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伟
“一带一路”与全球资源配置
张伟
“一带一路”是21世纪中国最重要的战略之一,它的提出和建设必将对全球资源配置、陆运海运的互联互通、人民币国际化的加速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从而塑造新的地缘政治关系格局。
纵观人类历史的发展,资源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每一个雄霸一时的帝国背后都有着支持其扩张的资源。在工业革命之前,人类尚无法大规模利用化石能源,而自然力成为人类扩张的动力。在陆地上,人类凭借马匹、骆驼等跨越大洲;在海洋上,人类靠风力进行近海航行并进行跨洋航行的尝试。但是,这样的尝试受到诸多因素的限制,大航海时代第一次将世界联系在一起,漫长的旅途使这种联系处于一种较为松散的状态。直到工业革命,化石能源的大规模利用才得到改善,可以说工业革命为资源地缘时代的到来带来了第一缕曙光。
工业革命改变了煤炭的命运,进而改变了整个人类历史。19世纪末,煤炭取代木柴成为主要燃料,油井钻探技术的发展和内燃机的研制提供了取代蒸汽机的条件。由于石油及其产品的管理和运输比较干净,燃烧时烟尘少,因此,石油在世界燃料结构中的比例迅速上升,在上世纪50年代末取代了煤炭而成为第一大能源。
进入全球贸易时代,民族独立、国家独立改变了全球政治格局。一国的经济发展依靠一种独特的优势成为可能。南美的智利铜产量占世界总量的36%,二十多年前的人均GDP刚刚超过1000美元,而2013年跃升为15778美元,在拉美国家中排名第二,成为发展中国家靠单项资源由穷变富的明星国。科威特、卡塔尔依靠石油资源发展也属于此种类型。
冷战结束后,两极世界变为多极,美国成为“巨无霸”。美国的矿产资源,在40个主要矿种中,储量排在前三位的就有14个矿种;加上辽阔的土地和世界一流的科学技术,以及完备的法律体系,它具有超强的政治军事的控制能力和优势。据统计,化石能源综合储量,俄罗斯占世界总储量的16.1%,位居第一;美国11.6%,位居第二。
“一带一路”将改变业已形成的资源格局,“一带一路”,地缘上涵括53个国家,海洋上连接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纵观这一格局,以化石能源为例,产能主要分布在中国、俄罗斯、中东区域,并跨太平洋连接北美。世界能源的供应状况是,俄罗斯、沙特、挪威、加拿大等国家是一次能源的重要供给国,其对外能源可供给能力分别达到了5.6亿吨、4.2亿吨、2.1亿吨,1.4亿吨标准油。从消费地域来看,美国、中国、俄罗斯、日本、印度、德国六国的能源消费占到世界能源总消费的58%,形成亚太(31%)、欧洲(29%)和北美(27%)三大能源消费区域的地理格局。而美国、日本、中国、韩国、德国则是最大的能源净进口国,巨大的能源需求对能源供应保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全球经济一体化时期,高量产出和高量消费这一对矛盾无论哪一方都有可能繁荣一个经济体。全球地缘政治围绕着自然禀赋形成了一条资源供应核心带、两条需求带,即中美洲—北非—中东—俄罗斯为核心的供应带,两侧分别是美国—欧洲需求带和南美—非洲—亚太需求带。这个核心带无论供应方还是需求方,经济增长都有突出的表现。
在全球资源地缘政治图景中,供应国与消费国在一定程度上是相分离的。生产和消费的空间隔离和错位产生了供需问题,给资源运输带来了巨大挑战;资源供需状况的区域差异性,导致世界地缘政治的格局发生相应的变化。
全球资源配置是经济一体化时代最重要的难点之一,全球资源重大挑战在于获得、生产以及将这些资源转化和运输至需要它们的地方。从生产到分配以及中间的运输、转换、储存等环节都面临客观条件的种种限制。如俄罗斯远东和东西伯利亚地区的能源虽然丰富,但因地理条件、气候条件等问题,开发比较困难。
当前,全球大宗石油运输主要通过海运进行,石油运输的几大线路连接了世界主要石油输出地区到主要消费地区,包括中东到亚太地区、中东到北美的海运航路。仅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石油贸易量就占全球的40%,这一区域的任何不确定性因素都会危及国际市场上的运输安全。全球90%以上煤炭运输也由海运承担,煤炭与铁矿石、粮食构成世界海运量最大的三大干散货品种。全球资源格局在很大程度上受物流和运输条件的制约,运输通道的安全也是影响地缘政治的重要因素。
我国进口石油的海运航线主要有三条:(1)中东航线:波斯湾—霍尔木兹海峡—马六甲海峡—台湾海峡—中国;(2)非洲航线:北非—地中海—直布罗陀海峡—好望角—马六甲海峡—台湾海峡—中国;(3)东南亚航线:马六甲海峡—台湾海峡—中国。也就是说,中国从南美洲的委内瑞拉等国进口石油走太平洋航线外,从其他地方向中国运输石油都必须通过马六甲海峡。我国经过马六甲海峡运送的石油数量约占我国石油进口总量的85%以上,马六甲海峡是我国进口石油的咽喉要道。世界石油运输通道和主要流向,也是全球铁矿石海运线路,主要包括从印度、澳大利亚、巴西等国向中国、日本输出的线路,以及从澳大利亚、巴西、加拿大向欧洲输出的线路。这些海上航运线路,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再现。
资源的分布不均,使一些黄金水道的战略地位陡然上升,海上运输通道的安全问题引起各国尤其是大国的重视;促进陆上能源运输管道的兴建热潮,提高了管道途经地区的战略重要性,引发了附带的种种问题。
从能源的国际定价发展历史看,一个行业越具有全球统一的市场特点,就越具备金融化定价的能力。能源类大宗商品的期货价格受到多方面影响,是多方博弈过程,既包括全球储量、经济增长、汇率变化、下游产品价格、产业结构等经济层面因素,也包括OPEC政策、国家储备、地缘政治局势等国家和国际形势因素影响。期货市场的日益成熟意味着其价格发现功能的增强,进而扩大其在国际能源定价中的影响力。
石油的定价在很大程度上受石油输出国组织和美国、欧洲等主要石油消费国的影响,定价方式已经形成了以期货市场为中心的全球定价体系。石油贸易过去实行长期协议价,随着世界石油市场的发展和演变,特别是石油危机后,现在许多原油长期贸易合同均采用公式计演算法,即选用一种或几种参照原油的价格为基础,再加升贴水。一般而言,中东销往欧洲的原油以伦敦国际石油交易所的原油期货交易品种布伦特价格为基准,并与之联动;销往美国的原油以纽约期货交易所的原油期货交易品种WTI为基准,并与之联动;亚洲则远离定价中心,销往亚洲的原油与阿曼和迪拜的普氏平均价联动。
近年来,美国、欧洲以外的地区纷纷成立了石油交易所,如俄罗斯和伊朗在2006年分别成立了国际石油交易所,这将给世界石油定价机制带来一些新的变化。为规避石油价格风险,中国正积极的谋求在石油定价中获得更大的话语权:2008年6月25日,香港商品交易所正式成立,其推出的首个产品就是燃料油交易合约;上海也希望利用其经济与交通运输等方面的优势建立亚洲燃料油交易中心。建立一个世界级的能源交易中心,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取代纽约交易所和伦敦交易所的作用,形成属于亚洲特别是东亚的能源价格新秩序。
天然气的价格有液化天然气(LNG)价格和管道天然气价格两种。长期以来,天然气以管道输送为主,实行区域化定价,价格波动更多地受到地区因素影响。20世纪90年代以来,LNG市场的流动性和灵活性有了极大提升,出现了现货、套货和互换贸易,套利活动使各区域市场的价差逐渐缩小。LNG定价的区域特点不断减弱,并逐渐形成全球一致的价格水平。以石油定价的历史经验来看,LNG价格实现独立化和全球化,最有可能的趋势是通过期货交易所形成基准价,再加上贴水形成实际价格。
国际几大交易所正在争夺煤炭期货的定价权。当前全球煤炭定价权掌握在出口国手中,美国约占世界煤炭出口贸易量1/3左右,其次是澳大利亚、波兰、南非、俄罗斯等。目前,对国际煤价走势有重要影响的价格指数主要是澳大利亚BP煤炭现货指数。2001年,纽约商业期货交易所推出阿巴拉契动力煤期货品种;2006年7月,洲际交易所(ICE)推出了以荷兰鹿特丹和南非理查德湾两地的煤炭为标的的煤炭期货合约;2008年,ICE宣布了一项开发亚洲煤炭期货合约的计划,同时澳大利亚证券交易所(ASX)也宣布计划开发亚洲煤炭期货合约。
2010年,随着铁矿石长期协议价机制的全面瓦解,新的定价机制不断向现货定价机制靠拢。随着钢铁企业避险需求的升温,铁矿石金融衍生品开始受到市场的青睐,铁矿石掉期交易率先出现并不断发展壮大。随着全球矿产价值的再发现,矿产资源价格体系的重构必然向金融市场定价靠拢。因此,铁矿石绝不是最后一个改变传统定价方式、向金融市场定价靠拢的矿产品种。
“一带一路”建设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机遇,在推动全球资源配置上,资金支持、技术援助、支付清算体系建立,已经得到越来越多国家的认可。中国倡导的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丝绸之路基金,正在用实际行动参与全球金融治理,推动国际货币体系改革。我们也正在向资源定价方式的金融化方面寻求更多进展。
(本文作者: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副会长)
责任编辑:张颖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