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私密的梦境

张伟

岳小飞表现出八零后颇为难得的冷静与知性：不故弄玄虚，与浮踝绝缘，她不动声色地按照自己独有的节奏，以女性特有的视角捕捉平凡中的诗性，用心灵感受艺术的律动。岳小飞对女性间私密情境的描绘，以俯瞰的姿态将传统文化因素与现代西方绘画观念，转换成不受现实种种规律束缚，没有时间逻辑的个性化语境，闲散而诗意，神秘而从容，拉开她与同龄艺术家的形式与观念上的距离。

当代艺术的难度在于既要在语言风格上确立个性面貌，又一定要在文化的内涵上体现艺术家对于文化价值的思考。美国艺评家克莱门特·格林伯格在《现代派绘画》中断言：“平面性是现代派绘画发展的唯一定向，非他莫属。”作为当代艺术的参照系统，已经脱离不了文化全球化的时代背景，和本土文化在选择性吸收和创造性重构进程中的文化自觉。岳小飞通过有意制造画面的平面性来寻找平衡点，摒弃了让人产生深度错觉的透视手段和表现深度感和体积感，确立了自己富有东方意味的风格样式。在作品《耳边风》中，岳小飞对两个人物选取了非常规的视角：女孩俯卧在画面下端，空间变得错位、压迫——打破传统中国画平视的视角和平铺直叙的构图形式，将人物组合置于一种从时空结构到语意特征全方位的张力安排中，抛弃叙事性的冗杂，驻留在形式的外延上，形象地刻画闺房密友间，喁喁私语，耳鬓厮磨，一半是天真无邪的试探，一半是心知肚明的推搡。那一霎间的温柔就像耳边的风，左耳进右耳出，不走心不执著。作品尝试用诗性的语言去解读去探讨女性间性之间私密的情感，杏仁眼睛、半张半阖的嘴唇，身体像春天怒放的花朵般呈现在我们眼前，展现出她们天然的性感——在画中没有笑容的脸上，或许还藏有岳小飞对现实人生的隐忧。即使有人解读成骚动的欲望，也被控制在画面唯美的形象之后，岳小飞不断警惕在借鉴的过程中保持中国传统文化核心的诗性精神内涵，使画面呈现出一种有意味的形式。

笔墨的境界是天人合一，岳小飞将画面中的色彩与笔墨赋予她人生的感悟，她抛弃传统水墨的审美规定，水墨的线条和色彩块面共同成为构成的主导力量。“以墨代色”是文人士大夫对传统绘画实行的第一次变革，由于墨法的发展使墨本身已能具“五色”，就有了以“以墨貌色”取代“以色貌色”的理由，传统水墨画朝着文人趣味的方向发展，以排除色彩为前提、以抑制色彩为代价。岳小飞打破传统的审美趣味，甚至反其道而为之，她只是“尝试着把自己的感觉准确地表现出来”，她那以色当墨的用笔不乏与粗野的墨色碰撞，映现出强烈的冲突，将观者引向了非同一般的感受，与观者保持了一种若即若离的似是而非的关系，但绝不乏敏感的女性视角和细腻的感知方式。由此，岳小飞的作品绝少学院派的幼稚习作或伪文人的虚情假意，成功规避了欲望的妩媚和矫情，渗透着岳小飞独特的生命意识，表达出她对艺术的复杂感受。在她的作品中甚至有大胆、刻意地形成尖锐、灰暗的背景，甚至涂抹沉郁、神秘的影子，而这种神秘的阴影，来源于岳小飞对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说的偏爱，赋予了受众视觉黑丝绒般的感觉质地，阴郁而柔滑，使真实与梦幻产生间隔与交杂，使清晰的形态变成如梦似幻朦朦胧胧的思绪，从而营造出一种空阔萧索的意境，出现一种极具当代意识的内在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