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字眼

魏蔻蔻

刚到荷兰读硕士时，我去听一个关于公共卫生管理和交流的讲座，谈的是公共卫生署这类政府机构在对公众进行健康普及和宣传时的措辞问题。

教授強调，政府绝不能使用“免费”这个词，因为政府不是商业机构，它的每一分钱都来源于公民交纳的税收。政府对公民的服务本已被公民提前交税，谈何“免费”？

而“提供”“给予”这类词也是政府需要小心使用的。理由同上，政府通过与企业或其他机构合作，才能调配产品和服务，这不是政府自身提供和给予的，所以不能用“提供”“给予”这类词，应该用“组织”“调集”“规划”这类词。

举个例子，荷兰公共卫生部门在针对流行病免疫的《国家免疫接种计划》里，慎重地声明了这个计划“不付费”。与“免费”相比，“不付费”要好很多，表明除了已交的税，政府不再进行二次收费。

可想而知，荷兰公共卫生部门绝对不敢用“国家免费提供疫苗接种”这类方式说话。要敢这么说，政府就要被告了。政府的做事流程和公共交流方式不当是荷兰最容易发生的政府被告案例。

最初，我觉得这只是在抠字眼而已，后来我懂了，其实政府和民众之间的相互制衡和尊重的关系，无非就是从平时说话的措辞和行事的方式来决定的。

有一回我选车，一辆轻型省油的小车吸引了我的注意。车厂的销售员告诉我，由于该车具有环保轻便的性能，所以无需每月交纳公路税，这是购买该车的优点。我怕销售员糊弄我，事后致电荷兰车辆交通税务部门查实。

电话接通了，我说明事情原委，并把车子的型号报上，询问是否不用交纳公路税。对面传来税务官员和善沉稳的声音：“魏女士，在荷兰每辆车都要交公路税，这是公民的义务……”

听到这里，我心想，见鬼，果然被那个销售员骗了。

税务官员的声音继续稳稳地传来：“您刚才提到的这款车需要交纳公路税，每月交纳的公路税费为0。”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 图/胡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