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龙富
摘要:顾颉刚是著名的历史学家,也是具有强烈爱国思想的知识分子。顾颉刚的爱国言论和行为,体现了强烈的主权意识、高度的民族认同及坚定的报国决心。顾颉刚的爱国实践活动主要有:参与时事政治;编纂通俗刊物;创建学术团体;从事边疆工作。顾颉刚的爱国实践,具有重要的纪念意义和现实意义。
关键词:顾颉刚;爱国;实践活动
中图分类号: K82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672-0539(2016)02-0096-05
顾颉刚的角色是多元的,最为重要且当之无愧的是史学家。而依据他一生的作为,也是民俗学家、编辑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此外还多,不一而足。近三十年来,顾颉刚的学术渊源、史学成就、历史地位等问题,始终被研究者关注,形成的论文、论著也浩如烟海。然而,关于顾颉刚的爱国思想,特别是他的爱国实践活动,还鲜有人作全面的整理。顾颉刚原本是“为学问而学问”的知识分子,可国家的内忧外患,民族的四分五裂,让他萌发了救亡图存的愿望,下定了走出书斋、走向社会的决心,继而成为一名优秀的爱国知识分子。梳理顾颉刚的爱国实践活动,有利于我们更好地解读这位史学大家忧国忧民的赤子心襟。
一、参与时事政治,流露爱国热情
古往今来,“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是绝大多数读书人的心愿。但是,国难当头、
大敌当前,总会有不少知识分子投身于救国救民的时代洪流之中。顾颉刚正是这类知识分子的一个代表。家庭教育的熏陶,五四文化的洗礼,山河破碎的阵痛,亡国灭种的危机,一系列的外因与内因的结合,促使顾颉刚果断地冲到了拯救民族、振兴中华的前线。
1925年5月30日,上海发生了震惊全国的“五卅”惨案。时在北京大学的顾颉刚用民歌形式写了一首《伤心歌》,并与他人集款购纸把歌词印成传单,亲自上街散发。当时,北京大学成立了救国团,顾颉刚积极参与,还被推选为出版部主任,负责编撰“救国特刊”刊于《京报》的副刊。为了昭示国人、唤醒民众,顾颉刚还多方收集近代各不平等条约依次登出,加以说明,并义愤填膺地指出帝国主义列强在“寄居”、“免罪”等名义下,“夺地、夺钱、夺权、为所欲为,以致使中国主权日益沦丧”。[1]89
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更是激发了顾颉刚的爱国热情。当时,日本侵略者步步紧逼,而国民政府消极抵抗。大多数中国人痛心疾首,顾颉刚却“心中暗喜”,因为“我以为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们国家是亡定了,我们的民族是灭定了,再也翻不起来了”[2]73。也就是说,顾颉刚比一般的民众有更加清醒的认知。在国破家亡的危机面前,许多中国人麻木不仁、醉生梦死,反倒是这样一次巨大的民族阵痛迫使国人正视日本企图占领中国的狼子野心。而先知先觉的顾颉刚则已作挺身而出、奋起抗争的准备。
随着日寇侵华态势的加剧,顾颉刚的爱国热情也与日俱增。1936年11月,人在西安的顾颉刚先后两次与张学良见面。据王振乾、沈伟东等人回忆、分析,顾颉刚曾经向张学良宣传“促蒋抗日”的主张,劝说张学良要学民族英雄岳飞,要吸取岳飞抗金失败的教训,“争取全面团结抗战,不要孤军作战和孤注一掷;力量要集中,不要抵消;准备要充分,不要轻举妄动;争取当成功的民族英雄,不要甘做失败的民族英雄”[3]。诚然,顾颉刚的建言是书生之见,却不乏真知灼见。尽管不能确切估量顾颉刚的面谏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及张杨发动西安事变所起的作用,但一介书生的拳拳赤子心、浓浓报国情,却是天人共鉴、日月可表。西安事变之后,顾颉刚及时以燕大中国教职员会的名义联合北平各大学教授致电国民政府及张学良,希望他们以大局和民意为重,通电称:“凡有利于我民族国家之统一生存者,皆拥护之;凡作分崩离析之行动,陷我国家民族危亡者,皆弃绝之。”[3]顾颉刚又写信给张学良,在肯定、钦佩他的抗日爱国举措的同时,主张以和平方式解决西安事变。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在祖国危难和人民疾苦面前,顾颉刚不再做书斋里静默的学者,而是选择了书生报国之路。在紧密关注、热心参与时政的过程中,他的一腔爱国热情予以充分展现。
二、编纂通俗读物,宣扬爱国精神
早在“五卅”惨案时,顾颉刚就创作了一首《伤心歌》作传单:“咱们中国太可怜,打死百姓不值
钱,可恨英国和日本,放枪杀人如疯癫,上海成了惨世界,大马路上无人烟……”[2]73这首歌歌词浅显易懂,传唱朗朗上口,符合一般民众的认知与口味,因而在民间很受欢迎。这也让顾颉刚掌握了一把民众教育的“利器”——通俗读物。从此,他在普及历史知识、宣扬爱国精神过程中,始终把握了“通俗”二字。毕竟,抗战不是一个人的抗战,而是所有劳苦大众,所有中华儿女共同的抗战。
“九一八”事变后,在燕京大学师生的大力支持下,顾颉刚创办了“三户书社”。“三户”出自“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典故。从这个命名亦可知顾颉刚的爱国之切。从创办“三户书社”起,顾颉刚便将民众教育作为自己编辑出版活动和社会活动的一个重点。他在编刊社的《章程》中明确指出四个工作目标,即唤起民族意识、鼓励抵抗精神、激发向上意志和灌输现代常识。“三户书社”后来易名“通俗刊物编刊社”。从成立之初到抗战爆发,共出版通俗读物近200种。期间,产生了广泛影响的小册子主要有《宋哲元大战喜峰口》、《百灵庙》、《八路军大战平型关》、《杜泉死守杜家峪》、《义勇军女将姚瑞方》等。它们大多取材于抗日斗争中具体的人事和战绩,具有很强的真实性、感染力,尤其是编刊社还成立了“大鼓书训练班”,让艺人将大鼓书词排练后深入街道广场宣传,听众为之感动,将士为之振奋,社会反响巨大。
1937年7月,顾颉刚开始了以救国自任的西北考察之行。他遍历了甘肃中南各地,或调查研究,或建言献策,或抗日宣传。热衷于编辑通俗刊物的顾颉刚在这一时期办起了《老百姓》旬刊。该刊以西北民歌形式作抗敌鼓呼,开本不大,但内容丰富,设有“精神讲话”、“时势分析”、“鼓词”等栏目,对灌输抗战精神、传播时事新闻、开阔民众视野等,起到了很好的作用。由于刊物实在、新鲜,在当地很受好评。可时为甘肃教育厅厅长的葛武棨从中作梗,将莫须有的“异党”罪名加在顾颉刚身上,并勒令《老百姓》停刊。顾颉刚无所畏惧,在“强敌虎眈于前,奸人鼠伺于后”的处境中坚持抗战,勇气可嘉。
抗战胜利后,顾颉刚依然没有忘记民众教育的使命。在苏州社会教育学院任教时,他特别开设“民众读物”课程,训练学生写通俗文字。教学之余,他又与人创办《民众周刊》,通过刊登历史故事、通俗小说、文化常识等来普及历史知识,弘扬民族文化。顾颉刚感于一般民众缺乏精神食粮,又被旧时代低级趣味的读物所笼罩,为了激发民众的自爱之心、爱国之心,他又致力史学著作的通俗化——编辑《中国名人传》。他认为:“以我国历史之久长,史料之丰博,与夫伟大人物之骈肩而接踵。诚欲藉是以唤起民族精神,俾全体国民共赴至善目标,同荷时代之责任,以完成民族复兴之盛”[4]。而且,顾颉刚希望通过名人传记的编纂,最终为《中国通史》的编纂作基础。他甚至列出了纲目,拿出了行动。可受战后诸多因素的干扰,《中国通史》的编纂没有如愿。
显然,顾颉刚的通俗读物编纂工作,占去了他大量的时间、精力,蒋梦麟、杨向奎等师友弟子表示不解,甚至误解,批评他“终日为他人他事忙,弄得自己学问毫无进步,且赔了钱,太不值得!”[1]178但顾颉刚不以为然,他认为承平之世,学唯求真,战乱之际,学须求用,他甚至强调“知识分子从事救亡工作之少实为知识界之耻辱”[5]251。从这个角度说,顾颉刚的通俗读物编纂工作,是一名知识分子社会责任的体现,是一位爱国者对于国家和民族的果敢担当。
三、创建学术团体,打造爱国阵地
顾颉刚一度愿做书斋式学者,对古史的考辨研究更是情有独钟、不能忘怀。如果是在太平盛世,让顾颉刚将全部生命倾注于学问之内的生活,他必定无怨无悔,乐在其中。然而,时逢乱世,生灵涂炭,知识分子的良知与血性不允许他再作“无用的研究”。顾颉刚自己也主动开始了从醉心“求知欲”到追求“事业心”的转变。而这“事业心”的一个突出表现就是学以致用。
顾颉刚的一生,与之直接或间接相关的学术或社会团体数不胜数,如北京大学救国团、燕京大学边疆问题研究会、西北移垦促进会、中国边疆学会、边疆法文编译委员会,等等。在国家危难、民族遭劫的情势下,顾颉刚以敏锐的目光、不懈的坚持率先举起学术救国的旗帜,凸显了一代知识分子以民族前途为忧,以生民休戚为念的爱国之心。借着一个又一个的学术或社会团体,顾颉刚联结学人,创办刊社,建立阵地,报效国家,谱写了一曲曲动人的爱国之歌,也“为世人提供了一个立身学术、忠心报国的近代知识分子范本”[5]46。
据不完全统计,在解放前顾颉刚先后创办或参与编辑事务的学术刊物逾30种,如《救国特刊》、《燕京学报》、《民众周刊》、《中国边疆》、《史学消息》、《文史哲季刊》、《复旦学报》等,以至于有人认为顾颉刚流离辗转,“走到哪里,刊物办到哪里”[6]。窥一斑而见全豹,我们列举二三,以感知顾颉刚“学术与爱国并举,文字与抗日同行”的爱国实践活动。
最能体现顾颉刚创建学术团体、主编学术刊物的宗旨、成绩与影响的,是在学界中广为人知且分量十足的《禹贡》半月刊。《禹贡》的学术价值,学界早有公论的,但它的编辑思想并没有引起充分的重视。该刊创刊时,正是日本帝国主义加紧蚕食中国的时期。《禹贡》的编者明确指出:“本会同仁感念国事日非,惧民族衰亡之无日,深知抱‘为学问而学问之态度实未可应目前之急,亦非学人以学术救国所应出之一途,爰纠集同志从事于吾国地理之研究,窃愿借此以激起海内外同胞爱国之热忱,使于吾国疆域之演变有所认识,而坚持其爱护国土之意向。”[7]可见,《禹贡》的创办,是要把历史地理研究与弘扬爱国精神结合起来,把认识疆域演变与坚持爱国护土结合起来。正如顾颉刚所说:“我们要把我们的祖先冒着千辛万苦而结合成的中华民族的经过探索出来,使得国内各个种族领会大家可合而不可离的历史背景和时代使命,彼此休戚相关,交互尊重,共同提携,团结为一个最坚强的民族。”[5]《禹贡》创刊后,一月两期,每期约2万字,后来扩增至每期10余万字,前后出版了80余期,计800万字。除了学术贡献,《禹贡》为加强民族团结、共同抵抗外辱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又如,1938年12月,顾颉刚为《益世报》编的《边疆周刊》。这是顾颉刚战时建立的又一爱国阵地。在《边疆周刊》的发刊词中,顾颉刚旗帜鲜明地指出办刊目的:“要使一般人对自己的边疆得到些知识,要使学者们时时刻刻不忘我们的民族史和疆域史,要使企业家肯向边疆的生产事业投资,要使有志的青年敢到边疆去作冒险的考查,要把边疆的情势尽量贡献给政府而请政府确立边疆政策,更要促进边疆人民和内地同胞合作开发的运动,并共同抵御野心国家的侵略,直到边疆……也成了中原而后歇手。”[8]从中我们可知,《边疆周刊》是在爱国主义旗帜下,由顾颉刚怀着满腔爱国热情旨在团结各族人民、挽救民族危亡而编辑的。在主编《边疆周刊》时,顾颉刚联合学界同仁,如傅斯年、翦伯赞、白寿彝、陶云逵等,畅谈民族问题,矫正民族意识,突出民族团结,有效地达成了共识,凝聚了人心。
再如,抗战后期,顾颉刚受朱家骅之托在重庆主编《文史天地》。这个刊物虽说是国民党党部办的,但没有明显的政治色彩。相反,属于一份名副其实的学术刊物。而与一般学术刊物不同的是,顾颉刚倡导作者、学者用通俗体裁来写学术文章,从而“让一般没福享受高等教育的国民能看我们的正史,激起他们爱护民族文化的热忱”[9]302。如第2卷第1期发表的《艰苦抗金的民族英雄李彦仙》一文,介绍的就是区区小吏李彦仙英勇抗击异族侵略的故事。此外,顾颉刚还不定期地推出专号,如四川专号、广东专号、古史研究专号、唐代文化专号等,内容各不相同,宗旨却是一样,都为弘扬民族文化,振奋民族精神。
综观顾颉刚创建或参与的学术团体,一手高擎学术的旗子,一手挥舞爱国的彩帜,将学术研究与救亡图存融为一体,将知识独立的现代性与学以致用的传统性无缝对接,在抗战救亡活动中可谓独树一帜,顾颉刚本人也不愧为学界公认的领袖与先锋。
四、从事边疆运动,实现爱国壮志
1942年2月7日,顾颉刚在致弟子杨向奎的信中坦言:“自九一八以来,刚感于知识分子责任之重
大,不敢诿救亡建国之责,故从事于通俗读物寄边疆工作。刚深觉此二事之重要,提倡之不容缓,思竭力以赴之。”[10]109关于顾颉刚为何投入巨大心力于边疆运动,不少学者已经从顾颉刚个人的学术旨趣、人生的境遇转换、时局的风云变迁等内外因作了深入探讨,且结论大同小异。多数认为,救亡图存是当时全体中国人的当务之急。要从空前绝后的危机中挣扎、摆脱,中华民族必须团结一致,中华儿女必须维护民族的整体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知识分子更应响应国家的号召,做“时代的弄潮儿”。顾颉刚持续从事边疆运动,便是他实现爱国壮志的一种方式。
顾颉刚的边疆工作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通过实地考察,开展对边疆历史、地理、民族等问题的研究;二是通过著文演说,引导国人认识边疆问题和民族团结的必要性、重要性。
(一)实地考察
1931年4月至5月,顾颉刚与容庚、洪业等人到河北、河南、陕西、山东等省考察国民革命后的
古物古迹。沿途所见的惨淡的民生状况深深刺激了顾颉刚。这次考察将自认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顾颉刚的忧患意识激发了出来。“从此以后,鸦片,白面,梅毒,大铜元,农村破产,永远占据了我的心。本来我的精神是集中在学问上的,但从此以后,我总觉得在研究学问之外应做些事了”。 [1]146可知,这次考察直接动摇了顾颉刚“为学问而学问”的学术宗旨,促使他抛弃旧念,与时俱进,将研究学问的精神化作报效国家的热情。
1934年8月,顾颉刚与燕京大学吴文藻、谢冰心等人前去绥远考察。在这一次考察中,顾颉刚不但收集了许多塞外的故事,而且了解到内蒙古自治运动有日本人作祟。顾颉刚耿耿于怀,更加意识到边疆问题的严重性。
1936年11月,顾颉刚与李书华、徐炳昶等人到西安参加陕西考古会第三届年会和中国西北植物调查研究所成立大会。在西安虽然只呆了八天时间,但顾颉刚妥善安排,行程紧凑,还两次访晤张学良,表达了文化界的抗日主张。
1937年9月,顾颉刚的抗日言行遭到了日方的严重不满,被列入抓捕名单。顾颉刚正好应中英庚款委员会邀请,前往甘肃、青海考察,历时一年。一年里,顾颉刚以充沛的精力和顽强的斗志,克服种种困难,冲破重重阻挠,深入农舍、学校、寺庙、街市、工厂、教堂等场所,广泛接触各民族的群众、官员、教徒、士绅等阶层,采集了大量第一手资料,并为当地的进步与发展提出了诸多建议。譬如,针对甘肃的教育,顾颉刚就提出发展师范教育,提倡职业教育,进行民族教育,发展一般民众教育,支持城市教育与高等教育等主张。他的不少建议切实可行,行之有效,为地方带来了极大改观。
抗战胜利以后,边疆工作还是萦绕在顾颉刚心头,在1948年6月、1950年10月,他分别到兰州、西安任教、讲学,足见他对边疆地区的一往情深及对边疆文教事业的一片赤诚。
顾颉刚的边疆考察,涉及教育、交通、方言、商业、域池、土司、吏治、医疗等方方面面。一次又一次的考察,不仅为世人留下了珍贵而丰富的记录,也为当地政治、经济、文化的开发,做出了特别的贡献。可以说,顾颉刚的边疆工作,既具有重大的学术贡献,又具有深远的社会影响。
(二)著文演说
顾颉刚在从事边疆工作时,撰写了一系列日记、笔记、报告等,如《辛未访古日记》、《王同春开发河套记》、《浪口村随笔》、《史林杂识初编》等,均能集中反映他的爱国品质。特别一提的是他的《西北考察日记》和《上游集》。《西北考察日记》是顾颉刚西北教育考察的集大成者,记录了他西北教育考察的全过程。书中所见所闻不仅体现了一名史学家的严谨风范,更彰显了一位情系边疆,以促进民族团结、提高民众文化水平为己任的爱国者的心志。而《上游集》收录的是顾颉刚流寓西北、西南时所作的短文,再现了抗战时期顾颉刚的主要生活和工作经历。集子字数不多,但涉及史学、政治、传统文化、边疆事务等多个领域,阐述了顾颉刚抗战时关于民族复兴和国家建设的重要主张,字里行间渗透的是一名爱国学人浓郁的民众情结和赤诚的报国情怀。
这一时期,顾颉刚发表的有影响力的杂文、论文也不计其数,如1935年1月1日,他在《益世报》发表了《“中国本部”一名亟应废弃》一文,认为“中国本部”一词是日本帝国主义为了征服中国必先攫夺满蒙,硬造出来分化我们国家的名词,中国历代王朝都不曾规定称哪一地方为“中国本部”,他认为:“必须废弃了这些习用的名词始能保卫我们的边疆,保卫了我们的边疆始能保卫我们的心脏,我们也必须废弃了这一名词始能开发我们的边疆,开发了我们的边疆始能达到全国的统一” [11]。顾颉刚的见解引起了包括老友傅斯年在内的同行的共鸣。随后,他又写作《中华民族是一个》,开宗明义地指出:“凡是中国人都是中华民族——在中华民族之内我们绝不该再析出什么民族——在今以后大家应当留神使用这‘民族二字。”[12]在阐明了一系列观点后,顾颉刚索性以口号的方式呐喊:“在我们中国的历史里,只有民族的伟大胸怀而没有种族的狭隘观念!我们只有一个中华民族,而且久已有了这个中华民族!我们要逐渐消除国内各种各族的界限,但我们仍尊重人民的信仰自由和各地原有的风俗习惯! 我们从今以后要绝对郑重使用‘民族二字,我们对内没有什么民族之分,对外只有一个中华民族! ”[12]顾颉刚提出“中华民族是一个”,与早年提出“层累地造成的古史观”一样,顿时议者蜂起,一片哗然。拍手叫好者有之,针锋相对的也有之。面对“反对者”声音,傅斯年力挺顾颉刚,认为他“连作两文以自明,其一,论‘中国本部之不通。其二,论中华民族是一个。其中自有缺陷,然立意甚为正大,实是今日政治上对民族一问题唯一之立场。”[13]107换言之,顾颉刚的民族观的确可再商榷,但他求的是民族团结,为的是国家统一,虽有局限,却不宜苛责。
在边疆运动中,顾颉刚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就是演说家。尽管没有作具体的统计,但顾颉刚在边疆各地演讲的场次不在少数。有据可查的比比皆是:1936年11月,顾颉刚在西安的东北大学、东望小学作过抗日演讲,还到东北民众救亡会宣传抗日主张;1937年11月7日,顾颉刚在甘肃回教促进会,面向伊斯兰学会人员作了题为《如何可使中华民族团结起来》的演讲,认为“民族”与“种族”是两个概念,不能混为一谈;1938年9月4日,顾颉刚在甘肃学院演讲《边疆问题》,对帝国主义在我国边疆地区的势力扩张、分裂行径、颠覆阴谋等大胆揭露;1942年9月,顾颉刚在重庆中央大学、国民党组织部及边疆学校等处演讲,提出训练调查人才,发展交通,振兴实业,普及教育,公平交易等边政方略,《中国边疆问题及其对策》便是根据演讲内容整理而成。由此可见,顾颉刚边疆运动期间的演讲十分频繁,非常活跃。作为德高望重的学者,顾颉刚能够利用自己的学识和威信,宣扬时代需求、表达社会召唤,实在可歌可泣。顾颉刚忧国、卫国、强国的爱国主义品格,也必将在近代知识分子爱国的记录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
总而言之,顾颉刚是一位了不起的爱国知识分子。在他丰富的爱国实践活动中,几近完美地将学术与爱国、求真与致用、激情与理性结合起来,成为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中特立独行的一个。顾颉刚身上所体现的爱国思想,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不屈不挠的实践毅力,脚踏实地的做事风格,给世人以有益的教育和启迪。他的爱国实践活动对当代知识分子及爱国主义教育依然有着现实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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