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在园林植物造景中的空间应用*

蔡宜红　张德顺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景观学系　上海　200092



光影在园林植物造景中的空间应用*

蔡宜红张德顺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景观学系上海200092

摘要：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从一开始只满足于最基本的功能需求，到现如今开始对艺术魅力有了向往。而光影，则是能够创造并强化艺术的基本要素。光与影极具张力及震撼力，无论是白天的自然光影还是夜晚的月光影、人工光影，光与影的交融、光与影的艺术表现力都是无限的。同时，园林植物丰富多样，不同的造型、色彩、质地在光影的作用下将更能展现其特有的魅力。将光影这一艺术手段纳入植物景观的设计体系中，对其效果及作用进行初步挖掘与探讨，无疑对今后的景观设计体系有着一定的引导与现实意义。

关键词：风景园林，光影效果，园林植物，光影空间

光影在绘画、建筑设计、室内装潢设计、摄影等领域被艺术家及设计师们广泛研究并加以运用，层出不穷的设计作品备受世人关注。诗兴大发的文人们也会将光影作为抒发情感的媒介。但目前的景观设计师普遍缺少对光影价值的认识，尤其在植物景观设计方面，焦点仅集中在通过植物组团的搭配达到四季有景的效果。植物光影的设计几乎被设计师们所忽视，有的也只是为了满足夜间功能性照明的需求，鲜有设计师能将光影与园林植物完美融合。为了使光影这一重要的造景元素的价值及潜力得以显现，对其表现效果及意义做出初步的总结，使人们充分意识到光影的重要性及价值空间，成为园林景观中又一个新的探索空间与设计领域。

1 光影的基础概念及特性

光影——“一欲隐蔽一切，一欲显现一切。”

1.1 光影的基础概念

光与影是在自然界中无处不在的物质实在。他们的存在不仅满足了人类基本的生活需求，还赋予了世间万物更多的视觉效果，将其变得更为丰富多彩。

影由光而生，光为影而在。光与影并不是两个相对的概念，而是彼此依存、相辅相成的，光与影是统一的[1]。可以说，光影是一种廉价的艺术手段，是视觉效果的媒介，是产生韵律的有效途径。产生光影只需具备3个条件即可实现，分别是直射的阳光、产生阴影的构建以及承受阴影的实体。而这些，不需要复杂的技术内涵，更不需要巨大的成本投入，要的只是设计师对此的关注与重视。

1.2 光影的特性

光与影是相互融合的两个元素，是阴阳的平衡。“光影”是瞬息万变的,光与影都是一个不断变幻的过程，而园林植物的视觉效果则会随着光影的强弱、方向以及色彩而不断变化。

1) 光影的强弱。光影是有强弱的，光的强弱与距光源的距离、光线的强度以及是否有遮蔽物有关。光源离物体越近、光线越强、照射过程无干扰，则被照射的物体形体轮廓越为清晰。影的强弱则取决于光的强弱。光越强，则产生的阴影清晰而浓重，与被照射物体的明暗对比也更加强烈，反之则虚化而柔和。

2) 光影的方向。光从不同方向照射物体，所产生的阴影会形成不同的明暗效果与形状，从而营造出不同的光影效果。从人观察事物的角度而言，光影有顺光、逆光、顶光、底光、侧光这5大类的光线方向。而光的照射角度也时时影响着影子的形状，光线与地平所成角度越大，影子则越短；相反，角度越小，影子则越长。

3) 光影的色彩。自然界任何事物的颜色都是来自于它反射的光源色。因此，光影从某种角度来说不是无色的，而是有色彩的。光影的色彩通常与光源色、物体固有色以及环境色有关。光与影所呈现出的色彩往往是冷暖互补、相互依托的。如果光源的色彩为冷色光，则被照射的物体显现冷色调，而其影子则呈现暖色调，反之则正好相反。也正因如此，光影所塑造的事物才会更为生动。

4) 光影的艺术。光影是一种艺术，它具有图案美和韵律美。行走在大街小巷，时不时会被瞬间的光线以及光影创造出的有趣图案所吸引。这些美丽动人的光影加强了形体的韵律和艺术审美，创造出特有的艺术空间氛围。透射过植物的斑驳树影、水面反射所呈现的波光水影、彩色玻璃折射出的七彩炫影等，无不展示了光影艺术的魅力。

5) 自然光影的时间与地域特性。自然光影与人工光影相比更为灵动，所谓“时移景异”，因此它还具备独特的时间与地域特性。自然光影是一种时间的量度，会因为时辰、季节乃至气候的不同而不断发生着变化，不同的时间段、不同的气候都会产生不同的光影效果，周而复始但又变幻无常。

不同地域由于地处纬度的差异，其自然光影的强度、照射角度、色温、热能等都不尽相同。此外，不同的地形地貌也形成了宏观尺度上的不同光影空间。

2 光影在园林植物造景中的发展动态

2.1 国外相关发展动态

光影在国外的研究历史相对悠久，尤其在绘画及建筑领域。19世纪后期的印象派画家莫奈是美术史上将光影运用到极致的艺术家，“睡莲”系列的画作更是具有里程碑的意义。画面中光与色的融合将不同时刻的空间气韵生动形象地传达了出来，将瞬间的美定格为永恒，从自然的光色变幻中抒发瞬间的感受[2]。在建筑领域，以自然光影运用而著名的作品也甚多。20世纪中期勒·柯布西耶的朗香教堂，光线透过屋顶与墙面之间的缝隙和镶着彩色玻璃的大大小小的窗洞投射下来，使整个教堂蕴藏了神秘的光芒，营造出一种奇妙而又特殊的氛围。安藤忠雄的光之教堂，在坚实厚硬的清水混凝土的围合下，创造出一片黑暗空间，而当阳光从墙体的“光之十字”里泄进来的瞬间，却是如此神圣、清澈、纯净、震撼。

国外在园林中对自然光影的运用却不如在建筑室内领域多，理论体系也相对缺乏。偶见“极简主义”设计代表人物彼得·沃克的设计作品唐纳喷泉，利用水雾在不同自然光下的迷雾对光影变幻做出了另一种诠释。更多的是倾向于人工照明的光影设计。在论著方面，Randall Whitehead在“The Art of Outdoor Lighting”中介绍了以月光为光源，通过光影的变化寻求不用的空间感受，赋予场景以诗意[3]；Janet Moyer主编的“The Landscape Lighting Book”则强调植物个体的照明效果。但上述的研究仍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Randall Whitehead缺少了对植物特性的研究；而Janet Moyer虽对植物有着深刻的见解，但缺乏光影对植物大空间意境的营造，对如何通过人工照明使植物个体产生的光影形成有意境、有内涵的空间，增强人在空间中活动的心理感受稍显欠缺。

2.2 国内相关发展动态

光影在中国古建筑与古典园林中的运用具有一定的理论与实践基础。中国古建筑已经具有中国特色的光环境语言，大量采用自然光影，在保证具有良好的功能的基础上，还使其具有丰富的建筑立面与内部空间。在中国古典园林中，也能发现有很多景点因光影在园林中的运用而得名，如杭州西湖的“平湖秋月”和“三潭印月”，又如著名的皇家园林避暑山庄中康熙帝命名的36景点中的“梨花伴月”“云帆月舫”“金莲映日”等。明末造园家计成所编著的《园冶》中记载有“梧荫匝地”“槐荫当庭”“窗虚蕉影玲珑”，这些都是对光影的描写，对环境氛围有了比较形象的表达。在章采烈的《中国园林艺术通论》中，论述花木造景时也有提及光影美。可见在中国古代，自然光影的运用已较为普遍。

但在现代园林景观中，对自然光影的运用已被大大削弱了，几乎已经忘记了光影元素的存在，忽视了古典园林中自然光影运用的精髓。近年来，随着照明技术的发展，设计师们逐渐对园林夜景开始关注。但是，照明设计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专业，国内研究起步较晚，因而大部分设计师理论知识较为欠缺，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更多地是摸着石头过河。因此，景观照明在很多项目的实践过程中还存在着诸多问题。

在园林夜景照明的理论研究上，国内学者已进行了梳理与归纳，如张昕主编的《景观照明工程》、李铁楠编著的《景观照明和创意设计》等，对园林夜景照明提供了一定的借鉴意义。但对植物景观的个体以及群体的分析，如何营造不同的主题、环境氛围、深层次的意境及其对人产生的心理影响，如何通过光影界定空间、丰富空间层次感，如何通过其他要素使植物景观光影得以进一步提升，满足不同目标人群的需求，则均未进行过多的阐述。

3 光影在植物造景中的空间应用

如果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那么植物景观则是有生命的乐章，而光影赋予植物空间以艺术的生命力[4]。光影的不固定性与植物的季节性在时间维度空间中不停变幻着，而这两者的结合能有效地营造植物空间，能将园林植物变得更具影响力及感染力；而当这些视觉元素碰触到人的内心深处时，则会激发人们的联想、迸发出强烈的精神体验。

3.1 空间的界定

光与影就是黑白空间的对比，而这黑白空间的对比也将现有的空间进行了“虚隔”。这不同于实体空间的分隔及围合，而是从人的心理及视觉感知出发，使其依然具备空间的属性。这种虚空间会随着光照方向、光照强弱而发生空间上的变化。休闲广场上一棵高达的香樟、爬满紫藤的廊架、树冠已搭成拱门形态的英国悬铃木都很好地界定了空间，再加上自然光不断变化的时间特性，使虚空间增添了变幻性(图1—图3)。而在夜间，灯光对植物的照射也将其与夜色分隔开来，柔和的光感虚空间满足了功能与视觉的需求(图4)。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实相生、相衬，从而产生完整优美的园林艺术效果[5]。

图1　高大乔木投射在草坪上的影子形成了虚空间

图2　道路两侧的英国悬铃木很好地界定了空间

图3　爬满紫藤的廊架

图4　灯光与大树形成的休息空间注：载自室外景观照明

3.2 空间的融合

对于透明、半透明或者一些镂空材质，光影具有穿透性，使室内空间与室外空间得以交融，能将被实体分隔两处的景物相互渗透。这种融合会随着室内室外亮度的不同发生转变。在白天，室外光线强于室内，斑驳的树影透过书房的窗户投射进来，风吹影动；在夜晚，室内灯光强于室外，光线从窗户照射于庭院植物，不同的亮度、不同的透光尺寸以及不同的媒介物都将影响室外植物的光影效果。当内外光线强度相当时，室内与室外的景物同时映衬于玻璃这一媒介上，完美融合；在夜间，室外某一景物被照射的亮度足以透射到室内，在夜色或者媒介物的衬托下，室内外的景色也会神奇地汇聚。因此，好的照明能创造“活的画面”一样的意境[6]。

3.3 空间的引导

光影在空间塑造、游线引导中扮演了灰空间、媒介的角色[7]。光与影一旦形成有规律的连续空间，明暗的有序对比会在视觉感官上形成明确的引导性，因为人们在感受空间的过程中对一个或多个光感的有序变化有着一定的探索欲望。这种利用光影形成的引导空间可以是连续的，如密林形成的光影走廊；可以是阵列式的，如广场树阵或规则式布局的柱状植物；可以是间隔跳跃的，如植物拱廊；可以是渐进式的，如光影结合先抑后扬的植物所形成的空间等，都具有对不同感官体验的引导功能(图5)。

图5　整齐的阵列光影注：载自“PETER WALKER AND PARTNERS LANDSCAPE ARCHITECTURE DEFINING THE CRAFT”

3.4 空间的调节

光影对空间的尺度有极大的影响，光影的明暗程度、大小、色彩都将直接影响空间的大小。明亮会增大空间感，而黑暗则会将空间收缩。光线强度越大、照射面积越大，空间的整体感越大，反之则相反。在同样的庭院空间，夏日树荫遮阳，而到秋冬，落叶树种开展的枝条使得原有的庭院空间得以放大。但对于空间过亮或者过暗会模糊甚至消失空间的边界感，此时空间将会变大。另外，光影依靠媒介物如水面、玻璃、金属等可以产生反射面的物体，使得有限的空间得以延伸，增加景深感。另外，现代的投影技术可以营造逼真的植物种植立体空间，结合实际的植物营造出真实虚幻相融合的幻想空间。

3.5 空间的丰富

空间在丰富光影这一层面指的是视觉效果上的丰富。园林植物在光影的作用下无论是色彩的变化、明暗的对比，还是虚实的融合、动静的转换，都在原有的基础上有了更多层次的提升，植物的魅力在光影这一独特的语言中展示得淋漓尽致。

3.6 空间的强化

在绘画领域，黑白灰是用来对画面层次节奏归纳概括的一个方式规律。同样，在园林景观中，如果所有的植物空间都呈现同一个亮度，整个视觉画面则是平面的、单一的，缺乏立体感。而有效的利用光影则能打破“平面化”，运用“光的绘画”[8]手法营造黑白灰的空间关系，从而造成物体表面的明暗变化，使物体的形状轮廓呈现立体感，加强和突出园林景物的造型[9]，展现有艺术感染力的园林植物空间。

4 结语

园林植物造景在讲求植物配置的合理性、植物造型的美观性、植物营造的生态性、植物空间的美观性这4方面的基础上，还需对植物光影的运用加以重视，光影运用是否合理是园林植物造景成败的关键因素之一。光影在植物造景中的空间应用要做到功能性与艺术性的协调统一。设计师在设计时应在满足空间功能使用舒适的基础上塑造光影的艺术表现力，发挥光影的艺术特性。当然，也需根据不同空间的属性进行有针对性的偏重设计，灵活处理功能性与艺术性这两者的关系。

光与影虽非实体元素，但它们的存在可以创造出无穷的、意想不到的效果，是增添园林植物更好的视觉效果以及更深层次意境的重要元素。本文针对光影的概念、特性以及国内外相关发展动态做了阐述，提出目前该领域尚存的一些问题，并着重对光影在园林植物造景中所起到的空间作用及意义做了初步提炼与总结，旨在抛砖引玉，唤起景观设计师们对塑造良好的光影植物空间的更多关注和探讨。

参考文献

[1]杨政.光影与艺术表现[J].泰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7，7(6)：31-33.

[2]刘思琴.论莫奈绘画中的光与色[J].艺术论坛，2013(7)：211-212.

[3]张昕.植物主题景观照明的风格[J].照明工程学报，2004，15(3)：54-56.

[4]安琳莉.园林植物造景中的光影运用初探[J].美术大观，2014(7)：121.

[5]华海镜，金荷仙，陈海萍.园林中的虚景[J].中国园林，2003，19(11)：60.

[6]兰德尔·怀特希德.室外景观照明[M].王爱英，李伟，译.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2002.

[7]曾丽娟，吴健平.光影艺术在现代景观设计中的应用研究[J].安徽农业科学，2010，38(18)：9823-9825

[8]约翰·雷恩.园林灯光[M].孔海燕，袁小环，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04.

[9]张青云.解析光影在园林中的审美表现[J].装饰，2006(10)：104-105.

Analysis of Application of Light and Shadow Space to Plant Landscaping

Cai YihongZhang Deshun

(College of Architecture and Urban Planning, Tongj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92,China)

Abstract:With the improvement of living standard, an increasing number of people began to pursue life quality from the satisfaction of the basic functional needs to the longing for the artistic charm. Light and shadow, as the basic element for art creation and intensification, is extremely endowed with tension and power. Either natural shadow in daytime or moonshine offers infinite artistic expression via their interactions. The diverse landscaping plants would reveal its unique glamour with different shapes, colors and textures under the effect of shadow. Incorporating light and shadow in plant landscaping design would definitely have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future landscaping design with preliminary analysis and investigation on its effect.

Key words:landscape architecture, effect of light and shadow , landscape plant, light and shade space

DOI：10.3969/j.issn.1672-4925.2016.01.011

作者简介：蔡宜红，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高密度人居环境生态与节能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风景园林设计通信作者：张德顺，博导，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高密度人居环境生态与节能教育部重点实验室教授，IUCN SSC委员，中国植物学会理事，E-mail：zds@tongji.edu.cn

*基金项目：“十二五”国家科技支撑计划城镇群空间规划与动态监测关键技术研发与集成示范—城镇群高密度城市空间绿

收稿日期：2015-07-09

地规划应对气候研究(2012BAJ15B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