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香的清净气息

2016-05-30 02:47聂玮庭
中国集体经济 2016年17期
关键词:柏子仁山居方子

聂玮庭

山居好,山居好,

鹤唳猿啼饯昏晓。碧窗柏子炷炉香,

趺坐蒲团诵黄老。

——(宋)龚大明《山居》

柏子香与文人情怀

一说到柏子香,恐怕文人香友们第一想到的就是宋代的大文豪苏轼。“铜炉烧柏子,石鼎煮山药。一杯赏月露,万象纷酶酢。”从苏轼这首《十月十四日以病在告独酌》中,可以读到山客高洁淡泊的形象,清净出尘的气质,让人印象深刻。但苏轼对柏子香的钟爱恐怕尚不及其弟,苏辙的《游钟山》曾写道:“客到惟烧柏子香,晨饥坐待山前粥。”柏子的形象是符合山居和禅院的,朴实无华,山中易得,以柏子焚香招待友人,能感受到诗人喜爱清简的个性。又《次韵子瞻系御史狱赋狱中榆槐竹·柏》中提到:“胡为南涧中,辛勤种柏子。上枝挠云霓,下根绞石齿。”说明诗人把柏子当作一种志趣高尚的意象之物,不仅焚其香以待客,更愿亲身耕種,体会其中艰辛,柏子本身就也带着一丝孤傲的文人气质了。

而焚烧柏子的做法,则流行于唐代晚期,最早是在僧人中流传的禅修用香,如唐彦谦的《题证道寺》中记载:“弯环青径斜,自是野僧家。满涧洗岩液,插天排石牙。炉寒余柏子,架静落藤花。”而宋人葛庆龙的《赠僧》一诗中写:“舶香亦带鱼龙气,自采枝头柏子烧。”可见在唐宋的出家人眼中,所谓千里迢迢的舶来之香,如沉香、乳香、龙脑、丁香等虽好,但还是带有尘世的俗气,而佛家所用之旃檀,在当时其实非常昂贵,除礼佛、法事之用外,平时僧侣们的修行多是亲自采集山中的柏子,处理炮制后作为香料的。

早在三国时嵇康的《养生论》中说道:“虱处头而黑,麝食柏而香。”又在宋代梅尧臣的《寄题终守园池》中说:“老柏麝不食,古色侵青冥。浅沼龙不入,秋水生浮萍。”可见当时古人认为新鲜的柏子香气要更好。由于麝之香源于柏,也因有这层关系,古代的文士才喜爱焚烧柏子这类香料,认为其上会留有麝香高贵霸道的香气。如唐人许浑的《晓过郁林寺戏呈李明府》中言:“洞花蜂聚蜜,岩柏麝留香。”古人也在寒食节将柏子与麝香同熏,被认为是一种温暖的香气,如宋代仲殊的《蝶恋花》:“三月十三,曾是寒食夜,尽日暖香熏柏麝。”

柏子香的采制

关于柏子香的具体采制方法也很简单,在《陈氏香谱》中有明确记载:“柏子实不计多少,带青色,未开破,右以沸汤焯过,酒浸,密封七日取出,阴干烧之。”读这个方子看,制作柏子香并不难,但这里说的酒浸,切不可是现在的高度蒸馏酒,而应该是传统的米酒或绍兴的黄酒,如此才不会使香气燥烈。

但古人对柏子香到底追求的是何种香韵呢?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在《陈氏香谱》中有两个方子:

其一“古香方”

柏子仁二两,每个分作四片,去仁,腊茶二钱,沸汤半盏浸一宿,重汤煮焙令干甘松蕊一两檀香半两金颜香三两龙脑二钱右为末,入枫香脂少许蜜和,如常法窨烧。

其二“黄太史清真香”

柏子仁二两甘松蕊一两白檀香半两桑木麸炭末三两右细末,炼蜜和丸,磁器窨一月,烧如常法。

我们注意到这两个方子其实是很相似的,并且第一个方子有提到炮制工艺,但都是使用的柏子仁,与柏子香的使用情况还是有不同,窖藏和熏烧也和普通的香丸相似,而柏子仁与甘松蕊同用是据《世医得效方》的“十味温胆汤”记载,有“能开脾郁,心胆虚怯”的功效,与香韵的考量并无直接关系。唐宋文人所使用柏子香则一般为单方,也没有经过其他具有明显指向性香料的炮制。

据我手边的样本看,不管是平时医家所用的侧柏子,还是圆柏子,皆带有酸味和凉意,这个味道略似丁香,此类香气单独使用肯定是不够优美的。我们注意到,《香乘》把柏子放在“凝合花香”卷中,说明古人对柏子香韵的追求,近似花香,又宋代刘克庄的《居厚弟和七十四吟再赋》中有言“饥咬菜根美熊掌,穷烧柏子当龙涎。”据扬之水老师介绍,古龙涎之香气,实与素馨、莱莉相同,因此结合文人的诉求,可推测柏子香的气息许是清净幽寂的淡花香型。

按照这类香韵,我参考《香谱》制“柏子香”,与各位香友分享。

新鲜侧柏子不拘多少,沸汤中焯过,以老米酒和茉莉花露中浸泡一日,入磁罐与麝香一同密封七日,取出后撒沉水香和白檀裹衣阴干,如常法熟之。

关于柏予香的用法,各类香谱中并没有明确的描述,有香友曾认为是加云母或银叶,隔火熏之,实则不然。据宋代白玉蟾的《晓醒追思夜来句》“身如纸帐梅花梦,心似香炉柏子灰。”另宋代李洪的《题水墨罗汉》“明窗棐几氎巾净,竹炉柏子香云细。”所言,柏子香会熏出烟云,又会留下灰烬,因此说明柏子香大抵上如香丸一样是熟熏使用,即投炭平灰后,直接将柏子香放置在灰上的方式,所得之香味就是苏氏兄弟所钟情的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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