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会“开倒车”

谭松珩

进化并非是持续不断的，我们不光“开过倒车”，事实上，由于动物本性，我们似乎还挺“热衷”于“开倒车”的。

在大家的印象里，人类似乎是无时无刻不在进化之中的——有历史及统计以来的这两千多年里，人类的预期寿命从25岁左右快速提升，如今中国人的预期寿命已超过75岁，日本甚至超过了80岁。而到了现在，每天都有新技术被发明，人们的生活正在以空前的速度快步向前，似乎让我们有了一种错觉——时代列车上似乎没有“倒挡”。

不过，你错了，我们不光“开过倒车”，事实上，由于动物本性，我们似乎还挺“热衷”于“开倒车”的。

黑暗时代

说到开倒车，自然要提到人类社会历史上最长的一段倒车时光——中世纪。我们对中世纪似乎有一些偏见，提到中世纪，似乎都只会想到欧洲、政教合一、阻碍创新、因循守旧等等，不过从大数据的角度上说，不论是东亚还是中东，我们几乎都在前后百年的时间里进入中世纪，开始人类历史上最长的“开倒车”。

在漫长的中世纪里，全人类的预期寿命和人均财富都有巨幅的下降，文化上因循守旧，产业上也毫无创新，从整个数据上看，除了人口这一数字不断上升之外，人类社会在疾病与战争的循环里不断退化。

为什么呢？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拥有了农业和农业思维。

农业让人们放弃了采集/狩猎型生产方式的健康生活（长时期奔跑、饮食结构里大部分肉类及新鲜水果，少部分粗粮），并且与更多动物有了“亲密接触”——众所周知，人们被动物传染上了肺结核、梅毒、天花，以及十分有名的艾滋病，这些疾病本不应在人类社会里传播，所以人类也未能进化出对这些疾病的抵抗。

而农业让人们不再迁徙，也导致了另一个巨大的问题——人类作为杂食性动物，并没有掩埋处理自己粪便的天赋（相反，像猫科这样食肉动物每天都会处理自己的粪便，以及清洁自己的领地），停止迁徙以及城镇的发展，让粪便处理变成了阻碍人类发展的巨大问题——随着人口的增加及城镇的发展，原始的城市下水系统已无力承担，消化道类疾病像恶魔一样扼杀着婴幼儿的生命。

农业思维则是另一个问题，由于农业不生产资本，无法提供原始积累，同时人口又快速增加，资本稀缺、人口众多，导致了每个帝国都发展出了极度剥削的制度，以及钳制人们思维的文化体系——在中世纪，人们的小农意识最为强烈，对宗教的迷信也最为激进，古典时代的百花争鸣、自由奔放的气息被彻底压抑了。

我们是怎么逃离这样的悲剧的？城市下水系统的改进让人们远离了粪口疾病传播途径，婴儿存活率上升了，疫苗技术的发现和传播让天花等瘟疫不再可怕，人们的生产率上升了，而最重要的是，随着营养水平的上升，贵族们有了“研究”的能力，思想钳制被打破，人们又开始高呼口号，重新寻找远古时期的自由气息。

避免倒退

进入到快车道以来，人们好像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倒退了，经济危机再也不会导致大规模饥荒、每天都有新产品问世让我们活得更好，特别是“二战”后，似乎连战争也无法阻碍全人类追求幸福的脚步了——然而，并不是这样的。

正如我们看到的，很多国家即使在“二战”后，在国民福祉上也出现了巨大的退步，艾滋病、低效的政府以及战争让非洲及中东国家陷入了极大的困境，有些国家在财富及寿命上甚至回到了百年前。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看，貌似坚不可摧的进步力量，也极度脆弱。那么，为什么有些人在这场进步浪潮里掉队了，甚至开倒车呢？

结束上一场开倒车的主要原因，正如我们上文提到的，是逐渐开放的文化气息——西方的文艺复兴、东方的古文运动、中东的宗教改革；医疗水平的快速进步——天花疫苗和奎宁被发明，以及后续的医学进步；还有更重要的——卫生制度的建立。

人类的进步始于寿命和资本的增长，而这个开端并不是由医疗技术进步带来的——病菌致病理论和抗生素发明之前，预期寿命就已经大幅增加了。真正的原因是卫生制度的建立——城市下水系统的深度发展、药品监督制度，以及对医疗从业人员、医院的严格监管。

城市卫生管理系统让整个城市的卫生环境得到巨大的改善，没有污染的水源、没有致病的土壤，对药品和医疗从业机构的监管则让这个行业变得正规且高效——这些正是我们逃离开倒车，走在正确道路上的先决条件，也是我们能够继续进步的先决条件。

也正是因为此，也正是因为进步力量如此脆弱，我对“进步”的信心才不那么坚实——卫生管理体系缺乏监管，毒土壤、过期疫苗和唯利是图的游医层出不穷，也动摇了进步的根基。所以，我才会如此担忧进步会戛然而止——只要类似于常州毒土壤、魏泽西之死这类事件多一点，再多一点，其他方向的进步也无法抵抗“倒车”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