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早起,早闻道

2016-05-14 17:01向浩
新作文·中学作文教学研究 2016年5期
关键词:朝闻语文课程文章

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帕克·帕尔默博士有这么一个核心观点:“真正好的教学不能降低到技术层面,真正好的教学来自教师的自身认同与完整。”(帕克·帕尔默.教学勇气.[M].武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他的观点让我观照到:自己之前的所有研究和实践工作,都是在自己的心门之外徘徊。冷静下来想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追风意识和从众意识是主宰自己教学研究行为的动力源,这是何其危险的一件事情。人做任何一件事情的风格形成,首先一定是建立在对自我理性认识和高度认同的基础上的,否则一个崭新的自我就无法在自己内心构建起来。所以,一个人的自我认同,是获得技能和充盈内心的基础。“自我完整”,则是在“自我认同”的基础上,不断历练自己、构建自己,甚至重塑自己的过程。自我完整的过程是看不见头和尾的工作,但有着美好的未来。人的研究成果、个性风格,就是在这个完整的过程中慢慢呈现出来的。我想,现实中绝对没有一种模式或者一种理念可以帮助一个人实现“自我认同和完整”的,每个人的“自我认同和完整”的方式一定是属于自己的。例如,我在尝试了无数条路径之后,坚持写作,坚持写“朝闻道”,成了我“自我认同和完整”的有力凭借。

一、“朝闻道”的写作缘起

自从2010年参加完第二届“中语杯”全国语文教师课堂教学大赛之后,我足足沉寂了三年。倒不是说这三年我在韬光养晦、蓄势待发,而是故步自封、不思进取。这期间,很多关心我的人都直接或间接地劝勉我要勤于思考、勤于写作。广东省初中语文教研员冯善亮老师甚至通过恩师姜东瑞老师带话给我:“务必勤于写作。”特级教师郑文华老师见我便问:“开始写了吗?不要在乎好与坏,要先写起来。写起来就会好起来。”面对这么多前辈和领导的关注,我开始了写作,但又因为各种理由放弃了,其实我清楚这是由自己内心的自我放逐所致的。2014年遇到《新作文》中学版主编张水鱼老师,这是我人生的一个节点。她与我的一席交谈,给我的语文教学研究规划了一幅非常好的蓝图。于是,一股想静下心来研究语文的热情呼之欲出,研究语文教学的激情也被其彻底点燃。如何研究?写作思考和教学实践是最主要的两个抓手,一个指向理论,一个指向课堂教学。

随着《如何在课堂上进行有效对话》(发表在《语文教学通讯》)、《细读方可出味——〈土地的誓言〉教学策略》(发表在《湖南教育》)以及《引渠源头活水 激活语文课堂》(发表在《语文月刊》)三篇文章的发表,我的自信心陡增。不管是因为这些文章的确有一点点价值,还是因为各杂志社编辑朋友的提携,总之,这一切都证明自己是可以写好文章的。但这个时期的写作,仅仅停留在必须得写的阶段,完全是指令状态下的一种被动写作。因为这样,所以我完全没有体验到写作带来的充分自信和愉悦满足。遇到徐飞(苏州市工业园区高中语文教研员),是上天给予我的运气,同时也是上天给予我的鞭策。这位在年龄、求学经历、生活阅历等方面和我极为相似的年轻人,对我的震撼非常大。徐飞老师在较短的教学时间里,竟然发表文章达200多篇,而且还出版论著两本,让我极为震惊。为了深入了解徐飞,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寻找到一条更适合的路径,我和徐飞促膝交流了近一个小时。他跟我讲了很多,其中“我每天早晨五点半起来读书”这一句在所有的话语中,于我最受用。从苏州回来的第二天,我就开始每天五点半起床读书、写作,至今200多天,从未间断。

在读书的日子里,我读到了周国平先生的《岁月与性情:我的心灵自传》一书。他的一个关于写日记的观点对我影响很大,他说:“通过写日记,我们仿佛把逝去的一个个日子放进了保险柜,有一天打开这个保险柜,这些日子便会重现在眼前。对于一个不写日记的人来说,除了某些印象特别深刻的经历外,多数往事会渐渐模糊,甚至永远沉入遗忘的深渊。相反,如果有日记作为依凭,那么许多年前的细节,也比较容易在记忆中唤醒。在这个意义上,日记使人拥有了一个更丰富的人生。”多么好的观点啊!每天记下自己的见闻和思考,当回首自己的人生时,过去的每天都可以呈现。我们只要往回看,就能看到一个真真切切的完整人生,这是何等的人生幸事啊!福建特级教师陈日亮先生的《救忘录:一个特级教师的读书零札》一书,对我的鞭策意义和启迪意义也非常大。陈先生在开篇这样写道:“余亦每向人称道所读书句,到嘴边则往往‘甚的甚的,幸旁人并不继续‘请问,瞬即躲过,否则亦大可入今之《笑得好》。故读书忌忘,最好是笔记摘录,否则当远远避人称道和夸说,免增自惭耳。”陈先生于是便这样读一点,记一点,读的也不会忘,写的也深刻精到了。陈日亮老师的写作经历,让我看到了语文教学的精魂:阅读、思考与写作。思考是必须的,语文教学一定要有大量的思维教学。不阅读,思考从哪里开始?不写作,思考如何安家?这两本书以及这两位作者,是直接推着我坚持每天“朝早起,早闻道”的直接力量。时至今日,我再忙也得写一段文字,读几页书,坚持了下来,虽然文字依然浅俗,但习惯业已养成,现在是一日不读不写,便觉浑身不自在了。

二、“朝闻道”的写作历程

时常在想:写作,若能成吾之“癖”好,那该多好。我对“癖”印象不坏,甚至觉得有癖者很好。周国平先生说:“所谓癖,是真正着迷,全心全意,死活不顾。”

其实,现在也是有人不解地认为我是有写作表达癖好的,因为我每天清晨都可以完成一篇文章,对此很多人都疑惑地问我:“你的文章都是什么时候写的,每天一篇,那么快?”我告诉他们:“我的文章都是用手机敲出来的,吃完饭后‘敲,陪孩子写作业的时候‘敲,旅游时在车上‘敲,睡觉之前在床上‘敲,以及如厕在马桶上‘敲……不写的时候我就阅读和思考,为写作做准备……”等我不紧不慢地将这一席话讲完后,听者往往瞠目结舌,视我为“怪物”。

其实,写作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这种快乐是伴随着牺牲众多的享乐时光慢慢滋生的。刚开始的时候,我是读一点书写一点文章。到后来,只要灵感来了,我就抓住不放,赶紧拿出手机记下来。记得在台北101楼顶观光的时候,被楼下的著名餐厅“鼎泰丰”的服务深深打动,为了尽快记录下来,我坐在一间洗手间的马桶上足足40分钟,一篇《奢侈与尊享》的草稿就诞生了。还记得,在都江堰的一家酒店午歇的时候,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从屋檐一直滴落到地面洼处,灵感突来,于是拿出手机,一篇《都江堰的雨》就敲打出来了。旅行是非常累的,为了记下当天的收获和思考,我除了处处留意介绍文字,倾听当地传闻,还主动和人打招呼聊天,从中获得更多更有意义的素材,然后在坐车或者妻女睡熟之后,用手机敲打完成。不过,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女儿,因为她在我的影响之下,也常常和我一起写写,让我在坚持的路上不孤单。

写作对教学研究有着最直接的意义。华东师范大学一位教授曾经说过一句大家经常引用的话:“一个教师写一辈子教案,不一定会成为名师;如果一个教师能写三年反思,就有可能成为名师。”写作会让思考由碎片化逐渐序列化,让一个个独立的思考点逐渐成为一条思路,乃至慢慢成为一种思想。所以,最简捷的教学研究就是写各类反思。因此,我常常是读一点书写一点反思。读《教学勇气》,我写了近两万字的读书笔记;读《从此爱上作文课》(黄厚江著),我写了近两万字的读书笔记……特别是读完复旦大学吴礼权教授的《修辞心理学》后,我将写的一些片段整理起来,写成论文《“不随意注意”的几点有效尝试》被《中学语文教学参考》作为重点文章予以发表,这对我是莫大的鼓舞。听课是产生灵感最多的时候,我往往是边听边记,有时中午休息的时候,我的文章就基本写完了。这些文章,经过一些整理和反复修改,慢慢也就被众多杂志发表出来。三年来,在各级刊物发表的文章慢慢增多,累积下来也近20篇。除了写教学方面的文章,我也经常把一些听到的关于教育教学方面的经典故事记录下来,《温情》系列(3篇)被《教师月刊》 刊发。

也因为天天坚持写作,所以得到很多前辈相助。其中恩师黄厚江老师对我的帮助是特别大的,因为我们遥隔近千公里,所以他对我的指导通常是通过电话实现的。“向浩啊,你的文章,我收到了,写得蛮好的。观点很好,对共生教学也研究得比较到位。如果改一改,或许会更好一点。你要不要改?……那好,你拿支笔记一下。你看哈,你写的共生原点几种变式,这个挺新颖的,不过从论证的严密性来看,你前面还得说说共生原点的常式才行,这样逻辑上才能更严谨……”每次师父黄老师从外地讲学回到苏州,都会马上查看邮件,看我发给他的论文和课例。看完之后,他都会耐心细致地指导我。很多次都把我感动到语无伦次,让我受宠若惊。很多时候,尽管在教学上“闻道”不深,但是作为一个如此普通的语文教研员,能得到众多大师级特级前辈的指导,我是何等幸运啊?

我常常感叹:人在成长的路上,最紧要的是勤奋。因为只有勤奋,只有不停地走,我们才有机会遇到不同的人,往往这些人就会在你人生的节点上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助你走更远的路。就这一点而言,我是命运的宠儿。

三、“朝闻道”的写作影响

如果问我,坚持写作有何益处?答案是,坚持写作,受益良多。

写作,能帮助一个人深刻思考和深刻表达。一个人,每天都在经历一些事情,每天都在听闻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是人与社会互动思考的原点。如若我们让这些事情像流水一样浅浅地流过,那么生活给予我们的只会是表层和浮华。一个人,把日子过明白,把日子过踏实,思考是必须的。思考了不记录,碎片积郁脑中,终会迷糊。作家池莉在《写作的意义》中曾经写过这么一段话:“多少年来我一直在苦苦思索,在左冲右突。经过了漫长的20多年,我终于比较清晰地理出了头绪,即我是谁?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如此待我?我又为什么如此待人?”其实,人的一生又何尝不是寻找自我的一生?寻找自我的一生又何尝不是思索的一生?人是社会的动物,是“社会人”,很有必要思考“他们是谁”,以及“他们为什么如此待我”等问题。人是语言的动物,也是“语言人”,人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生成为人,同时意味着人是在语言中生成为人的(王尚文《“得体”的“超语言学”内涵》),人在社会生活中必须用语言表达来获取存在的意义,其中写作又是一种深刻的表达,因此,经历、思考、表达,是人之为“人”的必经 之路。

写作,能促使人读很多书。写作,难免会遇到文思枯竭的时候。特别是在假期,没有课堂的刺激,没有太多人和事的接触,很难有灵感产生。往往这个时候,我会抓紧一切时间看书,或者听广播。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的确不知道写什么了,于是就开始读黄厚江老师的《你也可以这样教写作》,读一点写一篇,慢慢也就写出了一个小序列——《拾黄厚江老师写作教学观点微论》,共11篇。还有一段时间想读一点语文教学之外的书,于是就读余秋雨先生的《君子之道》,边读边写出了《师者不器》《忙,一种病态的生活》 等多篇文章。也有一些时候,听“罗辑思维”“喜马拉雅”电台节目,也帮我找到了一些灵感,写下了诸如《三十岁以后,相由心生》等文章。读,是写的源泉,是思考的起点。只有不断地读书、读人、读社会,才可以让思考者找到思考的发力点,让思考走向纵深,否则思考必然疲软,要么浅表,要么 荒唐。

写作,能促使人深入研究。不停地写作,伴随着不停的思考,于是我也慢慢开始思考语文学科课程目的的问题,思考得比较多的还是阅读教学意义和写作教学的意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我的语文课程目的认识里,阅读教学的意义是语文教学的重中之重,因此我研究的中心也是阅读教学。后来慢慢发现,这种意识的形成不是源于自己对语文学科本身的思考,而是一种随大流的行为意识决定的。也就是说,周围人的教学行为、教材的编排、各种语文研究媒介的宣传,误导我对语文学科的研究从未深入其本质,一直都在外围滑行。当然,至今我也没有什么建树。但随着写作的深入,我的思考也慢慢触及语文课程性质与语文课程目的相关问题。也可能是最近写得多的缘故,我的语文课程观慢慢由“阅读本位”转向了“写作本位”,尤其对潘新和教授提出的一些观点渐渐认同。潘新和教授认为,“阅读本位”向“写作本位”的转变,是由语文学科特性——“言语性”决定的,也是由人的生命特征——“言语生命”决定的。写作,就是语文学科特性与人的生命特性的集中体现,所以,它不但应作为阅读的目的,而且也应作为整个语文课程的目的加以强调(李节《站在“人是什么”的高度看“语文是什么”》)。潘教授从语文课程目的谈写作对语文教学、对人的生命的影响,这对我们思考语文课程的目的和语文教学的意义有着非常重要的价值。言语的表达,是人的高级需求。教育的核心目标是“培养人”,因此,语文学科教育也应指向这里。写作教学的研究是贴近人的需要的研究,应该成为语文学科研究的旨归,也应该被广泛认可和接受。

写作,促使人思考教研方式的转型升级。这几年,因为从事教研员工作,我也一直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教研最为合适。经常性地聚集教师参加集中培训显然是不合适的。我也思考过像“微课”那样开展“微教研”,但因为准备工作会耗时太多,也觉得不太现实。后来借助写“朝闻道”的契机,以写文章的方式进行互动和研究,竟然达成了非常好的效果。我很少对本区教师进行集体培训,而把集体培训的时间更多用来倾听余映潮、郑桂华、端木春晓等专家讲学,而我的一些观点和想法都是以文章的形式每天分享到教研群里,以文互动,以文研讨,省时又高效。随着这种教研方式的推进,让我惊喜的是,很多年轻教师竟也跟我一起五点半起来读书,每天跟我一样地开始写作了。甚至有一些准备等着退休的老教师也开始提笔写写文章,谈谈自己的一些思考了。这让我突然意识到,教研员对教师的作用,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内在的影响和感召,而非用所谓的理念或者模式来限制,甚至强制。以文章的形式跟教师们交流语文教学,好处还有以下三点:其一,书面表达往往比口头表达严谨和准确,经得起推敲;其二,文章可以反复调出来读,而讲座培训,容易滑过和忘记;其三,文章传播的途径比较便利,阅读也不受时空限制,不会干扰到学校的日常管理和教师的日常教学。

如果读使人走向广博的话,那么写,便会使人走向深邃。读,可以让人生大树的枝叶更加繁茂;写,可以让人生大树的根系越发庞大。一个人,只有牢牢扎根于大地,才有可能顶天立地。常常用写作来梳理自己,这是一个人实现“自我认同和完整”的最佳途径。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亦如此。

(广东省深圳市龙华新区教科培中心;51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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