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声
1300多年前,哈尼人无意中发明了一种独特的文字——梯田,他们将这层层梯田深深地刻进哀牢山,用这永不磨灭的指纹记录他们的历史和文明。
370年前,地理学家、探险家徐霞客到达此地,痴迷于此。
100年前,法国人在这里修建了一条连接云南与越南的铁路,名曰“滇越铁路”,纵贯红河州全境。好奇的欧洲人沿着铁路从越南进入红河州,他们为这片土地感到惊异的同时,也留下了红河东西方文化交融的足迹。
上世纪50年代,在金平分水岭原始森林的茶马古道上,亮起了《山间铃响马帮来》电影拍摄组的灯光。
上世纪70年代以来,红河绚丽多彩的自然人文景观,已成为《云南故事》《雕刻大山的民族》《梯田边的孩子》《樱桃》等三四十部电影、电视剧的拍摄基地。由此,云南元阳梯田被誉为“神秘古老的大地指纹”。
大地指纹
假期从昆明驱车6个小时终于抵达我仰慕已久的红河州元阳县。
当白茫茫的云雾散开时,高高升起的太阳好似掉八了水中,多依树梯田顷刻间燃烧起来。陡峭的盘山路让人不敢往山下多看,尽管行程辛劳还伴着很大风险,但那里纵横蜿蜒的梯田和身着艳丽服装的哈尼族人如一块磁石吸引着我。
县境内的29万亩梯田是中国梯田的主要分布区域,众山合围成的一条条同心圆螺旋般盘旋向下,有的则形成一个张开的弓顺着山势而去,看似相似却又相互千差万别,好似人类的神奇指纹独一无二。离元阳县城约22公里的老虎嘴梯田堪称世界最壮观的梯田,面积有1700亩之大,而河谷又将梯田连成一体,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
元阳四季皆美,如意蕴悠远的泼墨画,来过的人无不赞叹:“元阳梯田是真正的大地艺术,而哈尼族人就是真正的大地艺术家”
我学哈尼人沿着梯田埂上山,站在高处极目远眺,整个山谷中都是梯田,小如簸箕,大则十几亩。梯田从山顶到山脚依势而下,最陡处达75度坡度,最多达3000多级,似乎是巨人修筑的通往天堂的旋梯在向天际蔓延。
我在走访哈尼族学者的过程中得知梯田最初的筑造时间没有记载,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本族的文字。约在2500多年前,一支古老的流浪部落从西藏辗转来到这云南南部的边陲山区,他们在哀牢山前勒住了马的缰绳,停止了跋涉的脚步,这就是哈尼族的祖先——元阳梯田的主要建造者。
哈尼族朋友说“每道梯田的下面都掩埋着我们祖先累累的白骨,每块梯田都是用祖先们的生命和鲜血垒成的,他们将伟大力量和崇高人格都镌刻在大山之上,成为后代子孙乃至全人类永恒的骄傲和荣耀。”
数千年来,哈尼人就是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造就了世人难以想象的大地杰作。
梯田山歌
“大树到了一万年会枯了,千千万万的小树又长出来。”这句云南哈尼族的民歌不知是谁先演唱了它,随后就在各哈尼山寨广泛流传。
毋庸置疑,哈尼梯田申请文化遗产成功是红河发展强大的助推剂,尤其红河的哈尼族多声部民歌与梯田稻作农耕劳动相伴而生,深藏在哀牢山系腹地,传承完全依赖民间歌手。
阿扎河乡普春是哈尼族多声部发源地,多声部音乐《栽秧山歌》的历史渊源目前已无从考证。但据调查,它是哈尼族一种古老的传统民歌,千百年来哈尼人在劳动过程中自然产生了《栽秧山歌》。在普春,16岁以上的女性都能演唱,世代与梯田打交道的哈尼人最注重的是栽秧季节,每当那时,梯田里山歌此起彼伏,遥相呼应,震撼山间。
《栽秧山歌》是1986年红河州开展全州民族音乐集成调查活动时由哈尼族艺术家吴志明下乡调研时偶然发现的,他坚信这是一种多声部音乐。1988年,云南艺术学院器乐系教授张兴荣夫妇来到红河县,这独特的音乐引起了他的重视,而后,他确认云南哈尼族有八声部音乐存在,由此引起了国内外音乐界的广泛关注。
哈尼族多声部民歌历史悠久,主要流传于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红河县以普春村为中心的数个哈尼族村落中。哈尼族多声部民歌包括歌颂劳动、赞美爱情、讴歌山野及田园美景等方面的内容,曲目以《吾处阿茨》(栽秧山歌)和《情歌》最具代表性,演唱方式分为有乐器伴奏和无乐器伴奏人声帮腔两种。哈尼族多声部民歌的演唱场合非常多样化,梯田、山林和村寨都可以是其表演空间。伴奏乐器均由民间歌手自己制作,其中三弦、小二胡只在普春村使用。哈尼族多声部民歌的唱词结构以开腔用词、主题唱词、帮腔用词三部分构成一个小的基本段落,其音乐形态在歌节结构、调式音列、调式色彩、调式组合和多声部组成等方面都显示出鲜明的民族和地域特征。
哈尼人没有文字,他们被幽默地称为“跨境而居的丛林游迁者”,而他们的起源也和树木有关。在各地的哈尼族中普遍流传着这样一个创世神话:传说远古的时候,天地间莽莽苍苍,唯有一个名叫“它鹏然夏阿玛”的女人,她躺在一棵大树下睡觉,一阵风吹来,女人竟然怀孕产下了人类,还产下了24种飞禽走兽。这当然是一个极神秘的传说,在民间这样的传说差不多家喻户晓,树因此成为了哈尼人崇敬的图腾。
哈尼族认为有山就有水,有水就聚人,水来自于山,山靠林养育,哈尼梯田的上方必然有茂密的树。梯田之水源于森林的事实使耕作梯田的哈尼族对森林永远怀着深深的敬意和无限崇拜,哈尼族无论搬到哪里,最要紧的事就是在立寨附近的山林中认定一棵锥栗树为“神”,如果没有便要从别处迁过来。神林中不许放牧,更不许砍伐,甚至女人都严禁进入,人们沿用同种方式祭祀树神,献过祭品之后,各家都会拿出上好的酒菜摆在街心,一席接一席犹如长龙一样,住在城里的汉学家形象地称之为“长龙宴”。席间,女人会不时离席跳起手巾舞,舞姿坦荡优美,男人则在哈尼知识分子的领唱下尽情地唱酒歌,他们唱得老泪纵横,然后把泪和着酒倒进嘴里,接着再唱。
生于1883年的黎巴嫩杰出诗人纪伯伦说:“如果一棵树也写自传的话,它不会不像一个民族的历史的。”假如哈尼山上的树写自传的话,它一定会这样深情地写道哈尼人的灵魂在树梢上舞蹈,树是绿地毯,百鸟是乐队,清澈的山泉“哗哗”地笑着。
迤萨古镇
在红河的南岸边上,有一座地势高耸的县城名叫红河,红河县是云南较有影响力的侨乡之一,全县共有10000名华侨分别居住在东南亚的16个国家和地区,该县的县城名叫迤萨,历来就是红河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在明朝初期,迤萨还是一个仆拉(彝族支系)小村寨,村民靠种山地和打猎为生,过着封闭而清苦的生活。到了清朝年间,内地人到迤萨发现了铜矿,便组织人开采,于是通海、石屏、建水等地的汉人陆续到迤萨加入到冶炼铜矿行业中,从此,迤萨人气渐旺。
之后,迤萨铜矿历经百年后因故停业。到了清成丰三年(1853年),迤萨人为了生存,最先开通了从迤萨通往东南亚的商路,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孙重、姚开、周绍等人驮着布鞋、生铁、药材等迤萨土特产到老挝琅勃拉邦经商,周绍娶老挝瑶族姑娘为妻,清咸丰三年至民国时期(1853年至1949年),迤萨人到老挝、越南、缅甸、泰国等国的经商活动持续了近百年之久,并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达到了高潮。当时,凡迤萨男子几乎人人到国外经商赚钱,多数人家成为暴发户。富裕起来的迤萨人纷纷建房买田,大瓦房四合院,中西合璧,房檐雕梁画栋,流金溢彩,十分气派。男人穿马褂、戴礼帽,妇女穿旗袍、戴金银首饰,内地人称当时的迤萨为“小上海”和“小香港”。
如今,迤萨保存完好的古建筑共有40余栋,大都建于上世纪初,距今已有近百年历史(少数超过了百年)。迤萨古建筑采用砖、木、土、瓦结构,二至三层(二层居多),造型优美,布局以“四合三天井”(即中央为大天井、正院两耳分别建有两个小天井、四周为房屋)居多,正院为五间(即正三间加两耳),左右两侧为两厢房、倒座(即下院,多数人家在倒座建大门走道)等,整栋楼房四面贯通,迤萨人称为“走马转角楼”。
迤萨的古建筑历经百年而风采依旧,与其建筑质量有关。据考证,不少迤萨古建筑都选用当地高档木材为建筑材料,屋架采用椿木、黄羊木、柏木,这三种木材具有百虫不蚀的优点,墙体厚60厘米(少数厚80厘米),采用“金包银”的方式,即外墙用青砖包装,内墙用土基砌成,土基内墙像钢筋一样放有竹节,以增加拉力,这样的墙体不仅具有冬暖夏凉的特点,而且具有防盗功能。据说,建造当地著名的姚初大院、钱二官“迷宫”、东门楼等建筑时,工匠们在砌“金包银”墙体时,所用的沙灰都是用豆浆拌石灰而成,并规定工匠们每天只准砌3层墙,为的是让其得到充分保养。瓦顶采用双层板瓦铺顶,这样屋内不仅不易漏雨,而且瓦顶上可以行走自如,不易把瓦片踩坏。迤萨的古建筑更注重室内装修,许多人家在建大门、堂屋、屋檐、门窗、天花板时费尽心思,不仅把大门建得雄伟漂亮,还书写了诸如“清白世家”、“三愧及第”、“陇西世第”、“百忍家声”、“吴兴家声”等姓氏遗风,屋檐横梁板壁更是精雕细刻,花乌鱼虫、飞禽走兽、十二生肖、十八罗汉、八仙过海等应有尽有。
在迤萨的古建筑中,最具代表性的有东门姚初大院、钱二官“迷宫”、大寨73号何家大院等。其中,姚初大院建于1944年,占地面积529平方米,建筑面积980平方米,为中西结构3层楼房,由正房、左右厢房、倒座组成,外观形为碉堡,楼内设有枪眼、暗孔,可以御敌。紧挨姚初大院西侧便是钱二官“迷宫”,整栋楼房共有8个天井、48间房,此房的特点是不论大小房间和门窗,屋顶一律使用青砖卷拱,共有大小卷拱180个,既美观又牢固,堪称一绝。另外还有大寨街73号何家大院,正房三间带两耳,左右两厢房各3间,倒座有5间,楼上楼下共32间。楼与楼之间四通八达,是典型的“跑马转角楼”,院内建有大小天井5个,正房6扇大门镂空精雕十二生肖,门窗板壁雕龙画凤、题诗绘画,整栋楼房透着浓浓的文化气息。
如今,红河县十分重视保护迤萨的古建筑群,不仅修缮了迤萨东门楼、姚初大院、钱二官“迷宫”,还对30余栋古建筑房主发放了修缮费。只要到过迤萨旅游的人,都对迤萨的古建筑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