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彦霏
博杜恩·德·库尔德内,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著名语言学家。库尔德内生于波兰,但一生大部分时间生活在俄罗斯。因此,俄罗斯许多著述中称他为俄国—波兰语言学家。
库尔德内提出了语言的本质、语言的符号性、语言的系统性、语言和言语之分、语言的动态与静态等概念,且其创设的音位理论和语音交替理论对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发展产生深远影响。索绪尔的许多语言学思想也与库尔德内极为相似。固然库尔德内的语言学思想有很多不完善之处,但不能否认他的思想是现代语言学的萌芽,促进了现代语言学的蓬勃发展。
一、语言的本质
库尔德内对“心理方面和生理方面,语言思维和发音”语言的这两个方面做了区分。同时他认为人类语言的本质是心理:“在任何情况下语言存在的基础只能是客观心理的,就像其他组成心理科学研究对象的表现形式一样。”同时,库尔德内还指出,语言不仅是心理,而且是社会心理现象。“心理世界的发展离不开社会世界,而社会世界又依赖于心理成分的集体存在。”
索绪尔指出,“语言中的一切,包括它的物质的和机械的表现,比如声音的变化,归根到底都是心理的。”“语言符号虽然主要是心理的,但并不是抽象的概念;由于集体的同意而得到认可,其全体即构成语言的那种联结,都是实在的东西,它们的所在地就在我们的脑子里。”
由此可见,库尔德内与索绪尔在语言本质的问题上,看法非常相近。学者A·奇科巴瓦在论述库尔德内的心理主义和社会性之间的联系时说:“还在梅耶和索绪尔之前,在喀山语言学派创始人博杜恩-德-库尔德内教授的著作中,已经提出了社会心理的基础问题。”
二、语言的符号性和系统性
库尔德内在《论人类语言的进化过程》(Vermensehliehung der Spraehe,1893年)中写到:“人类语言中的词,绝大部分不过是偶然产生的符号……而且这种偶然性正是语言的典型特征。”后来在《语言学概要》(1904年)指出:“语言是由大量的以各种不同方式联系着的偶然的象征组成的。”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指出:“语言符号连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我们建议保留用符号这个词表示整体,用所指和能指分别代替概念和音响形象。后两个术语的好处是既能表明它们彼此间的对立,又能表明他们和他们所从属的整体间的对立。”
由此可见,库尔德内使用的“象征”一词,即索绪尔所说的“能指”。二者在论述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与不可论证性方面完全一致。不过,语言的符号性问题在库尔德内方面虽然注意到了,但并没有作为论证重点。但索绪尔却将语言符号的任意性详细论证,并将其发展为贯穿其理论的一条重要方法论原则。
另外,库尔德内也提出了语言系统性概念。他在1871年指出:“语言被看作由部分构成的组合体。也就是说语言是异质范畴的集合。这些异质范畴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后来在《1876—1877学年度详细讲义》中明确使用了“系统”这个术语,强调在语音系统的制约下,不同语言中的生理特征相同的语音,由于与这个系统中的其他语音的关系的不同,从而获得了不同的意义。库尔德内不仅在共识层面上研究语言系统,而且注意到历时层面上的语言系统。他指出:“在语言历史中,我们确认根据对立和差异经常更新的类别。而且在语言发展的历史过程中,系统性还有扩大的趋势。在语言中相互没有联系的独立的形式有减少的趋势,取而代之的是一定的类型。”
但是,索绪尔否认历时层面上语言的系统性。他认为:“语言是一个系统,它的任何部分都可以而且应该从它们共时的连带关系去加以考虑。变化永远不会涉及整个系统,而是涉及它的这个或者那个要素,只能在系统外进行研究。”这就是库尔德内与索绪尔在语言系统论方面的不同。库尔德内看到,语言变化与语言系统整体相关,而非单纯只是在共时层面。
三、语言和言语之分
库尔德内与索绪尔在语言和言语的见解上有很多相同之处,布拉格学派代表人物雅柯布逊就曾指出:“索绪尔的langue-parole对分法与博杜恩·德·库尔德内在1870年提出的语言—言语对立是类似的。”两位学者对于语言和言语之分的观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
(1)二者都强调了语言的社会性一面,指出了语言是所有人共有的东西,语言是抽象的,是语言学研究的对象,而言语是具体的、个人的。语言与言语之间相辅相成,密不可分。
(2)库尔德内有关语言生命是个体的一个连续不断的有机体行为的论述有些类似于索绪尔的言语循环论。
(3)库尔德内坚持语言的基础是纯粹心理性质的,所有与语言相关的东西都集中在大脑中,语言具有社会性。这样的观点,索绪尔认为:“语法系统潜存于每一个大脑中,或者最好说是潜存于个体群的大脑中,因为每一个大脑中语言都不是完备的,它只有在群体中才能彻底存在。”
(4)库尔德内在每一种语言中区分两个方面:语音方面和心理方面。而索绪尔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他认为:“语言就是通过连续语音和音响形象表现出来的。”
虽然库尔德内对语言与言语的区分与索绪尔类似,但不得不指出,库尔德内没有对这些术语从学术的角度下定义,在以后的研究中也没有系统的阐述。所以后来有些学者可能由此认为他并没有区分出语言和言语。但索绪尔不然,他明确提出语言学的研究对象,认为语言和言语是言语活动的两部分,并对二者差异进行了明确的论证,从而为结构研究奠定了语言学方面的基础。
四、语言的动态与静态
库尔德内注意到不同语言在传统语法方面的缺点,提出了科学的语法标准,即“将某一个时刻放到语言的全面发展中去研究,将静态和动态有机地结合起来。”首先,他在《对语言学和语言的若干原则看法》一文中,将音素的静态和动态进行了区分。后来,库尔德内在《1877—1878学年详细教学大纲》中,开始区别语言的平衡规律和语言的历史发展规律,进一步明确了静态和动态各自的研究对象,前者研究语言在某一时期的状态,后者研究语言的发展变化。同时,库尔德内还反对动态与静态的完全割裂。
库尔德内的静态和动态说与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第一编“一般原则”中第三章“静态语言学和演化语言学”的主流思想有相似之处。索绪尔写到:“现在我们又处在两条道路的交叉点上:一条通往历时态,另一条通往共时态。”“共时态和历时态分别指语言的状态和演化阶段。”
库尔德内与索绪尔都倡导以共时观和历时观来研究语言。但二者也有着本质的不同。索绪尔认为共时与历时毫无共同之处。而库尔德内从辩证的观点出发,考虑到了静态中的动态因素,指出两者之间辩证的相互依赖关系。
五、语言的外部历史和内部历史
库尔德内所指的语言外部历史是广义的,包括语言的命运、语言的扩张、外来语的影响、语言的分化、语言的混合及其语言之间的相互影响等。库尔德内的内部历史则认为,语言不能脱离语言的载体而存在。虽然,库尔德内认识到了语言的内部历史和外部历史的之间存在的影响,但他其实却是将语言的外部历史和内部历史分别论述,提出内部历史与语言的命运无关。
库尔德内关于语言的外部历史和内部历史之间的区别与索绪尔的外部语言学和内部语言学有所相似。不过,索绪尔认为内部语言学独立存在,与语言载体无关。他说:“语言学唯一的、真正的对象是就语言和为语言而研究语言。”同时他在对待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是态度并不十分明确。他既认为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相辅相成、不可或缺,同时又指出:“外部语言现象的研究是富有成果的,但是不能说没有这些现象就不能认识语言的内部结构……无论如何,将这两种观点分开是必不可少的。”
参考文献:
[1]杨衍春.博杜恩·德·库尔德内语言学理论研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09
[2]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商务印书馆.2009
[3] 库尔德内.普通语言学论文选集[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