范围,从事“调查党员思想及派系隶属”之工作。[3]调查科的职责即开始向特务工作转化。此后,由于反共形势的需要,逐渐扩张为政党斗争的工具,专事搜集中国共产党和其他政治对手的情报,设计指导反共活动。
抗战期间,为了加强政治军事等情报搜集与汇总工作,并给上不得台面的特务工作披一件外衣,国民政府于1940年起设立了甲、乙、丙三级“特种会报”制度。“特种会报”是国民党党、政、军三方面统一协调、联合反共和对付日伪的一个组织指挥和决策机构,也是国民党统筹特务活动的最高机构。中统在抗战中期以后的重大活动主要都是用“特种会报”的名义进行决策指挥的。“特种会报”因召集人和参加人各不相同而区分。甲乙两种会报机构,因每次会报都在蒋介石的住处进行,故又称“官邸会报”。丙种会报为省市一级的联席会报,也称“××省党政军联席会报”,由各地区最高军事机关负责人主持。同时设有一个秘书处,丙种会报的实权多操在主任秘书手中。中统、军统及各地区军政部门为争夺地方特务工作的主动权,积极安排人员担任各地的主任秘书职。[4]当时的首都南京地区的“丙种会报”主任秘书为宪兵司令部警备处长兼首都卫戍司令部参谋长卫持平所得,中统退而求其次,夺得副秘书长的职务,由中统首都实验区区长田纯玉担任。“梅园监视站”的工作即与南京地区的“丙种会报”息息相关。
中共代表团由重庆迁来南京梅园新村后,蒋介石亲自命令首都地区“丙种会报”的秘书长卫持平和副秘书长田纯玉布置监视工作。中统对梅园新村的监视工作由“首都实验区”负责。中统局“首都实验区”简称“京区”,1946年5月自渝迁宁,初以王秀春为区长,田纯玉为副区长,后田纯玉升任区长。“京区”直属中统局本部领导,下分总务、组训、情报、行动、党政五科,并设立东、南、西、北、关浦、句容等七个分区,除王秀春、田纯玉为正副区长外,由王淦任书记,王赓戍等七人分任七个分区主任。1947年改组,机构扩大,添设江宁、江浦、六合、溧水、高淳、当涂、天长等七个县室及汤山、龙潭、栖霞三个站,会报处直属工运组等。[5]
由于蒋介石的重视,中统对驻梅园新村的中共代表团的监视工作也配备了“豪华阵容”。中统局局长叶秀峰亲自挂帅,京区区长田纯玉直接负责,专门设立了“梅园监视站”。张炳舜任监视站主任,监视站配有吉普车一辆,汽车一辆,脚踏车两辆。梅园监视站的工作分工有监视、跟踪、线索侦查等。由于中共代表团驻地梅园新村及《新华日报》营业处所在地中山路,均在中统京区“东分区”内,该分区主任王赓戍也参与负责“梅园监视站”的工作,并将之列为该分区的中心工作。
“梅园监视站”的监视区域,并不仅仅局限于梅园新村17号、30号、35号及其周边方圆100米的地方,它还包括位于中山东路360号的《新华日报》社、蓝家庄15号民盟驻地,甚至还包括前来梅园新村与中共代表团联系工作的中国共产党干部偶尔下榻的白下路的交通旅社。由于周恩来经常去上海,中共代表团内的部分职员也会随同前往,留在南京的人员减少,中统遂从“梅园监视站”抽出部分人员,到白下路交通旅社附近设监视岗。[6]在中山东路上的《新华日报》社的监视哨,则是由窦茂林在附近马路旁人行道上摆香烟摊,暗设“监视哨”。监视站主任张炳舜、何俊峰等人也常去该处监督工作,监视并跟踪进出《新华日报》社的人员。
董必武的警卫刘国安回忆,特务在办事处周围设立特务点,“从高楼房的明窗暗洞里用望远镜、照相机对我们院内进行监视。在地面,诸如各种摆摊设点、补锅钉鞋、铲刀磨剪、算命卜卦、说书卖唱、谈情说爱、照相绘画以至讨饭行乞等等,许多都是由特务伪装的。还有那些戴着墨镜、歪戴流氓帽、腰间藏着手枪、鞋里插着匕首的公开特务,更是四处乱窜。”[7]
中统“梅园监视站”的工作方式,主要有特务工作最基本的监视、跟踪;线索侦察;翻墙入室,窃取情报;私拉电话,暗中窃听;策反人员,安插内线;破坏民主运动;安排潜伏人员,伺机行动等。“梅园监视站”在监视工作中,还表现出了联合行动的特点,不仅中统各部门、各地区联合行动,还与党政警特宪等机构联合行动,甚至与国外的情报机构进行过情报交换等工作。
1.监视及跟踪
监视及跟踪的工作由京区第四科(即侦行科)科长朱庆之总负责,何俊峰为组长,组员除该科内的人员,还有由各科、分区抽调补充的人员,主要有侯行善、来大德、王顺祥、洪继贤、窦茂林等人。他们负责在梅园新村周边守候,并跟踪中共代表团成员及造访梅园新村的所有人员。中共代表团若有人出去,即由何俊峰或朱庆之指派人去跟踪。负责监视及跟踪的人员经常在监视站的汽车周围等候,也有部分人员在中统女特务张俭(号质谦)家里等候,张俭所租住的房屋就在中共代表团驻地隔壁。
中统特务成员内,不乏鸡鸣狗盗之徒,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糗事。据中统特务来大德在解放后回忆:“有一天的下午,听到侯心善向其科长朱庆之口头汇报说,跟踪梅园新村一个骑脚踏车的到了某生意(店面)门口,那个骑脚踏车的人,把车子放在门口,进里边去,侯心善就先把那个人的脚踏车偷回来了。”[8]当时,自行车是不小的一笔财产,这中统特务只想着发财,把跟踪对象的自行车偷走,至于其跟踪对象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抓的人、再返回现场是否还能找得到、跟踪对象到底是在做什么事情,这些需要他解决的问题反而不重要了,这工作态度和方式方法也确实可笑。
2.线索侦查
负责线索侦查工作的有行动队长何俊峰及张耀宗、祝敏之等人,凡发现有人前往中共代表团驻地,即记其年貌、服装、特征、车号,发现中共代表团人员外出,即记所到地址及所会何人,并记下门牌、时间、年貌(会晤双方)、服饰、特征等,然后交由何俊峰、张耀宗,或交当地分区,将线索追查对象的姓名、职业、政治背景等填入“监视报告”。他们按日将该站及各分区、组的报告,于每晚六时汇编成“监视报告”。“监视报告”的内容分为“守候”“追踪”“线索”“侦查”“处理办法”(研究与意见)几项,用打字机打印印刷,分送中统局长叶秀峰、杜真(中统局本部代号)二处二科、“丙种会报”及田纯玉各一份。
汉府街钟岚里,国民党特务监视中共代表团的据点
3.翻墙入室,窃取情报
“梅园监视站”对中共代表团的监控工作,除监视、跟踪及线索追查这些基本手段外,还曾策划特务翻墙进入代表团驻地房间,窃取情报。1946年秋,由于马歇尔七上庐山向蒋介石汇报工作,周恩来亦离开南京去上海,李维汉由上海来南京,住太平路中段安乐酒家。“中统”首都区侦行科科长朱庆之先后派张耀宗、王顺祥、候心善等,前往安乐酒家旅馆部找到中统党网内的某职员,让其设法化装成茶房,进入李维汉住宿房间内察看,并相机窃取文件。其后陆定一来南京,亦住在安乐酒家,朱庆之仍派张耀宗、王顺祥命人前去窃取文件,但未能成功。中统特务进入房间后,未能下手,无所收获。朱庆之还曾派义务行动员王保民(系中统党网成员)、赵雪清(系中统通信员)两人,于夜间爬墙由楼窗进入代表团驻处二楼办公室,窃取表册、照片、证章(纪念章)等物,叶秀峰曾在报告上批示“嘉奖”。中共代表团在南京时特务进入过一次,1947年初中共代表团撤返延安后,交民主同盟南京总支部代为保管期内,特务又进入一次。[9]
4.私拉电话,暗中窃听
私拉电话,暗中窃听,也是“梅园监视站”的中统特务们用来监视中共代表团的手段之一。“梅园监视站”的女特务张俭,是中统首都实验区的会计,国民党国防部某厅上校科长董仲良的小老婆,租住在中共代表团隔壁,中统在她家厨房装有偷听中共代表团及民盟的电话。1947年中共代表团撤离南京后,房产托交民盟代为保管,民盟驻南京办事处遂从蓝家庄15号迁至梅园新村30号,监视民盟的活动也是“梅园监视站”的重点工作之一。中统首都实验区为了更好地了解民盟在南京活动情况,由中统首都实验区专员叶一舟与当时南京电讯局联系,从梅园附近的一个电话线路的分线箱上把通往民盟南京办事处的线接上一根线。那部窃听电话安好后,由中统派在梅园的监视小组负责,监视组由中统首都实验区第四科(即行动科)指挥,派人昼夜窃听民盟来往电话,作好记录,每日送交中统首都实验区情报科处理。[10]
5.策反人员,安插内线
策反人员,安插内线,是中统特务破坏中国共产党组织最得意的手段之一,他们在“梅园监视站”也企图用这种方法达到目的。中统京区东分区主任王赓戍,曾设计收买在苏北参加过新四军的杨耘,利用杨之前的经历和与中共代表团成员的私交,多次指派杨前去中共代表团驻地梅园新村了解情况,后又逼迫杨填写表格加入中统组织。杨耘最后终于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无奈只好通过关系将王赓戍的要求予以拒绝。虽然杨耘并未给中共代表团带来损失,但中统特务的企图心是通过此事一目了然。中统首都实验区还派过一个特务,以进步面目打入民盟活动,这个人当时在中统化名叫灵安,特务编号是壬字2号,前文所述中统利用惯偷深夜进入民盟窃取文件的事件,就是因为他给了一张民盟内部地图作指示才顺利得手的。[11]
6.破坏民主运动、造谣污蔑
中统“梅园监视站”的工作,还包含破坏中国共产党及民主人士发起的各项民主运动。监视站的特务配合首都警察厅等警、特、宪机构,发动下关难民包围以马叙伦为团长的晋京请愿团,打伤请愿代表,制造“下关惨案”;设立学运小组,监视及破坏学生之反蒋运动;在谣言宣传上,李闻惨案发生后,中统梅园监视站的特务奉令四处散播谣言,“指李公朴、闻一多被暗杀系中国共产党的两面三刀政策,企图使李、闻策动军队叛变,因事泄杀二人以灭罪证”。[12]
7.“梅园监视站”的联合行动
中统“梅园监视站”开展特务工作时,有一个较显著的特点,即与宪兵、警察及其他特务系统相互勾结、配合,交换情报,共同行动。在情报工作方面,“梅园监视站”派出专门人员出席首都地区党政军宪特联席的“丙种会报”,与宪警及其他特务系统沟通消息,并将“梅园监视站”编写的每日情报都提供一份给“丙种会报”参考。
尽管“梅园监视站”规模不大,地位亦不显赫,但其情报联合行动的业务已发展到国际化。这主要“归功”于监视站主任张炳舜。张的父亲在苏联大使馆做过工人,他利用父亲的关系,认识很多外国使馆的中国籍工人,如做饭的、开汽车的、培植花木的等。张炳舜利用这些不起眼的关系,经常搞各使馆的情报,甚至以“中国解放区工作大纲”向英美使馆交换情报资料。
“梅园监视站”在监视工作上,与首都警察厅密切配合。在梅园新村纪念馆发现的一份首都警察厅东区警察局界内政治党派人员监护情形概况表,可以清楚地看到首都警察厅与中统联合监视中共代表团及民盟的情况。
8.对中共代表团撤离时的监视
1947年2月28日,国民党方面决定结束国共和谈。受蒋介石指示,首都卫戍司令部致电中共代表团:“本部为维持地方治安,应请贵处将居留本京人员,于本年三月五日前全部撤退。”[14]3月初,中共代表团及《新华日报》临时营业处人员撤退,中统京区区长田纯玉亲自指派“梅园监视站”成员何俊峰、张炳舜、陈梦林等,尾随中共人员至飞机场,暗中“监视”其离宁时情况,以防中共方面安排人员留下。在他们监视的过程中,发觉中共代表团登上飞机的人数,与原先统计的人数相差1人。中统京区侦行科科长朱庆之随即找到张炳舜、何俊峰、窦茂林、王赓戍等人,到侦行科开会研究,企图查明中共代表团是否有人留下未走,或已去他处(上海),或是原先统计不正确。“梅园监视站”主任张炳舜汇报说梅园人数相符;新华日报社监视哨的窦茂林说他的香烟摊隔马路,《新华日报》营业处进出的人很多,买书的,看书的,有梅园来的,弄不清,可能把梅园来的误作新华的人,重复了;王赓戍说新华的人数没错,他还找到了之前在新华营业处雇佣的女佣来做证明人。[15]就这样,调查来调查去,最终也没调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监视站虽然在这项工作上非常用心,却也没有取得成绩。
首都警察厅东区警察局界内政治党派人员监护情形概况表[13]
梅园新村30号院落加高的围墙
中统“梅园监视站”的存在,极大地影响了中共代表团的活动。代表团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开展工作时特别不方便。“我们每行动一步,都受到他们的特别‘保护’和‘跟随’。”每次外出时,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特务甩掉。[16]
为减少特务的监视对工作的影响,保护前来与代表团联系工作的革命者和民主党派人士,中共代表团把周恩来、邓颖超居住的梅园新村30号院落的围墙加高,并将两个车库加盖为二层楼房,在梅园新村35号院里东西两侧各加盖一个小平房,以挡住特务监视的视线。与梅园新村30号西侧紧邻的梅园新村31号,院落比30号小一半,其楼房的位置在30号庭院的西侧中部,特务在朝向30号的二楼东侧墙面上挖了一个窗户,由此可以窥视30号院内的每一个角落。“梅园监视站”每天都安排专人在里面监视。代表团在30号西侧特务监视窗口下加盖了一个高大的席棚,以挡住特务的窗口,席棚里既是吃饭的食堂,又可在里边打乒乓球。为防止特务窃听,在客厅开会时,不参会的代表团成员就在院里用留声机放音乐唱片,或打乒乓球。每当周恩来接待客人时,就故意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大。“一次,一个叫黄士跃的人要求见周恩来,周恩来要我把他接来,并亲自同他谈话,使他非常感动。谈话中间,黄士跃发现收音机响着,就顺手关掉,我们又把它打开,黄不知这是什么用意,就又把它关了,我们便再次打开。这样的情景是常常发生的。”[17]此外,30号一楼为周恩来、邓颖超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二楼则是代表团的机要室,为防止特务的监视,代表团只好将二楼的老虎窗每天紧紧关闭,并拉上两层厚厚的红黑双色窗帘,这在有火炉之称的金陵夏季,是非常令人难熬的。
由于特务监视活动的猖狂,周恩来、董必武等中共代表团领导经常对代表团成员进行气节教育,做好随时发生意外的思想准备。如果遇到特务盯梢,要想办法摆脱,并尽量减少外出。重要文件要保管好,并做好万一情况紧急时销毁等应对工作。机要员在翻译完电报经领导阅后,基本就销毁了,少数需保存一段时间的,“就把它搓成细小的纸棍或纸球藏在只有一人知道、不引人注目的墙缝、砖隙间,以防敌特突然袭击。”[18]
在中共代表团驻梅园期间,发生过几次惊心动魄的与特务进行较量的大事件。后来以此为题材拍过几部电影。有周恩来与国民政府第三绥靖区副司令张克侠成功摆脱特务监视,秘密在汽车中商谈争取和策动张克侠部下起义为题材的电影——《佩剑将军》;有周恩来在美军专机上遗失笔记本,差点导致潜伏在胡宗南身边的熊向晖身份暴露,后又成功与时在南京的熊向晖取得联系为题材的电影——《一号目标》等。这些影视作品看来是惊心动魄的,但还是难以全面反映代表团当时的危险处境。
尽管“梅园监视站”的特务监视非常严密,但中共代表团仍以极大的勇气和智慧把党中央交给的工作完美地做到了实处。面对特务猖狂的监视及跟踪,中共代表团没有胆怯和退却,即便被特务的监视车群蜂拥跟踪,代表团仍克服困难,有理有据地进行反击,完成自己的使命。在国民政府限令中共代表团撤退前后,代表团驻地周边的情况变得更为复杂,特务的监视更为严密,中共中央致电代表团主持工作的董必武等,指示“蒋对我京、沪、渝人员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严密监视,仍不动手;一种是封闭群众乃至新华(日报)故意吓人,我们应仍本一贯方针,坚持非赶不走原则,到处揭穿蒋之恐吓手段,以鼓励进步群众乃至中间人士与蒋斗争的勇气。”[19]中共代表团按照中共中央的指示,坚持到国民政府指定的撤退日期之后两天,才撤离南京。董必武在撤退之际,向各方人士发出“再见之期,当不在远”的豪迈之言,并在两年后实现——解放军胜利渡过长江,南京的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中统“梅园监视站”的工作,并未达到蒋介石预想中的效果。在中共代表团撤离南京后,监视站转而监视由蓝家庄搬到梅园新村30号为中共代表团代管财产的民盟,但人员及财力、物力的配备都已大幅缩水,直至民盟转去上海后,监视站随之撤销。南京解放前夕,接替田纯玉任中统首都实验区区长的苏麟阁布置了潜伏任务,计分一线、二线、三线:一线由苏麟阁本人领导,人员较公开;二线分专任、义务两种,分别由叶一舟、于克己领导;三线计划由王仲常以中华新闻社为掩护,招募记者充任。解放以后,一、二两线被人民政府打垮,三线据材料分析,因时间仓促,加以经费所限,似乎并未布置完成。[20]
中统“梅园监视站”的工作,可谓抗战胜利后国民党特务特别是中统对中国共产党和民主党派人士从事特务工作的一个缩影,即监视更严密,但成果并不显著。其监视做法引起了国统区民众的反感,他们的监视对象中共代表团及民盟等,仍胜利完成了工作,并在国统区宣传了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团结和教育了更多的群众,为新中国的成立赢得了更多的民心。尽管中统联合其他特务机构在此期间造成了“下关惨案”等事件,可是这种恐怖流血事件仍然抵挡不住蓬勃发展的民主潮流。作为国民党政府独裁工具的中统特务组织,也随国民党政府在大陆统治的失败走向衰落。
参考文献
[1][7]据刘国安回忆记录整理,梅园新村纪念馆藏。
[2]郭沫若:《梅园新村之行》,载《南京印象》,群益出版社1946年版,第15页。
[3]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秘书处印行:《中央党务月刊》,1928年第4期。
[4]李约勒:《难产的中央党员通讯局》,载江苏省政协文史委编:《中统内幕》——《江苏文史资料选辑》第23辑,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年8月第1版,第268页。
[5]《内政部调查局(中统)》,梅园新村纪念馆藏。
[6]吴剑平:《关于中共代表团1946年在南京和谈时“中统”的监视工作情况及有关事项》,梅园新村纪念馆藏。
[8][9]来大德:《中统局首都实验区对梅园新村中共代表团驻地的监控》,梅园新村纪念馆藏。
[10][11]王赓戍:《中统对梅园的监视材料》,梅园新村纪念馆藏。
[12]《内政部调查局(中统)》,梅园新村纪念馆藏。
[13]《首都警察厅东区警察局界内政治党派人员监护情形概况表》,梅园新村纪念馆藏。
[14]《南京卫戍司令部致中共代表团电》,载《中共中央南京局》,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年6月版,第551页。
[15]吴剑平:《关于中共代表团1946年在南京和谈时“中统”的监视工作情况及有关事项》,梅园新村纪念馆藏。
[16]据刘国安回忆记录整理,载《中共代表团在梅园》,中央文献出版社2012年9月版。
[17]根据1986年5月、1990年7月1日对宋黎的访问记录整理。载《中共代表团在梅园》,中央文献出版社2012年9月版,第29-30页。
[18]根据张云1982年11月1日的手稿整理,载《中共代表团在梅园》,中央文献出版社2012年9月版,第59页。
[19]1947年2月26日,《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秘密据点的办法给董必武等电》,载《中共中央南京局》,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年版,第224页。
[20]《内政部调查局(中统)》,梅园新村纪念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