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然
我在桐乡市丰子恺纪念馆任职期间,和海上书画篆刻名家吴颐人老师交往甚密。吴老师热心乐助,常为馆里慷慨捐赠石雕,诸多事情亲力亲为,让我印象颇深。在此活动中,又有缘结识了他的几位高足,大家常一起喝茶谈艺,兴致勃勃。
有一次,我恳请吴老师帮忙篆刻一方佛像印,他爽快应允,说:“我的一位学生彭大磬,是国内刻肖像印的佼佼者,尤精于佛像印。我让他帮你。”果然没过多久,大磬兄便快递给了我。
椭圆形佛像印,小小一枚,法相端庄肃穆,古朴典雅,线条遒劲苍茫,金石华彩,让人叹为观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磬兄的作品。
自此我和大磬兄有了联系,曾多次交流。去年,大磬兄托我整理弘一法师和丰子恺先生的旧影,他曾为海上画派的很多名家篆刻过肖像,这次要为弘一法师、丰子恺、钱君匋三位大家各篆刻一套肖像印,并计划把原印无偿捐赠给各地纪念馆。我认为此意甚好,并为大磬兄的善举肃然起敬,便积极配合。
方寸之内,篆刻或状人物或状鸟兽虫鱼,有工有拙,有肖有不肖,都不失古朴之意,此类作品并不鲜见,然大磬兄另辟蹊径,有意为名人造像,不得不说是一种创新。兄为吴颐人老师高足,而吴老师是钱君匋先生的学生,钱君匋、丰子恺、弘一法师均是一脉相承的师生关系,我想大磬兄为三位大师篆刻肖像印的创意应来源于此吧!
大磬兄后来告诉我,此次机缘源于偶然。2014年初秋,他参加了在上海举行的 “海上百年印坛——近现代篆刻名家作品展”,一踏进展览大厅,立刻被墙上的黑白老照片所吸引。这些照片都是海上印坛近百位先贤的前尘旧影,或灰暗或斑驳,那种历史的厚重感深深打动了他。怀着对先贤的崇拜和激动之情,他当即把照片全拍摄下来。回到工作室后,内心难以平静,一张张仔细揣摩,看着看着突然来了灵感。他发现老照片的斑驳和汉畫像的拓片很是相似,金石味道极其浓郁。如果把这些老照片刻成肖像印,进行艺术再加工,一定很有意义。这样既能丰富篆刻内容,又能开辟一条新的印路——肖像印。
但肖像印毕竟不同于其它形式的篆刻,除追求金石效果外,还要求造型准确,形象逼真。中国画讲究“似与不似之间”,肖像印则以“似”为第一准则。特别是名人肖像,大家已对其形象烂熟于心,如篆刻时稍有差池,观者就会糊里糊涂,摸不清头脑,在作品前猜谜一样,就失去了肖像印的功能和意义。如此说来,作者必须具备深厚的篆刻基本功,还需要掌握精湛的绘画造型技巧。大磬兄青少年时期曾在艺术院校经过严格的美术学习和训练,毕业后又在上海文化艺术单位从事美术工作,特别是近年来,得吴颐人老师亲授,更是技艺大进。
大磬兄的篆刻,“工”学陈巨来、叶潞渊、钱君匋、赵之谦、黄士陵,“放”学吴昌硕、齐白石、来楚生,后又转研汉印、古玺、封泥、砖铭、汉画像等。自从萌生了肖像印的念头,他便一头扎进石头堆,每日与刀石笔墨为伴,乐此不疲。近几年来他刻制了一百多方肖像印,其中有海上百年篆刻家、西冷印社创始人及历任社长、中国书画名家、中国文化名人等,受到了同行的关注与肯定,其作品曾在全国的各种专业书刊、杂志上发表。2014年7月,他获邀在浙江安吉“吴昌硕故居”“高式熊艺术馆”举办“西泠印社先贤肖像印”个展。
此次大磬兄为丰先生刻印,我很是期待。没过多久,他把15张拓片用手机发给我看,子恺先生一生的掠影跃然纸上。每幅肖像刀致简洁,于拙厚中寓巧思,各臻其妙,栩栩如生。简直太像了!早期的圆转宛曲、神韵飞动,晚年的则如汉画像般朴质浑厚、苍茫庄严。丰先生年轻时帅气逼人,特别是旅日回国的那张留影,时髦的发型和新式洋装,再加上冷峻的眼神,活脱脱一个民国早期的新青年形象。中年的平和、晚年的慈祥,也无不在方寸之内神采飞扬。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类作品,虽不敢说震撼,但对大磬兄在印路上的大胆开拓精神钦佩不已。
2015年11月9日,丰子恺先生的诞辰之日,大磬兄把原印捐赠给了桐乡市丰子恺纪念馆。他留了一份拓片给我,朱白相间,捧在手中,有些激动。亦印亦画,但又不是简单的照片复制,惟妙惟肖,古趣天成。我虽不懂印,但能体会此类作品创作中的辛苦和苦心经营。
流动而不现轻浮,逼真而不失古意。这是我对大磬兄肖像印的整体观感。祝愿他在这条新的印路上越走越宽,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