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智破“乾隆牙案”

●东方明



黄金荣智破“乾隆牙案”

●东方明

黄金荣

惊现“乾隆牙齿”

1929年4月4日，上海法租界同孚里黄金荣公馆忽然来了三位不速之客：法国驻沪总领事馆二等秘书思库特、法租界警务处副处长纳赫特里和法租界警务处华捕督察长金九龄。他们突然拜访黄金荣，是为一起被法租界警务处称为“乾隆牙案”的诈骗大案。

一年前，军阀孙殿英部队东陵盗宝事件震惊海内外。当时，著名文物鉴定家徐森玉应邀前往东陵进行实地勘察。徐森玉后在上海接受记者访问时曾提到过一个内容：盗后现场一片狼藉，骨骸满地，他曾亲手捧着乾隆的头骨，仔细端详这位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的尊容，不无惊奇地发现居然牙齿齐全。为此，记者在撰文报道时感叹称：“真是养生有道，声色未能夺其寿，一怪也！”

没想到，一年以后，一个名叫特浦瓦的法国染料商竟然会在这则过时新闻上栽一大跟斗，被骗大洋三万、轿车一辆。

特浦瓦来上海是要考察中国的染料市场。另外，他对中国的古董颇感兴趣，也想适当染指。3月30日，他在法商“贝科洋行”的老板贝尔纳为其物色的精通法语、略谙古董的中国翻译曹臻陪同下游览上海。他们去了城隍庙，特浦瓦被庙前一个地摊上的一艘由珍珠穿串而成的龙舟所吸引。摊主说这是清宫大内流出来的，开价500大洋，最后以200大洋成交。

特浦瓦事后拿去鉴定，确实是真货，于是认为城隍庙一带有货可淘，次日又拉着曹臻前往。但这天却毫无收获，两人往回走时，经过昨天买龙舟的那个地摊，摊主说洋先生真要淘得宝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明天早晨我们在春风得意楼见。特浦瓦大喜，立即答应，并约定了见面的具体时间。

次日上午8点，双方如约见面。摊主自称潘阿小，说他是小本生意，手里没有值大价钱的货，不过，他有个朋友手头有一件世间独一无二的真正宝货：乾隆皇帝的全口牙齿！此语一出，特浦瓦感到震惊，曹臻则冷笑。潘阿小说这位先生您不信，那先看看这份剪报。那是一年前徐森玉先生关于乾隆牙齿那番陈述的报道，曹臻看完后沉吟不语。特浦瓦问他怎么看待这件货，他说我记得当时电台里广播过，说清室因尸骨已经翻乱，无法分辨，已经把慈禧、乾隆等人的尸骨全部集拢一起葬于一个墓穴了，那么乾隆的头骨也葬了，头骨已葬，何来牙齿？潘阿小说，葬了是不假，可是葬了就不能再挖出来吗？先生你总听说过世上有“倒斗”这一门古老职业的吧？

如此说着，特浦瓦、曹臻两人就不由得有些信了。于是，约定当天晚上去法租界吕班路77号德胜旅馆202号房间看货。

当晚，特浦瓦由曹臻陪同应约而往，潘阿小已在旅馆门口等候着，引领两人上楼进了202房间，跟一个名片上印着“苏州盛元斋古玩行襄理印中琛”的斯文男子见面。印中琛向特浦瓦出示了盛放于一口铜盒内的一副完整的牙齿，说这就是“龙牙”——乾隆皇帝的牙齿。特浦瓦仔细看过后，说无法确认这就是“龙牙”。印中琛说我给你们看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是徐森玉出具的鉴定证明，特浦瓦看着便信以为真，于是谈价。印中琛说5万银圆，特浦瓦要还价，曹臻提醒说万元以上的交易是大生意，还是对货的真伪确认后再说吧。

鉴别真伪大转身

特浦瓦跟曹臻商量，要跟徐森玉先生见个面，当面听他鉴定。印中琛说没问题，我跟徐先生很熟，近日他正在上海新购置的寓所小住，我跟他约好时间后通知您。

特浦瓦离开旅馆后，向曹臻请教应该如何确定货的真伪。曹臻说除了跟徐森玉先生会面当场请他在鉴定书上加注文字外，还应该查证一下那个古董商印中琛的身份是否属实，要不，明天我们去苏州走一趟，看一下他供职的那家古玩店是否存在，问明该号是否有印中琛那么一个人。

4月1日两人就去苏州，查明确实有“盛元斋古玩行”，该号也确有襄理印中琛其人，印襄理常在外面跑东跑西地收购古董。

下午，特浦瓦、曹臻返沪。傍晚，接到印中琛的电话，说已跟徐森玉先生联系上，明天上午九时去徐先生寓所做鉴定，届时印中琛过来接。

次日下午，印中琛来接特浦瓦、曹臻，三人坐着由特浦瓦驾驶的向“贝科洋行”借的轿车前往法租界圣母院路兴晖坊，进了一幢门框上挂着“吴兴徐氏鸿宝寓所”（徐森玉名鸿宝，浙江吴兴人）的石库门房子。徐森玉已在客堂等待，用英语向特浦瓦问候。印中琛拿出乾隆牙齿，徐森玉做了鉴定，亲口对特浦瓦说这确是乾隆的牙齿，他愿意以人格和信誉做担保，当场用毛笔把这话写在鉴定书上，签名，又取出一方印章盖在上面。印中琛在一旁再三感谢，特浦瓦也向徐先生道谢。

石门位于武陵山向洞庭湖平原过渡带上，地貌大体轮廓为西北宽，东南窄，县境边界似一弯把“葫芦”， 地势自西向东南倾斜。境内地层发育较全，从元古界冷家溪群到新生界第四纪均有出露。地层岩性以沉积岩为主，主要包括灰岩、板页岩及砂页岩；区内土壤类型主要为水稻土、红壤和黄壤。

特浦瓦、印中琛离开徐宅后，就近找了家咖啡馆洽谈这笔买卖。印中琛讨价5万，特浦瓦拦腰一刀，最后谈妥以3万银圆成交。特浦瓦认为自己占了便宜，只恐对方反悔，立刻要付款。印中琛说那就去银行吧，我这边正好需要现钞，就提现洋。于是，三人前往外滩兴业银行，特浦瓦开了一张3万元的支票，说当场要提现洋的。银行让稍等，得去地下金库取款。这时，印中琛问特浦瓦一会儿能否借用一下轿车，他请一位有驾照的朋友开一下以把银圆运走。来回大约需要个把小时，特浦瓦说没有问题。

哪知，轿车开走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而待在银行贵宾室和特浦瓦、曹臻一起喝着咖啡等待的印中琛，说是上厕所也是一去不返。至此，特浦瓦方才意识到不对头，随即拿着“龙牙”奔法租界工部局警务处。经警务处刑事处法医鉴定，说从该牙齿的磨损程度来看，应是一个不到50岁的男子的牙齿，绝对跟88岁的乾隆皇帝毫无关系！

立案侦查无结果

法租界警务处当即立案，并立刻向公共租界警务处紧急通报案情，请求在公共租界进行对赃款、赃车的布控。与此同时，警务总监下令由刑事处第一科、第二科联合负责侦查该案。

刑事一科、二科原由警务处华捕督察长黄金荣负责指挥。1927年黄金荣年满六十退休，推荐其青帮弟子金九龄接任。金九龄接到指令后，提出这等大案应该向“终身高级警务顾问”黄金荣求教。警务总监听后采纳了金的意见。

黄金荣接下了案子。当下，黄、金两人分析了案情，认为这是一起由数名案犯串通起来对特浦瓦实施诈骗的案件。

目前要做的事情是先把本案发生过程中的一段段情况、一个个人物都梳理一下，梳理过后，再作计议。

这四个探长，都是青帮弟子，接受使命后自是踊跃。次日即各自按照分工开始调查，查得的情况如下——

潘阿小，真名叫杜造根，浦东六里乡人，曾在南市古玩行做过学徒，因偷窃而被辞退，后就摆摊以假古董蒙人骗钱。本案发生后，不知去向。陈三林带了两名捕探前往浦东其老家寻问，乡里称其已多时未露过面。

丁永昌负责调查德胜旅馆，得知那个名叫印中琛的旅客操昆山口音，于3月28日前往下榻，登记时使用的就是苏州盛元斋古玩行的名址；此人于案子发生当日早晨7时退房离开；住店期间，其频频外出；而来旅馆访问的，就只有那天潘阿小领着特浦瓦、曹臻这一拨人了。

鲁锦臣前往法租界圣母院路兴晖坊徐宅调查，那里已人去楼空。了解得知房主系一湖南已故巨贾的姨太太钱氏。原是自己与娘家人一起住着的，最近举家迁往江湾居住，就把此处房子出租。广告登出了个把月没有反应，她正沮丧时，忽然有人跟她联系了。于是，双方洽谈，签约。对方用的确实是徐森玉的名字，不过没说是什么人，她也没问干甚职业的。捕探设法调取徐森玉的近照让钱氏辨认，她连连摇头，说房东不是这个先生。又请特浦瓦、曹臻辨认，也都否认。这样，就确定那个“徐森玉”是个假冒的。

至于苏州盛元斋古玩行襄理印中琛，倒是确有其人。探长曾九如前往苏州向该古玩行调查时，出现在曾探长面前的印襄理是一个小老头，拿出那主儿给特浦瓦的名片让小老头看，对方说好像是他发出去的名片，不过那是六七年之前的款式了，现在的跟这不一样。拿出来一看，果然！那么，六七年前的这张名片都发给过谁呢？印中琛的真身一阵摇头，说哪里记得清楚呢。

金九龄向兴业银行调查那天往轿车里送装银圆的情况。3万大洋，得有1350斤，往车上装得有几分钟时间的，银行保镖必须警戒，他们看到了什么？

金九龄于是约请兴业银行那天特浦瓦去取银圆时当值的两个保镖下班后吃西餐。席间聊下来，得知那个替“印中琛”开车运送银圆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精悍汉子，挽起袖口时可见胳膊上文着青龙，疑系黑道人物。这人说过一二句话，听着像是苏州口音。

金九龄想这倒不难，上海滩流氓中会开车的不算多，哪怕一个个排查下来也用不了两三天，于是去向黄金荣禀报后就派人去查摸。黄金荣说，另外还可以走一步：那个“印中琛”不是借口去厕所而乘机溜走的吗？派人去银行问问看他是怎么溜的，是否有人接他？用什么车辆接的？

金九龄让曾九如等探长分别布置下去，对上海滩各个帮派的会驾驶汽车的人逐一进行排查，看哪些人胳膊上文了青龙的。查了三天，理出了三个符合基本条件的嫌疑人。金九龄让人叫上银行的保镖，悄然对那三人进行了辨认，都说不是。

这样，这条线索就断了。

黄金荣机智破案

黄金荣听了情况汇报后分析：那个“印中琛”说昆山话，司机又是苏州口音，看来这伙人是外码头来上海滩作案的。金九龄就犯了愁，说这样，查起来就犯难多了。黄金荣倒不急，连说“再想想”。

4月14日上午，金九龄在其办公的霞飞路巡捕房正召集几个探长和刑侦骨干捕探讨论案情时，黄金荣忽然来了。

原来，黄金荣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特浦瓦的翻译曹臻。这个姓曹的是本案中每个环节都出场的角色，这是个什么家伙？当即让人往“贝科洋行”打电话找法国老板贝尔纳询问。片刻，贝尔纳来电告知曹臻是昆山人，早年来沪上当“跑街”，后来学会了外语就当了洋行买办。黄金荣当下驱车前往巡捕房，对金九龄说，赶快把这个姓曹的抓进捕房来讯问。

曹臻被捕后，初时不供，熬不过刑罚，最后只好招供。果不其然，这起案子是他与另一主犯、其表兄王顺达（即冒充印中琛的那位）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策划好了的，一直在等待机会，这次人家请他做翻译正好候着。3月12日，当他接到给特浦瓦当翻译的通知后，立刻通知王顺达准备行动。事先，王已联络好苏州古玩掮客斯尚敏（冒充徐森玉的那位），以及苏州地痞出身、会驾驶汽车的帮会人士刘涛合伙。那个潘阿小，是斯尚敏拉拢入伙的。王顺达冒充印中琛的那纸名片，是由斯尚敏提供的，“乾隆牙齿”也是斯精心准备的。潘阿小用来对特浦瓦“钓鱼”的那件珍珠龙舟，确是真货，是斯尚敏早年收购进来后因自己喜爱而留下的。由于有曹臻的撬边配合，这起诈骗巨案成功了。

那天，刘涛驾车离开外滩后，直接出了市区径奔苏州。除曹臻之外的其余案犯也都坐火车去了苏州。分赃情况如下：刘涛得了那辆轿车，潘阿小得3000元，王顺达、斯尚敏、曹臻每人得9000元。

当天晚上，王顺达、斯尚敏、刘涛即被捕。潘阿小不知去向，经捕探多方打听，二十多天后在浦东高桥将其抓获。“乾隆牙案”终于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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