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麻子的爱情(短篇小说)

2016-05-30 10:34祉笖
创作与评论 2016年21期
关键词:结巴麻子继母

李麻子怕是一米五都冇得。一双眼睛比绿豆还小,脸的两颊还有许多星星点点的小雀斑,所以大家背地里都叫他李麻子。但是,李麻子最不喜欢别人叫他李麻子了,他要是听到,会跟你红脸嘞!

他仗着自己是厂长的亲侄子,整天在厂里为非作歹。今天看到刘胖子手里,有几块他婆娘送来的点心,自己一个人全拿走了,还把刘胖子岳父老子送来的二两米酒也提走了。刘胖子哼都不敢哼一声,生怕得罪李麻子。刘胖子虽然长得一身膘肉,但表面却是十分老实的。他的祖上三代都是农民,但是他舅舅是留洋回来的商人,之前生意做得很大,解放初年又回加拿大了。因为舅舅,他家里没少受批斗,现在好不容易进了厂里,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啊!

刘胖子心里还是十分憎恨李麻子的,所以每次休探亲假回家,都在屋里把李麻子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妈的个厮,他以后总要遭报应的,我就等着看!刘胖子的婆娘倒是长得水灵灵的,人也很能干,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打理得利索得很,不晓得是哪只眼睛夹了豆豉,当时追求她的青年哥哥有好几个,还有工厂的干部子弟呢!她硬是没看上,却栽倒了刘胖子的怀里。

这天,陈小东家门口晒了件新衣服,李麻子见到了,也要拿去穿。陈小东一米八的个子,李麻子和他站在一起,才到他的腰边上哎!他第二天一清早就穿着陈小东的衣服,两只袖子又长又大,好像唱戏的一样,滑稽得不得了。大家都忍俊不禁,又不敢当着李麻子的面笑,只有相互眨眨眼睛。连陈小东看到自己的衣服被他穿成这样,也无可奈何地苦笑。李麻子穿了一上午,觉得实在别扭,中午吃完饭回来,陈小东发现自己的衣服“长脚”回来了,心里踏实了许多。

李麻子在吃飯这件事情上,对别人还是很好的,从不欺负他们。只是,他最喜欢要曹眼睛跟他一起吃饭了,好像是耍把戏一般。他把南瓜萝卜白菜红薯叶子全都给曹眼睛,把曹眼睛碗里的肉全都夹到自己碗里,每一餐的肉都是提前分好的,曹眼睛硬是望得做不得声,自己本就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吃点南瓜萝卜白菜红薯叶子怎么要得噻!刚开始进厂的时候有100斤,可三个月以后只有85斤了,回家母亲心疼得不得了,我的好崽崽哎,你还有15斤肉肉去哪里了?曹眼睛心里想,娘哎!还有15斤肉长到李麻子身上去了嘞!

哪里有打压,哪里就有反抗!曹眼睛是个有个性的人,但自从被李麻子教训了一顿后,再也不敢调皮了。他心里想,我惹不起你李麻子,我躲还不行吗?等到吃饭的时候,他等着工友们都走了以后,准备一个人最后走。可才出门,就发现李麻子叼着根烟,在柱子底下对他吹口哨。李麻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一到了吃饭的时候,便和曹眼睛形影不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好兄弟嘞!

虽说他如此嚣张跋扈,但还是有两个巴结他的小喽喽,一个是烧锅炉的张鼻涕,为什么叫他张鼻涕呢?因为他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整天吊着一副鼻涕,身上也邋邋遢遢的,没人愿意和他走近,好像一和他走近,自己也会变得邋遢。每次李麻子要抽烟了,张鼻涕总会从他那分不清颜色的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压得扁扁的烟,李麻子竟也不嫌弃,抽了一根接着一根。

还有一个就是罗结巴。罗结巴是个早产儿,生下来只有4斤重,从小就身体不好,家里人都以为他活不长,可谁知道他除了说话结结巴巴的,其他的都很正常。五岁那年,他母亲生了个妹妹,他跑去电厂找父亲,爸……爸,生生生……了了……父亲和工友们都瞪大眼睛望着他,到底生了个什么啦?父亲问,是带把的还是不带把的?是……带……带带……还没等罗结巴说完,父亲一巴掌就把他抡到了墙壁上,嘴里还骂叨叨的。罗结巴只感觉头上冒星星,说来也奇怪,那一巴掌,居然把罗结巴的结巴病治好了不少,虽然说话还是结巴,但还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是张鼻涕最先发现李麻子最近不对劲的。说来也奇怪,李麻子一副卵样,可是个忠实的篮球粉丝。可最近篮球上好像有什么毒一样,李麻子碰都不碰一下。而且,也不欺负工友们了,对曹眼睛还客客气气的。一到下班时间,就赶紧打发那两个小跟班走。

张鼻涕和罗结巴走在回家的路上,张鼻涕口里叼着根烟,一边吐着销魂的烟圈,一边流着鼻涕,你发现老大最近有么子不对劲吧?罗结巴敲了他下脑袋,老大的事情是我们有资格讨论的吗?回去睡觉。张鼻涕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你个罗结巴,平时在老大面前就喜欢献殷勤,这次我非要老大对我刮目相看!张鼻涕看到罗结巴屋里的灯亮了,他才安心返回车间。这时,车间的工人们都下班了。透过微弱的灯光,他看到李麻子一只手捧着一个妹子的脑袋,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后脑勺。张鼻涕这下惊呆了,李麻子虽说平时爱欺负这些工友,但那都是抢抢别人的东西吃吃啦,好看的衣服拿去穿下啦,看电影不给别人凳子啦。但是在面对男女问题上面,李麻子还是很谨慎的嘞!据张鼻涕所知,李麻子还是个处男,连妹子的手都不敢摸的。怎么今天就这么胆大妄为,敢在公共场合耍起流氓了?要不得嘞,这要不得,会死人的!张鼻涕一边喊着一边进了车间,李麻子和那个妹子都好奇地望着他,你搞什么鬼啊,张鼻涕?李麻子插着腰问他。张鼻涕跟他挤眼睛,李麻子晓得他有些话不方便当着这个妹子的面说。张鼻涕看李麻子不怎么睬他,于是上前一步,老大,你莫要冲动啊!李麻子白了他一眼,我怕你不蛮清白吧!还敢监视我是吧?周梅眼睛进了灰,我帮她吹一吹。张鼻涕不相信似的望着他,李麻子挥手示意他赶紧走,他可不想张鼻涕在这里耽误他的好事。

这个能让李麻子篮球碰也不碰,对人毕恭毕敬的妹子便是周梅。个子并不高,但五官很精致,有一双皎洁的眼睛、挺立的鼻子,嘴巴似樱桃一样,鲜红鲜红的,让人忍不住好想咬一口才作罢。说话也是娇滴滴的,你在她面前大点声讲话,好像都很过分一样。并且,她对着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做事虽然慢吞吞的,也不够利落。有时总要拖拉到好晚,但是工友们都不计较,反而还有几个青年哥哥还在一旁献殷勤,都要抢着帮周梅做。

李麻子见到周梅的第一眼,心里像有十几只小鹿在心头乱窜,好像随时就会从心头跳出来一般。说来也怪,爱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他收起平日里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瞬间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哥哥。吃饭的时候,他笑眯眯地把碗里的肉分给曹眼睛吃,曹眼睛吓得叮铃哐啷的,他是断不敢接李麻子碗里的肉。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曾经反抗过李麻子抢他肉,李麻子也是这样笑眯眯地望着他,还把自己碗里的肉分给了曹眼睛,曹眼睛还为自己的正义感到自豪!可是,那天曹眼睛一个人晚上下班回家,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进了草堆里,还没看得清是谁,被一顿拳头雨打得晕头转向,眼镜也打烂了一片。好不容易喘口气,抬头一看,李麻子,张鼻涕,罗结巴三个人把手放在胸前望着他,好像在搞他的批斗一样。张鼻涕最先做声,曹眼睛,你这新来的,还不晓得我们厂里的规矩吧,今天就给你好好上一堂课。在我们厂里,连副厂长,书记,都要忌惮我们麻哥三分,你要搞清白嘞!麻哥要你干什么,那是看得起你,看你也是个读过书的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撒?曹眼睛哪里被这样吓过嘞?他放肆点头,只想赶紧回去睡觉,忘记今天的噩梦。他以为被打了应该也差不多可以放他回去了,可是李麻子还不肯作罢,示意张鼻涕从口袋里拿出一坨卫生纸,他打开摊在地上,曹眼睛透着月光看清了,那是几块五花肉,还没等曹眼睛想清楚个所以然来,他们三个居然解开裤子在那几坨五花肉上画起地图来。刘麻子提起裤子,奸笑了几声,曹眼睛,你不是爱吃肉啦?这几坨肉我们可是好生加了工的!罗结巴一把按住曹眼睛的脑袋,张鼻涕抓起那几坨“加工”过了的五花肉往曹眼睛口里塞,曹眼睛一开始像被抓的地下党一样宁死不肯屈从。他越反抗,罗结巴就越用劲掐住他的脖子,曹眼睛不得已屈服了,嚼也没嚼就吞下去了,一股尿骚味始终在他口里蔓延,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眠,除了不停地喝水,漱口,就是对着月光哭泣。他心中十分思念故乡的亲人,思念母亲做的饭菜,如果不是父亲去世得早,自己也不会卯足了劲招工进来,要成为这个家庭的栋梁。可自己年纪尚小,还要备受欺凌,但是无论如何,一家人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可内心的坚强也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好长的一段时间,曹眼睛都不想吃肉,甚至一听到“肉”这个字,他就连忙闭眼睛,并且感觉到反胃。直到回去吃了母亲做的辣椒炒肉,他才没有这种恶心的感觉。看到曹眼睛不接坨,他狠狠地桌子底下踩了曹眼睛一脚,曹眼睛“啊哦”地一声叫了起来,周围吃饭的人都望着他,他扶了扶眼镜,笑笑又坐下了,他看看旁边坐的周梅,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心安理得地接下了李麻子的肉。

李麻子虽说没谈过爱,但追起妹子来,还是蛮有套路的。这套路也不用谁教,好像天生就会。不到上班最后一刻不起早床的李麻子,竟然每天破天荒地起了早床,给周梅打好早餐,他观察力还是蛮强的,不去做特务可惜了。晓得周梅喜歡吃糖包子和盐菜包子,不喜欢吃肉包子,还要喝一小碗白米粥;吃粉的时候,周梅要汤多一点,不喜欢吃坛子菜。晓得周梅喜欢看报纸,李麻子便每天都去主任报刊栏取报纸,主任还以为这个游手好闲的兔崽子也开始爱学习起来了,好几次在厂长面前表扬他,如果知道他是用报纸去追求周梅,他们肯定要发宝气打人嘞!

周梅是个心思很深的人。不管李麻子如何对他献殷勤,如何讨她的欢心,她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接受,不回避,不主动。

周梅的妈妈是个薄命的人,周梅四岁不到,妈妈躺在爸爸怀里奄奄一息了,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要周梅爸爸照顾好梅子。周梅那时候不知道死为何物,只知道妈妈没有再醒过来,永远长眠于家后面的山上了。母亲走后不久,奶奶便托了好几个媒婆给父亲做媒,父亲一开始很反感,连见都不见,时间一长,也开始接触几个,后来,找了王媒婆介绍的妹子,也就是她,成了周梅的继母,让周梅恨了一辈子的人。

继母有个好听的名字,陈百灵。继母一进门,奶奶便拿出了一对玉镯子,亲自给她带上,还在继母耳边嘀嘀咕咕的,逗得继母咯吱咯吱地笑。一开始,继母对周梅还是不错的,每天早上给周梅下一碗面条,还卧上两个荷包蛋,说是周梅太瘦了,要多补补。奶奶本就是个重男轻女的人,看到继母每天给周梅卧两荷包蛋,每次都要分一个给继母,说是小孩子吃那么多不消化,要继母多吃点,争取早日给周家添个大胖孙子。继母每天还给周梅梳两个羊角辫去上学,还扯了两匹好布,给全家人做了身好衣服。周梅可是很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父亲毕竟是个男人,对这些细腻的事情还是不周到。奶奶倒是给周梅做过两身,不过那都是老太太自己做完剩下的布料,颜色又老气,还总是一边长一边短,周梅穿到学校里被同学笑话得不得了。回去后周梅委屈地跟父亲说了,父亲答应明天第二天就去给周梅买好看的布料,给周梅做好看的衣裳穿。第二天回家,没等到父亲的新衣服,却等到了老太太的“竹笋炒肉”,此后,周梅再也不敢要新衣服穿了。继母做的这两套新衣服,是那么的合身,颜色也正是周梅喜欢的样子,周梅高兴地在屋里转了几个圈。

周梅读六年级的时候,恰是国庆那一天,继母生了个小弟弟,小弟弟生下来可爱得不得了,胖嘟嘟的,一逗他,他就会对你咯吱咯吱地笑。父亲给弟弟取名为“周国庆”,周梅经常逗小弟弟玩,自从家里添了个伢子,真的像与国同庆了,家里感觉喜庆了不少,奶奶也开始喜笑颜开了,还夸周梅是好姐姐。弟弟好像格外地聪明,还不到两岁,就会叫爸爸、妈妈、奶奶、姐姐,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周梅把自己的唐诗三百首天天念给弟弟听,弟弟长到三岁,神了,居然会一首接一首地背嘞,这让左邻右舍都好羡慕周家添了个这么能干的儿媳妇,又添了个这么聪明的孙子。

到了腊月二十八,快过年了。一家人都在烤火,继母又在抱怨说村口的张媳妇又在嚼自己舌根啦,娘家老弟嫂又给母亲脸色看啦,过了年想把她接过来住。这时,突然有人敲门,父亲很警惕地问对方的名字,对方只叫父亲二哥,连叫了三声。父亲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此人是谁?门外那人说话声音都微微颤抖,父亲本就心地善良,就开了一道门缝,看看对方到底是谁。一开门,全家人都被吓坏了,特别是国庆,吓得直接躲到了桌子底下。

这人浑身是血,脸上已经看不清五官的痕迹。

经过一番唏嘘后,周梅知道他是一名老师,从湖北过来寻亲的,亲没寻到,身上的钱也用光了,只好来“化缘”。老师姓罗,母亲给他打了一盆热水,又准备了一身父亲的旧衣裳,罗老师清理一番过后,露出了白净的脸庞和皎洁的双眼,周梅已经17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看着罗老师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周梅心里竟然漏了一拍。

罗老师人很勤快,每天都帮着继母做家务,周梅最喜欢听罗老师说起武汉了,武汉的黄鹤楼,汉阳树,鹦鹉洲,长江的汉水……说得周梅心里痒痒地。

罗老师每天下午都要看报纸,还喜欢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周梅很好奇罗老师在些画什么呢?有次趁罗老师去上茅房了,她钻进罗老师的房间,拿起那张还存有余温的纸,是一个俊俏的小女孩,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眉眼间好像有些像罗老师,可嘴巴和鼻子又不太像……

父亲常常不在家里,半个多月才回来一次,继母总免不了抱怨,继母比父亲小10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父亲就算是回来了,也总是倒头大睡,时间一长,继母也就不抱什么希望在父亲身上了。

罗老师一出现,继母久闭的心门哐当一声打开了。

一天,罗老师在洗澡,或许是外面风大的缘故,窗帘被吹得老高,罗老师健壮的身躯完全暴露在继母的眼前,那么白净,健硕。继母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男人的身体,父亲骨瘦如柴,乌漆墨黑,像干煸的豆角一样,一点水分都没有。继母站在窗外看了许久,不知咽了多少口水,心里好像有一只小猫一样,挠过来挠过去,就是找不到到底哪里痒。

像发情的母牛,继母开始躁动起来。

起先,只是向罗老师献殷勤,看到吃饭时间到了,也不去叫罗老师吃饭了,而是亲自端着饭菜去他房间里,还在饭底卧了两个荷包蛋。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罗老师有点觉得怪怪的,但又不好拒绝这番好意。

机会终于来了。继母房间里的灯坏了,她要罗老师帮自己修灯泡,罗老师拿着工具箱进去了,这一去,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只是,没过多久,罗老师就招呼也不打地离开了,这一离开家里的两个女人都开始牵肠挂肚,心里空空荡荡的。

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外面暴雨如注,继母抱着生病的弟弟冒着暴雨去找赤脚医生,村里的赤脚医生给弟弟打针吃药,弟弟的呼吸却越来越弱了,奶奶不晓得从哪里请来了几个“法师”给弟弟去邪气,可不管是怎么折腾,弟弟还是断了气。从此之后,继母原本性格不错的一个人,变得怨妇附体。看周梅哪里都不顺眼,动不动就在她手臂上掐一个印子,不然就在她脸上留下几道指甲印。父亲本就老实,继母怎么打骂周梅,父亲都只有事后来安慰她,当着继母的面,父亲可不敢说半个字。继母从各种老中医那里弄来不少偏方,吃了好多年,肚子也不见有反应。过了两年,继母终于又生了一个小弟弟。父亲背着继母在家里坐月子,把周梅弄进了电厂,继母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可在这件事情上面,父亲怎么也不肯低头,继母见父亲这么强硬,又出了个鬼主意,要周梅每个月工资分文不少地交给家里,而且要由她每月代周梅去财务领工资。不然她就要抱着七个月大的儿子去跳河,父亲把这话学给周梅听,一个劲地捶自己胸脯,说不该找了个这样的恶婆娘,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保护不了。周梅很是平静,她心里明白,父亲能为她做的不多,唯一一件大事就是把她安排进电厂,只要进了电厂,她就有了自己的空间,不用再每天面对继母那副嘴脸了。这是父亲冒着与继母决裂的风险而下的一着棋。父亲这么为自己着想,现在继母只是要她交每个月的工资,那又怎么样呢?周梅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周梅心里还是颇不平静,心想,护城河又没盖盖子,你想跳还有人拦你不成么?进了电厂,周梅感到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快乐,每天做事慢,其实是周梅在享受这种从未有过的快乐。至于李麻子,周梅是从未想过的。未想过会有除了父亲之外的人对自己好,甚至比父亲对自己更好。

李麻子攒了几个月工资,又向家里要了一些钱,去县里的“老凤祥珠宝店”给周梅挑选了一条有蝴蝶的金项链,他想象着周梅带着这条项链的样子,心里喜滋滋的。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一回到厂里,才晓得厂里出大事了。原来张小美的100块钱不见了,而恰巧,有人看见周梅在早上拿着一张100块钱去小卖部买了一卷纸巾,一块肥皂。张小美是四川大凉山招工来的,家里有五个妹妹,三个弟弟,负担很重,她一向把钱看得最重了,这下她的钱不见了,而且是100元!将近两个月工资啊!厂里还不炸了锅!张小美要周梅还她的钱,可周梅一副刘胡兰随时就准备献身的样子,我没拿,凭什么还,你既然看到了,就拿出证据来,不要随便污蔑好人!

厂长和书记都来了,他们都劝张小美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可是张小美哪里还沉得住气,一把将周梅抓住,周梅本就瘦弱得像纸片人一样,哪里有力气反抗。李麻子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把张小美甩到墙角里去了,周梅见到李麻子来了,娇柔地倒在他的身上,这一倒,把李麻子活了二十多年的心彻底击碎了,好像全身被电击过一样,麻麻地,酥酥地。张小美拿着凳子就朝周梅砸去,李麻子一翻身,凳子把他砸了个头破血流,保卫科的人把张小美立马抓了起来,周梅也被吓到了,李麻子竟然流了这么多血,整张脸都被血淹没了。

周梅在医院悉心地照顾李麻子,李麻子整天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再溅一身血。就连张鼻涕和罗结巴来看李麻子,都只寒暄了几句就走了。李麻子心想,经过这一次,周梅差不多同意和自己谈爱了吧,他从枕头下面拿出那条项链,周梅被刺得睁不开眼睛,眯着眼睛,只看见一只精致的蝴蝶在空中飞翔,她将蝴蝶放入自己的手心里,做梦一般。

喜欢么?李麻子偏着脑壳问她,周梅羞涩地点了点头,不过神情又立马严肃了起来。李哥,蝴蝶是挺漂亮的,可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李麻子一听,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哪个说贵重啦?你在我心里就是无价之宝,晓得啵?周梅听到李麻子这么说,又咯吱咯吱地在一边笑了起来。李麻子将手放在周梅手上,周梅羞涩地把他的手拿开,坐到一旁去了。李麻子晓得,周梅是追到手了。

李麻子出了院第一件事情,就是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的父母,我李麻子终于谈爱啦!父亲听了只点点头,又继续看报纸了,母亲则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哪里人啊?出身有没有问题?长得怎么样啊?李麻子解答完一个又一个母亲的问题,母亲心里還是不太踏实,要李麻子周末带她回家来。周梅知道以后,是不想去的,因为才和李麻子确定关系,这么着急就见他的家人,人家会看轻自己的。李麻子嘴皮磨破了周梅也不肯去,李麻子总不可能把周梅绑到家里去吧!只得由着周梅。

张小美掉了100块钱,心里生生地痛,眼睛哭成了两个大核桃。她跑到书记办公室,要书记给自己做主。可是书记心里是很不想管这摊子事情,周梅是厂长的侄媳妇,得罪了她不就是间接得罪厂长了吗?他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突然,一阵风吹了进来,张小美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胸前的景色一览无余,书记看得目不转睛。她见书记正目不转睛地在盯着自己,也很认真地看着书记。书记突然抬起头来,十分严肃地告诉张小美,这个事情我们一定会严查到底,还你一个公道,你呢,就安心上班,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小美听到书记这样说,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离开时,书记看她那蜜桃似的屁股,口水在口腔里转了好几个轮回。

周梅和张小美本来是隔壁的邻居,可自打上次那件事情以后,她见到周梅转身就走,好像与周梅形同陌路一般。周梅好几次,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想上去和她搭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厂里的子弟学校需要一位语文老师,准备从厂里调过去。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再也不用上夜班了,还可以进学校教书了,工资也比现在高。可是,这是有门槛的。要通过厂里的考试才可以,厂里一些年轻人都报了名,这里面就包括曹眼睛啦,周梅啦,张小美啦。周梅心里很想去学校当老师,她向李麻子眨眨眼睛,李麻子便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等到晚上,去找了他的厂长叔叔,厂长晓得李麻子一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一来了事情还不小。但是呢,李麻子还是蛮懂事的,提了两瓶酒,两条烟,一袋子水果,厂长看到这些东西,笑呵呵地,赶紧要李麻子进屋喝茶。李麻子把周梅想当老师的事情和厂长一五一十地讲了,他原以为没什么问题,可谁知厂长沉默了许久,告诉李麻子,这个事情全厂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如果这个也来打招呼,那个也来打招呼,那不是乱了套?不过呢,周梅的事情他肯定会尽力去办,要李麻子不要着急。听到厂长这么说,李麻子脸上乌漆墨黑的雀斑们才慢慢现出本色。

终于到了考试这一天,厂里请来了学校的老师阅卷,没想到,张小美和曹眼睛并列第一,而周梅却远远比他们落后20分整。于是,厂长建议他们俩再考一次。回家后,周梅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人坐在家门口发呆。李麻子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陪她一起坐在门口,正好碰见张小美从外面回来,下巴翘到天上去了,周梅见此状,心里更不好受了。李麻子在一旁干着急,只好又去找厂长,厂长手背在后面,在屋里走来走去,李麻子看到厂长走来走去,他也在一旁走来走去,直到婶婶叫住了他俩,你们莫转来转去了,我头都冒星星了。李麻子见厂长硬是憋不出个屁来,只好先回家。

张小美这边也没闲着,她看出了曹眼睛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生怕自己在最后一场考试中失利,她想来想去,自己在厂里的人缘只有这么好,找谁呢?突然灵光一现,她想到了书记。可是书记会帮自己啵?上次那100块钱的事情也没看见有着落,现在又有事情要麻烦他,她想来想去,狠下心来,去小卖部买了两瓶酒、两条烟。这钱一出,感觉心里在滴血,对自己从来都没这么舍得过,以后进了学校第一件事就是要好生犒劳自己一番。她轻轻地敲了敲书记家的门,没反应。又敲了一遍,还是没反应,接着敲了三四五六七八遍,门都要被她敲坏了,里面一点都没声音。她嘴里嘀咕着,正准备离开了,突然后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哦哟!哪个哦?书记笑了笑,小张,是我。借着微弱的灯光,这才看清楚书记的脸,靠近书记,有一股酒气向她弥漫开来。

书记把她领进了屋,张小美惊呆了,这哪里是个人住的屋子嘞?!简直比她老家的猪圈还脏些,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书记平日里一副人模狗样样,怎么住的这卵地方?张小美越想心里越起鸡皮疙瘩,只得找了个凳子,坐到了边角上。找我么子事情?书记给她倒了一杯水,小美本想一口喝下去,可看见杯子边上的一圈污垢,还有水里居然还有小虫子,她又立马把杯子放下了。书记,我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情嘞,你也晓得我的情况,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我还是很想争取的。书记其实早就猜到她的来意,故意让她先说出口。咳咳,小张啊,你来厂里也有两年多了吧,你的工作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呢,除了工作,还要和同事搞好关系,你晓得啵?二车间几个妹子都在我这里告过你的状,我还是替你讲了不少好话。你想去学校教书的事情,我还是很支持你的,只是呢,曹眼睛你也晓得,水平还是蛮高的,要想打败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完,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那书记,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打败他呢?张小美迫不及待地问。呵呵,办法当然有。但是呢,这个办法还是不容易的,就要看你肯不肯配合呢。张小美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书记。书记忽然一个健步冲上来,把她扑倒在身下,不论张小美怎么反抗,他都不肯松手,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一条毛巾,塞进了她的嘴里,又拿着几件衣服,把她的手脚都绑在床上,让她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书记粗暴地剥去张小美的外衣,一对鲜活的乳房如兔子般活灵活现,让人欲罢不能。书记老婆死得早,一个人单身蛮多年了,好久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了,今天张小美主动来找自己,还不好生把握这个机会!张小美流出了绝望的泪水,她眼前突然闪过母亲的身影,母亲在朝自己笑,笑得那么幸福,那么灿烂。书记扒去那束缚的胸罩,疯狂地亲吻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接着,扒去内裤,干硬地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张小美觉得很疼,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撕裂般疼痛,她只能任凭书记在自己身上横冲直撞,她什么也做不了。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是疼了又醒,醒了又迷糊地昏过去了。书记已经在一旁睡得打鼾,她觉得自己下半身愈发疼痛起来,甚至在空气里闻到了一丝丝血腥味。张小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噢,是他,王宏。王宏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对自己很好,家里的重活他都帮着干,可惜招工他没能招来。不过俩人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彼此都是艰难岁月最重要的信仰。自己已经残破不堪,哪里还配得上他,想到这里,她冷笑了几声。第二天一大早,书记醒来了。他给张小美松了绑,并且把她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拿给她。张小美疯狂地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最后的角逐終于来临了。张小美却无法集中注意力,整个人无精打采。曹眼睛还是很积极的,不过他今天好像也有些状况。肚子不晓得吃了什么不该吃的,痛得要命,最后痛得趴在桌上。最后,张小美赢得了去学校教书的机会,可是她根本就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已经失去女人最宝贵的东西,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周梅一天上夜班。她看见门口有个高瘦的身影,猛然想起多年前曾在自家住过一些日子的罗老师。不晓得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还记得自己吗?一想到这些,周梅的脸上泛起丝丝红晕,这是和李麻子在一起从未有过的感觉。直到那个高瘦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周梅这才仔细打量起来,这,这是罗老师吗?周梅不敢叫出他的名字。我那天经过宣传栏,看见黑板报上的字,觉得很熟悉,看来我没有猜错。罗老师扶了扶眼镜。罗老师,真的是你吗?周梅兴奋地上前握住了罗老师的手。罗老师告诉周梅自己在学校当老师,有空来找他玩。周梅心里百感交集啊,想想前些年继母的虐待,父亲的软弱无能,若不是罗老师一直是自己的精神支柱,哪里还撑得下去呢?周梅打听到了他的住处,正巧碰到他要出门,罗老师赶紧请周梅进屋坐。屋里还是很干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周梅再打量了一圈,也没有见到有女人的痕迹。罗老师,您一个人住吗?周梅打破了这场沉寂。罗老师点点头,我一直未结婚。周梅听到竟有些不好意思了,羞涩地低下了头。罗老师,我,我还是十分挂念你的。梅子!我也一样啊!说完,罗老师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自从与罗老师重逢以后,周梅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爱打扮自己,爱收拾自己了。虽然都在一个地方,但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俩人约定了经常写信保持联络。

李麻子开始察觉周梅有些变化,他也讲不清是哪里的变化,反正就是怪怪的。他想起前几个月,母亲要自己带周梅回去吃饭,可是周梅当时死活不肯,现在过去这么久了,应当还是会同意了吧。他到车间找到周梅,又和她讲了这个事情。哎呀,我都和你讲过了,我现在不想去,你怎么听不懂啊?李麻子被这突然袭来的一阵火气吓到了,周梅从来都是温顺地像一只小白兔一样,从没想过她会发这么大的火气。李麻子左手搓右手,右手搓左手,笑呵呵地在一旁走来走去。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好波?你莫发脾气,晚上请你看电影给你赔罪?周梅沉默了三分钟,还是拒绝了李麻子。李麻子今天出门可能没有看黄历,居然这么不顺利,还有,周梅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脾气这么大。李麻子边想边往外走,正巧碰见张鼻涕慌张地跑进来,险些撞到。李麻子正愁脾气没地方发,张鼻涕这是送上门讨骂。老大,你上次要我打听到的事情,有着落了。学校有个姓罗的男老师,最近和嫂子走得挺近的。李麻子听完一下子没做声。继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

李麻子准备会一会这个罗老师,看是哪方妖怪,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罗老师正在教室上课,李麻子在窗外窥视了许久,终于把他的外形、容貌,都记得一清二楚了。好不容易等他下了课,李麻子一把将他扣住,你是罗老师吧?罗老师点点头,我操你大爷啊!你也不打听打听周梅是谁的女人,敢动我的女人!说完,跳起来给了他一记猛拳。罗老师感到一头雾水,这个人只怕是有点神经,长成这个样子,周梅未必会看上他啊!这位同志,我不晓得自己哪里得罪你了,但是,我和梅子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前段时间,我又和她在这里重逢了,你和梅子是什么关系,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请你讲道理,不要随便动手打人。李麻子晓得自己理亏,一个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了。晚上回到家里,母亲做了他最喜欢吃的菜,他也只随便扒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躺在床上,李麻子想起罗老师白天和他讲过的那些话,心里又恨又气,特别是他那一副傲气的样子,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没被哪个呸成这个样子,这口恶心硬是要想办法讨回来。那周梅不晓得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现在对自己越发冷淡了?想来想去,李麻子又想出了个鬼主意,要好生整整罗老师。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找来张鼻涕和罗结巴两个人,三个人歪着头在一旁叽叽歪歪,想出了一个绝妙计划。

张小美开始在学校上课了。学校的日子也并不如想象地那么美好,小孩子总是叽叽喳喳的,吵得她心烦,老师之间也是勾心斗角,她也不晓得站在哪边好。这天晚上,她刚进房门,竟然发现书记坐在自己的床上。她吓得腿发软,书记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小张啊,我还是特别关心你的,来学校还习惯吗?这些天没看见你,我心里挂念得很啊!她吓得直哆嗦,紧紧地闭着眼睛,丝毫不敢直视。书记又将手放进了她的衣服里,不安分地开始躁动起来。张小美想起那天晚上撕裂般地痛,拼命地开始反抗,越反抗,书记越来劲,一把将她扣在床上,一只手抓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开始脱她的裤子,张小美心慌了,两只脚拼命地踢书记,书记从口袋里拿出一捆绳子,把她绑得没有丝毫动弹的机会,他撕开她的裤子,生硬地闯了进去,张小美口里被塞了毛巾,泪水流到了枕头上,脖子上,乳房上,流遍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那一刻,她已经觉得生无可恋。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又被疼醒了,书记已经走了,只剩下一捆绳子,她突然抱住自己放声大哭,哭过之后又开始用水清洗身上每一寸肌肤,脏,太脏了,她一闭眼,想起的都是书记那张魔鬼般的脸。

厂里过两天就要开表彰大会了,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这天晚上,罗结巴正解完手出来,看见周梅拿着一包东西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他晓得肯定有情况,悄悄地跟了上去。周梅走到老师宿舍后面的一处废墟处,有人正缓缓地从楼上下来。他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罗老师。周梅从袋子里拿出一件围巾,一圈又一圈地往罗老师脖子上带,罗老师突然一把抱住周梅,周梅竟然一点都没有反抗,俩人竟然明目张胆地深情相拥起来。罗老师突然在周梅额头上轻轻地吻过,周梅也随即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吻过。罗结巴看得目瞪口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心里只想赶紧回去告诉李麻子,路上还栽了两个跟头,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李麻子听完以后,气得在家里摔东西。老大,看来我们的计划要进行了,不然他不晓得老大你的厉害!张鼻涕在一旁提议道。是,是咯,他他们敢这样。罗结巴也在一旁附和。李麻子想了想,正好表彰大会快要开了,到时候我们就下手。

周梅遇见罗老师以后,想了很久,她还是想和李麻子讲清楚,自己和李麻子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她并没有感觉自己多喜欢李麻子,只是这么多年,自己饱受继母的折磨,他的来到给了自己心灵一些慰籍。而当自己与罗老师重逢以来,她的心逐日被罗老师解放,满满的一点一点开始沦陷。她把那条金项链找出来,准备等表彰大会一过,就还给李麻子。

表彰大会开始了,县里也来了几位领导,厂里忙得不亦乐乎。可唯独不见李麻子和他的两个小跟班。罗老师早上正准备出门,可是突然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额头直冒冷汗。李麻子他们早就在窗外埋伏许久了,一见他倒地,赶紧破门而入。罗老师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很无助地望着他们几个,李麻子他们几个开始解裤子,在罗老师脸上,身上又勾勒了一幅美丽的上河图。你给我记住,以后离我家周梅远一点,不然这次是水银,下一次就是砒霜了!李麻子丢下一句狠话,扬长而去。李麻子终于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心里好不畅快。老大,水银会不会太多了?张鼻涕有些担心,我问了我妈,她讲一点点水银不得死人。李麻子胸有成竹地说。可,可老大大,不不少啊。罗结巴涨得脸通红,好不容易憋出这几个字。管那么多干嘛?他就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张鼻涕被李麻子的这种冷漠吓得脊梁骨直冒冷汗,李麻子虽然平时嚣张跋扈,但从来没做过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都说红颜祸水,古有烽火戏诸侯,现如今李麻子为了周梅,竟然要残害人命,张鼻涕越想越可怕,不敢再往下想丝毫。周梅有些纳闷,自己和罗老师说好,表彰大会一结束就要见面,可今天一整天也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张鼻涕回到家中,盖上被子就是罗老师那副无助的样子,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白天的回忆录。李麻子的妈妈是厂里的医生,他偷了很多温度计,全部在盆子里打碎,带上手套把玻璃捡出来,把水银全部灌在罗老师的水瓶里。今早,他们亲眼目睹了罗老师喝下那有水银的水,没过多久就在地上打滚了。张鼻涕想到这里,心里开始发毛了,脊梁骨上的冷汗一直冒个没停。过了三天,张鼻涕心里实在不踏实,晚上偷偷地去了罗老师家,发现门是虚掩着,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黑乎乎的,罗老师,你睡了吗?张鼻涕轻轻地说话。突然,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张鼻涕正想骂娘,点燃一根火柴,发现面前躺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罗老师,他用指尖点点罗老师,没有反应,他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反应,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摸着黑把灯开了,罗老师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他的身上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爬来爬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轻微腐烂的味道,他慢慢地用手试探罗老师的呼吸,竟然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热气。他晓得罗老师只怕是死了,赶紧落荒而逃。出了门,他不晓得要去哪里,只好回家了。

第二天刚上班,厂里就炸开了锅,大家都在纷纷议论罗老师去世的消息,张鼻涕只有装作若无其事,等到李麻子和羅结巴来了,准备商量这个事情。周梅是最后一个晓得这个事情,她跑到厂长办公室大哭大闹,一定要厂长查个水落石出。这个事情不晓得是谁传到了县里,县里的领导对这个事情很是重视,立即派了几名民警过来破案。罗老师的尸体被运到县医院进行尸检,最后结果大跌眼镜,竟然是水银中毒。厂长听到这个结果大怒,厂里根本就没有水银,如果非说有,只有医务室的体温计里面有水银。厂长和县里来的民警仔细盘问两个护士,一检查医用品,果然少了10根体温计。可是两个护士不晓得是谁拿走了,厂长警告她们,如果想不起是谁拿走了体温计,那么凶手就是她们两个!两个妹子急的直掉眼泪,其中一个好像想起什么了,前几天上夜班,罗结巴来拿过感冒药,拿了药以后,还待了蛮久。厂里立即把罗结巴控制起来,罗结巴吓得哇哇大哭,他说自己真的是拿感冒药,说完还从口袋里拿出皱巴巴的几包药。张鼻涕看到罗结巴被控制了,心里七上八下,如果罗结巴被抓了,下一个抓的就是自己,那可怎么办?他突然看到墙上贴的毛主席语录:一个人犯了错误并不可怕,只要及时改正就是好同志。他突然恍然大悟,找到民警,一五一十把他们三个的作案过程一字不漏地说完了。讲完以后,他觉得如释重负,心里不再有什么负担。民警找到李麻子谈话,李麻子一开始矢口否认。直到民警拿出从他家厕所找到的一包东西,里面全是破碎的体温计,李麻子才不敢嘴硬了,只好认罪。厂长做梦也想不到,李麻子竟然闯下滔天大祸,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只能大义灭亲了,不仅一句好话都没有说,还带头把李麻子三人给关押在了小黑屋。任凭李麻子的母亲如何求情,他都不肯松口。

周梅再一次陷入了绝望,原本以为逃离家,逃离继母的魔掌,就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痛苦。如果不是罗老师曾经教过她,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坚强,不能放弃自己。这么多年,她都是凭着这份信念支撑下去,她冥冥之中有感应,她与罗老师一定还会再度重逢。可如今,罗老师竟然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她突然觉得腿一软,感觉天旋地转……一觉醒来,自己已经在医务室。一睁开眼,厂长,书记,主任,还有民警都在,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周梅啊!你不要怕,我们都会为你做主的。周梅有些木讷,一旁的护士在她耳边喃喃细语,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竟然有一丝喜悦,可又立马悲伤起来。孩子是罗老师的,是的,她与罗老师偷吃了禁果,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给了她最爱的男人。她沉默了许久,哭啼啼地告诉厂长,是,是李麻子强奸了我,他不准我讲,讲了就要杀我灭口。厂长听完以后大怒,他没想到自己平时包庇李麻子,居然养出个这么不争气的败类来!李麻子晓得周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他也十分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但是在这一点上,他没有否认,他承认自己强奸了周梅。

李麻子要被带到县里去了,临走当天,他的父母哭成了泪人,李麻子问民警能不能再见周梅最后一面,民警同意了,将周梅带来了。他觉得周梅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好陌生,好遥远。呵呵,周梅,我晓得自己配不上你,可我就是喜欢你,想拼命地对你好,我很后悔杀了罗老师,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我看到你与他那么亲热,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太爱你了,周梅!你等我出来好不好,我愿意把你肚子里的孩子抚养大,你等我好不好!李麻子激动地握住了周梅的手,周梅沉默了一下,轻轻地把他的手拿開了。她走近几步,在李麻子的耳边轻轻说道,李麻子,我每天看见你这张脸,我都觉得无比恶心,我从未喜欢过你分毫。我心里只爱过罗老师,可是你竟然杀死了我最爱的人,这辈子,我会让你痛不欲生!她将手里的项链放进了李麻子的口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李麻子突然死了爹娘般放肆大哭起来……

张小美彻底疯了。每天咿咿呀呀地说一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没有人愿意管她,家里也不愿意去接她。厂里给她安排了一间小屋子,每天有人按时给她送饭。有一次,书记经过那里,看见张小美站在凳子上讲课,脚下一排布娃娃。书记心里猛然一震,再也没有来过。

又是一年春天。周梅已经把孩子顺利地生了下来,孩子很健康,也很可爱。她抱着孩子去看了罗老师,罗老师墓前长满了油菜花,记得那一年,她才17岁,门前的油菜花也是长得如此茂盛,罗老师为她编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如今,她也像当年的罗老师一样,为他编织了一个花环,放在了他的墓前。

祉笖,原名冯祉艾,女,湖南长沙人,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曾在多家媒体担任编辑工作。主要从事小说创作,在报刊杂志和新媒体发表作品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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