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莹莹
摘 要:儿童文学的建设关系着一个民族的未来,我国的儿童文学相对薄弱,然而值得欣慰的是新世纪以来,我国的儿童文学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在儿童诗、童话、寓言、儿童小说等儿童文体领域均取得了一定成就。曹文轩是我国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在当代众多的儿童文学作品中,曹文轩的作品独树一帜,其艺术风格古典而浪漫、唯美而忧伤,非常值得读者阅读和评论者研究。本文从深刻崇高的创作宗旨、少年男子汉形象的塑造、多种创作方法的结合三个方面对曹文轩的儿童小说进行了分析,探讨了其儿童小说的独特性及其在儿童文学史上的地位和作用。
关键词:儿童小说;曹文轩;独特性
中图分类号:I207.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10-0125-03
与成人文学相对的儿童文学起步较晚,它的产生和确认经历了一个缓慢的过程。从世界范围内来讲,儿童文学萌发于17世纪末、18世纪初;就我国而言,有史可考的专为孩子们创作的儿童诗、儿童小说、儿童戏剧等直到晚清才开始陆续问世。儿童文学成为一个独立的文学门类则始于20世纪初、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作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的曹文轩同时也是儿童文学作家的杰出代表。他的儿童小说获得过国内多种文学奖项,这些荣誉足以证明曹文轩作品的质量之高,值得读者阅读和学者研究。
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相区别,有着自身独特的价值。在晚清和文革时期,我国的儿童文学主要起着教育作用,带有鲜明的时代烙印。新世纪以来,随着儿童文学的繁荣发展,儿童文学作家开始打破只创作说教气息浓厚的作品,而更加注重作品的审美功能。曹文轩的儿童小说正是避开了对儿童枯燥的教化,而是充满着优雅的审美情怀,体现着对美好人性与高尚情操的永恒追求。本篇论文的内容分为三大部分,从深刻崇高的创作宗旨、少年男子汉形象的塑造和多种创作方法的结合这三个方面来论述其儿童小说的独特性。
一、深刻崇高的创作宗旨
“创作宗旨是指某一作家进行文学创作的根本目的和追求。”[1]创作宗旨也可以理解为创作观念、创作理念,对作品起到统摄性的作用,它影响着作品的创作主题,制约着作品的创作原则、创作对象,甚至决定着作品的创作方法。曹文轩儿童小说深刻崇高的创作宗旨可以概括为以下两个方面。
(一)“为人性”的儿童文学观
上世纪八十年代,曹文轩提出“孩子是民族的未来,儿童文学作家是民族未来性格的塑造者。”[2]曹文轩的这一观点是当时儿童文学研究领域十分重要的理论话语,对儿童文学理论批评起着强有力的影响和促进作用。这种提法,把儿童文学作家的地位提高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它把塑造儿童的性格上升为塑造整个中华民族的性格,体现在具体作品中就是对人性美的弘扬。
2005年6月,曹文轩对之前提出的观点做出了修正,他说:“儿童文学的使命在于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3]為了契合自己“为人性”这一创作宗旨,曹文轩在他的作品中分别描写了“人性美”和“人性恶”两个方面,从而展示其对人性深度的挖掘。同时,通过人性“善”与“恶”的对比,引导少年儿童树立正确的人生观。
《草房子》里男孩桑桑和杜小康之间的相处体现了“人性美”。杜小康曾经是油麻地首富家的孩子,然而意外的事故使杜小康的家境突然败落,他被迫辍学跟父亲到芦花荡放鸭,在别人的眼中,他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光彩。桑桑并没有因为杜小康家境的一落千丈而幸灾乐祸,相反,他们成了好朋友。杜小康和父亲从芦花荡放鸭回来后,给桑桑带了五个双黄的鸭蛋,这是杜小康从大芦荡带回来的全部财富。为了让辍学的杜小康重返教室,桑桑卖去了自己心爱的鸽子,把钱全给了杜小康。他们真挚的友情,闪耀着“人性美”的光辉。
《红瓦》中的乔桉则是一名不良少年,因为母亲同祖父乱伦,他有着备受歧视和侮辱的不幸童年,致使他的心理暴力且阴暗,他的性格多疑而嫉妒。他不相信生活的美好、人心的善良,而是以一种怨恨的态度对待身边的人和事,最后因为盗窃而走向了犯罪的深渊。但是曹文轩并没有对乔桉这样的不良少年做出指责或批判,而是正视人性的弱点,平静地刻画着人性恶,甚至对乔桉或乔桉这一类的少年表现出同情和关怀。
(二)对苦难的执着书写
悲剧意识是曹文轩儿童小说中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之一。曹文轩认为,在轻薄的享乐主义盛行的今天,我们忽视了苦难对于生命的价值,而我们应对此作出反思。他说:“儿童文学是给孩子带来快感的文学,这里的快感包括喜剧快感,也包括悲剧快感——后者在有些时候甚至比前者还重要。”[1]他的一系列作品《草房子》、《青铜葵花》、《细米》、等无不弥漫着忧伤悲悯的气息。
《草房子》里原本活泼可爱的男孩桑桑却得了奇怪的病,使他小小年纪不得不忍受病痛的折磨;《青铜葵花》里的小女孩葵花,是城里的孩子,从小没了母亲,父亲被下放到农村劳动不久后去世,她被一个贫穷的农村家庭收养;《细米》里的少女知青梅纹,其父母在文化大革命中双双死去,可怜的她在农村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
曹文轩对苦难的书写,是告诉孩子们苦难在人生中的必要性,我们要成长,就必须要经历一些磨难。孩子们在阅读苦难、感受苦难的同时也培养了孩子们面对苦难处变不惊的坦然态度。快乐是廉价的、虚无的,痛苦才是宝贵的、深刻的。
二、少年男子汉形象的塑造
“创作对象是指作家进行创作时关注的焦点和描述、表现的中心。”[1]尽管儿童文学作家的作品同样都是儿童题材,实际上他们表现的中心却各自有别。曹文轩作品的创作对象则是以少年中学生为主,主要描写少年的日常与学习生活,身体与生理上的变化。曹文轩曾说:“我根本不想去了解现今的中学生,因为我就是中学生。”[2]正是这一写作定位显示了他与其他儿童文学作家不同的价值追求。
中学生也就是少年,曹文轩的多部儿童小说均以少年为题材,对“少年”这一特殊人生阶段的关注已成为其小说创作的一大特色。围绕“少年中学生”这一写作对象,曹文轩侧重表现了少年萌发的情爱意识,以及对少年性格上的刻画。
(一)少年情爱意识的萌发
曹文轩并不因为自己写的是儿童文学作品而有意规避“性描写”,但与成人文学不同的是,曹文轩笔下有关于“性”的描绘是纯洁且高尚的,情爱意识的萌发是儿童在成长发育过程中的正常生理现象,作者不忌讳谈性,而是以一种巧妙的暗示的方法对少年进行正确引导。
《细米》里的少女梅纹是一个女知青,她住在细米的家里,和细米以姐弟相称。在梅纹初到稻香渡,细米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大年三十的晚上,细米的父母不在,姐弟俩睡在同一张床上。细米对梅纹身体散发出的清香感到害羞,夜晚梅纹将细米的双腿抱在怀中,细米的双腿对梅纹胸部的感知使得他紧张得久久不能入睡。还有一次,细米无意中撞见梅纹正在洗澡,女孩赤裸的身体就那样鲜活的展现在他的眼前,细米对此产生了负罪的感觉,慌忙地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自己不是坏孩子。作者如此处理,更能显示出男孩细米纯洁的心灵。
曹文轩虽然并不回避对少年情爱的描写,但却张弛有度,对此有一定的节制。正是在这种表现与节制之间,完美地向读者展示了少年间纯洁珍贵的朦胧情愫。于成人读者而言,不失为一种美的感受,会唤起自己儿时相关的体验或记忆;于少儿读者而言,更能引起他们的共鸣,能对他们的情爱意识起到良好的疏导作用。
(二)坚韧顽强的性格
面对缺乏勇气和创造力、自私且贪婪的少年性格,曹文轩曾提出:“当代的儿童文学应该对那种顺从的、老实的、单纯的儿童形象加以否定,塑造坚韧的、精明的、雄辩的儿童形象。”[1]并且他也曾说过儿童文学作家承担着未来民族性格塑造者的重任,因此他在自己的儿童文学创作中才塑造了许许多多坚强执著、生气勃勃、勇于担当的小小男子汉形象。
《山羊不吃天堂草》里的小木匠明子,跟随师父和师兄来到城里谋生,在城市里师徒三人备受城里人的侮辱与歧视,并且师徒三人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矛盾。但是不管怎样,小明子始终恪守一个正直的乡下人的生活原则和价值观念,在充满诱惑的、眼花缭乱的生活环境中保持了自己不卑不亢、自尊自强的高尚人格。
曹文轩对少年的成长过程有着全方位的展示,首先从生理上的发育,继而到精神上的完善再到人格的塑造,都有细致地刻画与描写。他笔下的少年,其成长过程中都经历了挫折与困难,正因为有了与苦难作斗争的体验,才使少年获得了珍贵的人生财富,为他们以后的学习或工作奠定了良好的精神基础。曹文轩在他的作品中塑造出来的少年男子汉形象,培养了少年坚强的性格,尤其对男孩子阳刚之气的形成起到了一定作用。
三、多种创作方法的结合
河北大学文学院的阎浩岗教授曾在自己的著作中写道:“只有在创作方法上有自己独特的艺术追求,形成了自己独特个性的作家,才会在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1]阎教授在这段话里突出了创作方法的重要性,可以说每一位优秀的作家必定会在创作方法上有一定的追求,由此才使自己与其他作家区别开来。曹文轩创作方法的独特之处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叙事手法的多样,另一个是优美诗意的语言。
(一)多样的叙事手法
曹文轩不仅是一位儿童文学作家,同时也是一位学者,他的《小说门》是一部专门研究小说创作理论的专著,曹文轩本人可谓是熟知各种有关小说创作的技巧,而他的作品正是把这些理论化为实践的产物。在小说的叙事手法上,他的作品十分鲜明的体现在运用儿童视角和“摇摆式”的叙事两大方面。
1.儿童视角的运用
“儿童视角指的是小说借助于儿童的眼光或口吻讲述故事,故事呈现过程具有鲜明的儿童思维特征。”[2]曹文轩的大部分儿童小说均运用了儿童视角,《草房子》以男孩桑桑的视角描写了他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六年小学生活;《红瓦》是少年林冰眼中油麻地小镇上各色人物的斑驳人生以及他在学校与同学老师相处的青春故事;《山羊不吃天堂草》是乡村少年明子在城市的经历和对家鄉的回忆;《细米》则是少年细米与知青梅纹在小村庄稻香渡发生的故事。
作家运用儿童独有的感知方式和认知方式,给读者带来一种别样的审美。儿童以其单纯清澈的眼光,在成人熟视无睹的事件或情境中创造出诗意而纯真的美,给人们业已格式化的审美套路带来冲击,对成年人产生一种“陌生化”的阅读效果。儿童视角的运用,激活了人们逐渐僵化的古典美感,勾起了人们对于童年的美好记忆,让人们深刻感受到童心的无邪,带领读者进入另外一种审美世界。
2.“摇摆式”的叙事
在曹文轩的小说创作理论专著《小说门》一书中,第七章名为“摇摆”。“摇摆意味着小说在运行时,不是毅然决然地向前奔突,而是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呈现出犹疑不定的状态。”[1]“摇摆式”叙事,就是指作家在处理情节或人物关系时运用的一种荡出、收回、再荡出、再收回的叙事方式。曹文轩喜欢在他的长篇儿童小说中采取“摇摆式”的叙事技巧,如《草房子》里蒋一轮与白雀爱情之路的一波三折;桑桑病情的变化,由病入膏肓到出现好转;杜小康家境的变化,由富有到衰败。
曹文轩采取此种叙事技巧,使得小说的情节带有强烈的节奏感,更能吸引读者的眼球。小说中的人物富有弹性,在各种情形中跳跃、冲突、纠缠,产生张力,使作品具有了无穷的魅力并且更具可读性。
(二)优美诗意的语言
曹文轩非常看重儿童文学作品的审美价值,因此他同时也非常看重儿童文学的语言运用。“让一个人在他的童年时代就惠受优美语言的雨露,使他从小就养成一种高雅的情怀,这是儿童文学推卸不了的责任。”[2]为了让儿童读者从小就能徜徉在优美诗意的语言文字之中,感受文字的魅力,培养儿童在语言方面的审美意识,曹文轩的小说语言运用了比喻、通感、白描等多种修辞手法。
如《根鸟》的第三章《鬼谷》中有一段关于一种植物“珍珠果”的描写,“叶子小而稀,状如富贵人家的女子的长指甲,深绿,阴森森;茎瘦黑而苍劲,像垂暮老人的紫色血管。”[3]两个比喻句的使用,让读者对珍珠果的“叶子”和“茎”有了形象生动的认识,并且“深绿色的长指甲”与“垂暮老人的紫色血管”让人感觉到珍珠果并不是一种吉利的果实,而是带有某种邪恶的暗示。尽管这段描写并不能给人美的体验,甚至是丑的,但是“审丑”也是“审美”的一种,我们研究的重心是曹文轩的语言运用方式。
四、结语
近年来,我国的儿童文学加速了其繁荣发展的步伐,涌现出大量的儿童读物,儿童文学研究也趋向跨学科研究。事实上,我们对儿童文学的关注程度依然不足,在儿童文学优秀作品的创作以及先进的儿童文学理论的提出等方面仍有待提高。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的王富仁教授说:“我呼唤儿童文学!呼唤中国的儿童文学!呼唤中国真正的以儿童为本位的儿童文学!”[1]王教授这一发自内心的强烈呼唤,值得我们每一位儿童文学爱好者的深思。以曹文轩为代表的儿童文学作家更应该受到应有的重视,因为他们的职责光辉而神圣,他们是伟大的,是值得我们尊敬的。曹文轩在创作宗旨和创作方法上的独特追求,使得他的作品与其他儿童文学作家的作品区别开来,也奠定了他在当代儿童文学文坛上的地位。相信在众多儿童文学作家和学者的努力下,我国儿童文学的发展前途将一片光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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