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恶童三部曲》中的叙事与性别意识

2016-05-30 01:08:37段田利
关键词:女性意识

段田利

摘 要:《恶童三部曲》是匈牙利著名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的一部作品,它以一对双胞胎兄弟的视角对战争、人性、真实与谎言等主题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本文尝试采用性别叙事的视角,通过叙事人物、叙事策略、叙事声音三方面的论述,对这部作品的女性意识进行初步的探讨。

关键词:《恶童三部曲》;性别叙事;女性意识

中图分类号:I52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10-0144-02

一、性别叙事

叙事,即我们一般意义上的讲故事,但讲故事本身却包含了故事和讲述两个层面,所以叙事在强调“讲什么”的同时也注重“如何讲”。作为讲述者,除了运用一定的叙述技巧,就其讲述本身而言也会受到社会文化各方面的影响。性别作为社会文化的塑成,也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体现在故事的叙述当中,性别的不同将直接影响故事的叙事方式、主题的阐释和人物形象的塑造,因此叙事与性别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性别叙事正是将性别与叙事纳入同一范畴,使性别化的阐释贯穿叙事形式的始终,从而在广泛的意义上对性别意识和叙事行为对性别角色的建构与解构展开探讨。

二、《恶童三部曲》中的叙事与性别意识

(一)《恶童三部曲》

《恶童三部曲》是匈牙利著名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的一部作品,叙述了一对双胞胎兄弟在外婆家和分离后各自的生活。战火年代,路卡斯和克劳斯被他们的父母送往乡下外婆家躲避战乱,他们的外婆是一位被同乡称为老巫婆的疯女人,从此这对兄弟开始了学习生存法则、写作和变得残忍的生活,他们将发生在这个遭受战争破坏的边界小镇上的故事记录了下来。后来克劳斯跨越边境离开,留下路卡斯独自一人生活,他收留了雅思密娜和她的私生子,照料神父,安慰因丈夫被判通敌罪致死的克罗拉,克劳斯则在分离后继续着自己不一样的生活。四五十年后,兄弟二人终于见面,但迫于现实,还是没有相认,最后路卡斯自杀,被葬在了自己的父亲墓旁。

(二)《恶童三部曲》中的人物与性别意识

《恶童三部曲》设置的人物较多,但叙事本身并不精心于人物的塑造,就其主要人物而言,与女性相关的男性人物大多处于缺席状态。双胞胎兄弟的外婆独身一人生活,据同乡人称她杀死了自己的丈夫,是个老巫婆、疯女人。而双胞胎兄弟来到乡下也是由其母亲陪同,父亲虽然多次被提到,但在其成长过程中,基本处于缺席状态,甚至最后也被这对兄弟炸死。雅思密娜的丈夫,她的私生子的父亲,也是她的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始终以一个虚幻的影像存在。克罗拉的丈夫同样因叛国罪致死,即使她的情人也是一个出现消失于黑暗中不知其名的人。第三部尽管与第一部在情节设置上有些冲突,但是主人公克劳斯的父亲仍然是一个缺席的存在,他被夹在两个女人的感情之间,最终被自己的妻子开枪打死。唯一一位作为男权意志——上帝代表的神甫,也是一个虚伪、垂老、对现实的战乱无可奈何的形象。所以,在此,作者颠覆了以往男权制文化中男性统治一切、高高在上的权威形象,而置换给他们的则是被处置、权威被消解的命运。

伴随男性人物的缺席,女性人物得以凸显。但这些女性人物并非是对传统女性形象的沿袭,相反她们在许多方面是对传统女性形象的背离。在传统的敘事中,女性往往是欲望的客体、美和善的化身。虽然这看似是对女性的尊崇,但其实质却是将女性的价值定位于其被动性和他者性,在所谓“美”的理念遮蔽下,女性始终处于被物化、欲望化、幻象化和被观赏、被品评的命运,而其主体性的欲望、生命则被扼杀。因此,女性丑的形象的出现就体现了对于传统男性中心审美观念的颠覆,具有一定的反叛性,同时也是对女性自身主体性的一种确立。

而《恶童三部曲》中主要女性人物的设置,也都体现了对于传统男权文化为中心的审美意识的反叛。首先从人物的外表来说,这里的女性形象基本都不能给人带来视觉上的美感。双胞胎兄弟的外婆“长得又瘦又小,脸上布满了皱纹和黑褐色的斑点,另外还有一颗一颗突起的小肉瘤,肉瘤上面甚至还长毛,牙齿好像也掉光了”,并且她“从来不洗澡也不洗脸,她只有在吃完东西或喝过东西后,才抓起头巾的一角随便抹一抹嘴。”而外婆的衣服也从来就没换过,她的“厨房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很脏。红色、不规则的地板瓷砖总是粘住我们的脚,大餐桌上常弄得我们的双手、手肘一团黏糊……”,外婆还一边做饭一边用袖子擤鼻涕,擤完了还不洗手。如果说外婆的丑和邋遢和年纪相关,那么邻居小兔子的丑就是自然而生的。“她不但有兔唇,而且还有斗鸡眼,鼻子和嘴巴间挂着两道鼻涕,此外,她的四肢长满了脓包。”而在第二部分,路卡斯的情人克罗拉虽然35岁,但却头发灰白,戴着老花镜,而且穿得跟老女人一样。

这些女性形象虽然外貌丑,但是她们却勇敢地表现追求自我的欲望。在性文化的概念里,女性一直是被动的对象,更无从提及享受自己情欲的快感,但是这里的女性却敢于表现追求自己的欲望,她们在性爱中掌握了自己的主动权和自己的身体,从而改写了女性在性爱中的屈从性。小兔子让动物舔自己的私处,甚至最后主动让士兵占有自己直至死亡;雅思密娜主动让父亲亲近自己,直至因与父亲私情生下私生子被赶出家门,她依然称心里只爱父亲;克罗拉明知自己的情人有妻室,却依然与他私会……这些女性通过自己勇敢的追求有力地抨击了女性作为他者的传统观念,而这种女性爱欲的抒写在揭露女性真切生命体验的同时,也凸显了女性爱欲的蓬勃生命力,结束了女性被审视被选择被奴役的命运,撼动了男性权力的宝座。

除了对主体欲望的追求,她们也在部分程度上体现了女性的才干与责任的担当。双胞胎兄弟的外婆虽然丑、邋遢,但她却通过自己的勤劳与能干将自己的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在那个物资贫乏的战乱年代,承担起了养育兄弟俩的责任;雅思密娜同样很能干,在姨妈家时就是她一手料理整个家,虽然曾想溺死自己的孩子,但最终她还是将他养育长大。安登尼雅不仅生下了和她所爱人的私生子,而且领养了克劳斯,并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可以说在男性缺席的情况下,这些女性通过自己的能力体现出了女性的独立性与主体性。

(三)《恶童三部曲》中的叙事策略与性别意识

性别叙事关注叙述视角所传达的性别权力关系,当女性作为观察者和感受者时,女性的主体意识和特有经验是否得到发扬,她们采取了何种叙事策略和技巧以规避和抵抗父权意识的干涉。而作家为了达到某种预先设定的文本效果,往往会先验地设定叙事原则或规范,这对作品能否如愿达到理想的效果至关重要。《恶童三部曲》中,作者为了凸显自己的性别意识,采取了重复这一叙事策略。首先弑夫这一主题在故事中重复出现。在叙事的第一部分,双胞胎兄弟的外婆杀死了自己的丈夫,也因此被同乡人称为老巫婆、疯女人;在第三部分中,双胞胎兄弟的母亲因为知道自己的丈夫爱上了别的女人并与其有了私生子,所以用枪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弑夫在传统观念中无疑是大逆不道之举,但是作者却在叙事中重复强调,由此体现了她对于父权统治的僭越与不满。同时,作者在設置情节时,也有意重复了性别三角这一结构模式。性别三角结构是指叙事中的人物形成了一个相互关联的三角关系,而这一关系本身则暗含着一定的性别意义。在叙事中,首先出现的是一个以女性为中心的三角结构,克罗拉处于两个男性人物的中心,一方面她是路卡斯的情人,另一方面她又与一个不知其名的医生一起私会,而路卡斯甚至为了她在暗地袭击医生进行报复,可以说这是一场因一个女人而引发的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但讽刺的是这个女人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确是自己被害死的丈夫;在叙事第三部分,双胞胎的父亲在自己的妻子之外爱上了安登尼雅,并与其有了私生女,因此他的妻子用枪结束了他的生命,这个看似以男性为中心的三角结构,并未引发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而是以男性的死亡告终,同时安登尼雅收养了克劳斯,另一个女性的儿子。所以在三角结构关系的处理上,作者并没有将女性看作争夺的物品或斗争的牺牲品,而是对这一观念进行了艺术化地反驳,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对于女性作为主体的肯定与尊重。

(四)《恶童三部曲》中的叙事声音与性别意识

“声音”在叙事学中一般用来指称叙述行为本身,就其狭义概念而言,则指“谁言说”这一问题。在女性主义者看来,所谓的声音,通常指那些现实或虚拟的个人或群体的行为,这些人表达了以女性为中心的观点和见解或那些被压抑群体和个人的身份和权力问题。在故事的叙事中,作者虽然通过女性人物的设置,重复的叙事策略凸显出来自己对于女性欲望、女性自我主体性的肯定和对于男性中心的父权统治的反叛,但是从叙事声音的角度而言,作者给予女性的关照却是不充分的,因而她们在部分程度上仍然处于被压抑的失语或者屈从状态。外婆这个人物在一登场作者就告知我们她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并被同乡人称为老巫婆,但是外婆是否真的如同乡们所说杀死了自己的丈夫,作者并没有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所以对于众人的非议,她几乎是处于一个沉默的状态,我们也没有看到她为自己进行任何的辩解,而她内心世界的真实想法也是一片空白。所以我们才看到到了晚上她独自喝酒,独自一人说我们听不懂的陌生的语言自问自答的情景,虽然她也在醉酒这种非理性状态下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但却是用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自言自语,所以对于外婆这个人物声音的表现始终是不充分的。同样,面对镇上人对于自己和父亲关系的非议,雅思密娜并没有公开为自己辩解,甚至她曾一度想以溺死私生子跨越边界的方式来逃避、躲过众人的言语。所以,在舆论的压力下,她几乎处于一种沉默的失语状态,我们看不到她内心的反抗和挣扎。

三、总结

本文从人物设置、叙事策略、叙事声音三个角度对《恶童三部曲》中的叙事与性别意识这一问题进行了初步的探讨。首先就人物表现来说,与主要女性相关的男性基本都处于缺席状态,打破了以男性为中心的权威性和主体性;就主要的女性形象而言,她们虽然丑,却有着强烈的欲求,并且精明能干,表现出了女性的责任与担当,这不仅是对男性中心的审美意识的反叛,也是对女性生命力与欲望的张扬,是对女性主体性的展露。其次,就叙述策略而言,作者采用了重复的叙事策略,通过对弑夫这一主题和性别三角结构的强调,表现了她对于父权统治的僭越与不满,对于女性作为主体的肯定与尊重。最后从叙事声音的角度来说,文本中的主要女性并没有通过自己的声音表达出自己的看法,即使有女性对话语权进行争取,也受到了男性的批评与指责,因而她们在部分程度上仍然处于被压抑的失语或者屈从状态。所以作者的性别意识、她对男性中心的批判并没有从根本上威胁到男性整体的话语权威和性别带来的优越感,因而这种性别关照是不充分、不彻底的。

参考文献:

〔1〕陈顺馨.中国当代文学叙事与性别[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2〕雅歌塔.克里斯多夫著,简伊玲译,恶童三部曲[M].新世纪出版社,1998.

〔3〕凯特.米丽特.性政治[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

〔4〕谭君强,叙事学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 赛汉其其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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