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身体残缺促使史铁生沉思人生与死亡,《我与地坛》蕴含着史铁生对生命的独特感悟与思考。首先,史铁生以达观的态度对待生命与死亡。他认为人生是一个必然的、设定的过程,任何卑微、残缺的生命都有存在的价值,因残缺而自杀是愚蠢的,而驱使人活着的原始动力是欲望。其次,史铁生从全新的视角观照生命残缺:生命残缺是一种客观存在,残缺者的人生出路是如何承担苦难,而不是抱怨命运不公;残缺与完美是相辅相成的,残缺有可能成为残缺者人生中的一笔财富。最后,他对生命过程有着深邃的思考:人生的关键是过程,能否达到目的并不重要;死亡是生命个体的终结与必由之路,但生命是永恒的,因为对于人类这个物种而言,任何一个新生命都是我的再生。
关键词:生命 死亡 残缺 感悟
史铁生在当代文坛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中国作协副主席何建明曾经这样评价史铁生:“中国作家中像史铁生这样坚持写实写作的人不多了,他不是用心血,而是用生命创作。”史铁生的散文《我与地坛》是“用生命创作”的代表作,这一作品荟萃了作者基于人生体验的生命思考;作者离开我们已近六年,但至今人们尚未悟透这一名作所蕴涵的人生感悟与哲学思考。本文尝试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继续体味这一作品蕴涵的生命思考。
一.以达观的态度对待死亡
众所周知,史铁生在活得“最狂妄的年龄上”[1]多种疾病接踵而至,最后瘫痪。《我与地坛》记载了史铁生当时的精神状态与理性思考: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想以简短的方式结束自己苦难的人生;然而,他想到了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还有自己对人生的留恋,陷入了痛苦的两难思考中。
1.战胜死亡
史铁生选择地坛,是因为痛苦,因为逃避,还因为自杀的诱惑。他在作品中写道:“两条腿残废后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就摇了轮椅总是到它哪儿去,仅为着哪儿是一个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他逃向地坛,但地坛挽救了他。
荒弃的地坛,是喧嚣尘世中的一方净土,为他思考人生或死亡提供了条件。地坛是明清皇帝祭祀的地方,昔日的繁华鼎盛可想而知,但时过境迁,当下的地坛“变得荒芜的如同一片野地,成了一座废弃的故园”。地坛由盛到衰,史铁生在青春韶华之际残废了双腿,一个由繁华鼎盛沦落到门庭冷落,一个由青春健康到双腿残废,他与地坛产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于是,他的委屈、怨恨开始淡化。他人格化了地坛,开始仔细的观察地坛、体味地坛,向地坛敞开了心扉。
地坛虽然受人冷落,荒芜但并不衰败,这里的一切依然是生机勃勃,这里的生命以自己的存在演绎着生活的精彩。他注意到停在半空的蜂儿,摇头晃脑的蚂蚁,忽悠升空的瓢虫——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生命,并不因其生命的卑微而失去存在的意义,它们虽然卑微渺小,但他们以特有的生存方式,默无声息地构成了一个缤纷多彩的世界。园子里的动植物,引发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及潜沉的思考:既然这些卑微的生物都能兴致勃勃的活着,为何作为高级动物的我不能活下去呢?他开始领悟人生,自杀的念头开始动摇。进而,他发现了院中的四季以及与季节对应的应景之物:那摇荡的串串杨花是春,爬满青苔的石阶是夏,青铜的大钟是秋,林地上几只羽毛蓬松的老麻雀是冬。园子里的声响也有了相应的四季:春天,是祭坛上空漂浮着的鸽哨;夏天,是蝉歌与杨树叶子哗啦啦的取笑;秋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冬是啄木鸟随意而空旷的“笃笃”声。万物演奏着生命的和弦,原来生命是这般美丽!他体味到了生命的精彩,开始寻找人生的美好。
在进入地坛初期,史铁生的情绪是偏执和激愤的。他抱怨上帝为难他,打破他对美好生活的幻想,让他活得狼狈不堪。地坛中的沉思、发现、体味使他安静下来,开始理性地看待自己的病痛与残废,最后决定“延迟”死亡,“活下去试试”,不再“急于求成”。他在作品里写道:“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这样想了好几年,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延迟”死亡及“活下去试试”,只是作者生命感悟的第一步。对于病残的史铁生而言,只有解决了怎样活着这一问题,才能最后战胜了死亡。《我与地坛》展示了作家对这一问题的思考。起初,史铁生认为自己是为了写作而活着,写作是自己活着的支撑及活下去的理由。他在《我与地坛》中陈述了自己写作的初衷:“为了让那个躲在园子深处坐轮椅的人,有朝一日在别人眼里也稍微有点光彩,在众人眼里也能有个位置,哪怕那时再去死也就多少说得过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作品发表了,得奖了,且“作家”的桂冠在众人眼里是那样灿烂。于是,他受到了巨大精神鼓舞,从此仿佛中了魔似的,“整天都在想哪一件事可以写,哪一个人可以写成小说”。这时的史铁生完全是为了写作而活着。就在这时,他产生了新的忧虑:万一哪天自己文思枯竭、像一条再也拧不出水来的干毛巾,我还能活下去吗?他又开始思考人生与死亡。随之,他发现写作仅仅是自己为了活下去而寻找的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是活下去的欲望促使自己孜孜不倦地写作,事实上,自己“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是为了活着”。由此,他对人生有了新的发现:“人为什么活着?因为人想活着,说到底是这么回事,人真正的名字叫作:欲望。”因此,作者“竟然不那么恐慌了”,获得了“看穿了死之后所得的那份轻松”。至此,史铁生对自己的写作进行了正确定位,同时也坚定了活下去信心,彻底战胜了死亡。
战胜死亡,对于一身病痛、坐在轮椅上的史铁生而言,意味着他得承受苦难,以惊人的毅力继续活着。然而,蚌病生珠,他与死神的精神搏斗具有重要意义。事实上,史铁生在哲学层面解决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病残苦痛的人生是否应该延续,自杀是否是必然的选择?《我与地坛》给出的答案是:生命有一个必然的、设定的过程,不可“急于求成”,任何生命都有存在的价值。第二个问题是人为什么活着。作者给出了更具哲理性的答案:人真正的名字叫作“欲望”,欲望是生命个体延续的根本支撑。这两个问题的解决对于今天的人们而言,有着不可忽略的正向引导作用。
2.参悟死亡
《我与地坛》是一部生命之书,它展示了作者对人生归宿的哲学之思。
苦痛促使史铁生在更高层面观照生命的过程。他认为,人生是一次人世间的旅游或游玩,因而任何人都不可能“跑到这世界上来,玩得太久”,他最后必须“回去”,“回去”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他毫不掩饰地指出:人一出生便走向了死亡,不管多么漫长的时光也是稍纵即逝,人生的每一步,其实都是走在回去的路上:“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葬礼的号角就已吹响”。因此,他体会到了人生的悲壮。他以飘荡在地坛上空缠绵而苍凉的唢呐声隐喻人生的悲凉:“我清清醒醒地听出它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史铁生形象地展示了世人对待人生旅途及最后归宿的不同态度:
那时您可以想象—个孩子,他玩累了可他还没玩够呢。心里好些新奇的念头甚至等不及到明天。也可以想象是一个老人,无可质疑地走向他的安息地,走得任劳任怨。还可以想象一对热恋中的情人,互相一次次说“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又互相一次次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时间不早了可我—刻也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可时间毕竟是不早了。
作者在此展示了三种态度:像孩子贪玩那样贪恋人生,害怕走向生命的终点;像老人那样睿智,坦然地走向人生的“安息地”;像恋人缠绵对方那样留恋人生,但最终理智地走向人生终点。作者通过感性的表述,阐释了一个抽象的哲理:死亡是生命的必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因而人们要坦然面对。显然,这种感性的表述中蕴含着深层次的感悟。
史铁生还引导人们以乐观的态度对待死亡。他认为死亡是安息,是完成疲惫人生旅途之后的假期。他以一个充满诗意的比喻来描绘生命的归宿:“比如你起早熬夜准备考试的时候,忽然想起有一个长长的假期在前面等待你,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并且庆幸和感激有这样的安排?”显然,史铁生的参悟早已超越死亡的恐惧,他对人生归宿的调侃中透露出一种释然的超脱。
总之,史铁生对死亡的参悟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深沉。因为他对死亡的参悟不是基于某些被当下奉为圭臬的价值观,也不是任何一种宗教教义,而是基于他残缺人生的独特生命体验,参悟的结果是经历肉体与精神的双重苦难之后的大彻大悟。
二.理性地对待人生残缺
恶疾与残废给史铁生带来生命的残缺,但他最终接受了生命残缺这一事实,残缺如同苦难一般,人的出生一样,都是偶然的、无法克服的、无法自我把握的[2],而多舛的命运使他更加透彻的感悟人生,理性地对待人生的残缺。
1.勇敢地接受残缺
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讲述了一个“令人心碎”故事。多年前,他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与一个比他稍大的男孩在地坛公园中玩耍,小姑娘漂亮、活泼,嗓音“很圆润甚或是厚重”。然而在十五年之后,“我竟发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原来是个弱智的孩子”:几个大男孩戏弄她恐吓她,她大惑不解,不知所措,双眸迟滞没有光彩,望着极目之处的空寂。幸好女孩的哥哥赶来了,他驱散男孩们之后默默地带女孩回家。原来“上帝把漂亮和弱智这两样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姑娘”。史铁生在心中“哀号”,为小姑娘的不幸而痛心,同时也开始思考生命的残缺。他得出两个答案:第一,人生的幸福或不幸是由上帝决定的,生命个体不能选择,“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第二,既然生命个体的幸福与否不存在公平,那么“只好听凭偶然,是没有道理好讲的”,只能接受上帝的安排;因此,他认为男孩只能默默地把弱智的妹妹带回家去——“无言和回家去是对的”。从表面上看,史铁生在评说别人的不幸,是站在小姑娘的角度消极地看待人生,但事实并非如此。首先,史铁生从小姑娘的不幸出发,观照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身体残缺者的命运,这种观照体现了史铁生对不幸的坦然,同时也展示了他内心的强大与精神的坚韧。其次,坦然接受命运的不公,认为上帝的安排“又一次对了”,直面人生的不幸,这是史铁生超越苦痛之后大彻大悟,折射出他的智慧与理性。史铁生略带调侃的指出,“人类的全部剧目”包括苦难,残缺或不幸是生命的一种自在形态,必定有人“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因而抱怨上帝或怨恨命运不公是毫无意义的,不幸的人需要赶紧的事情是怎样承担苦难。
因此,史铁生开始思考不幸者的救赎之路。
2.一分为二地看待生命的残缺
一分为二的看待生命的残缺或展示残缺的“价值”,也许是史铁生最终找到的救赎之路。史铁生认为,残缺与完美是相对的、相辅相成的。《我与地坛》中有这样一段具有哲理性的陈述:
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要是没有愚钝,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要是没了丑陋,漂亮又怎么维系自己的幸运?要是没有了恶劣和卑下,善良与高尚又将如何界定自己又如何成为美德呢?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我常梦想着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但可以相信,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的苦难。如果能够把疾病也全数消灭,那么这份苦难又将由(比如说)像貌丑陋的人去承担了。就算我们连丑陋,连愚昧和卑鄙和一切我们所不喜欢的事物和行为,也都可以统统消灭掉,所有的人都一样健康、漂亮、聪慧、高尚,结果会怎样呢?怕是人间的剧目就全要收场了,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
这段话至少蕴含这样几种哲理:1、残缺与完美是相对的,二者只有通过互相映照或对比才能彰显二者自身的特性。2、完美因为残缺而显现出自身的价值:愚钝凸显了机智的“光荣”,漂亮因为丑陋的存在而“维系自己的幸运”,恶劣和卑下使善良与高尚“成为美德”。因此,作者在后面指出:“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3、残缺与完美构成差别,而差别构成了世界的多样性与丰富性——作者认为,“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毋庸赘言,这段陈述内涵丰富,充满睿智与哲理。
值得人们特别注意的是,史铁生认为带给残缺者的并非完全是灾难,因为在某种情况下,残缺对残缺者而言可能是一种财富。他在《我与地坛》中告诉人们:人世就是一个上演各种“人间的剧目”的舞台,人们都是这个舞台上的演员,同时也是观众,因为他们每天都在观看人生舞台上的种种人间剧目。但令人遗憾的演员与观众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身份或角色,也没有参透人生;主要原因是:演员都认为自己只是在表演,在演绎别人的人生,“老以为这戏剧与自己无关”,而“倒霉的观众”坐得离舞台太近,“身在此山中”的局限使他无法看到人生的全景。因此,史铁生庆幸自己的残缺:残缺使他在地坛中体味生命,感悟人生,“旁观”人世,使他得以突破“身在此山中”的屏蔽,最终成为“懂得欣赏”的幸运观众。也因此,他听到了地坛“园神”对他残缺人生的看法:“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很明显,“园神”的看法就是史铁生参悟残缺人生的结果,在史铁生看来,人生残缺既是“罪孽”又是“福祉”。
勇敢地接受残缺,一分为二地看待残缺,使史铁生自信而顺畅地行进在自己的人生之路上,而更关键的是使他窥见人生真谛,发现人生独特的风景,能发人所未发,道人所未道。
三.睿智地思考生命过程
人生残缺促使史铁生去沉潜地、深邃地思考生命的过程。在《我与地坛》中,他给出了两个思考答案。
1.生命或人生是一个过程
史铁生在散文《好运设计》中从健全人的角度“设计”种种人生,但种种“好运”带给人们的都是绝境或绝望,因此,他倡导人们放弃“目的”,转向人生的“过程”。他这样强调“过程”的重要性:“对,过程,只剩了过程。对付绝境的办法只剩它了。不信你可以慢慢想一想,什么光荣呀,伟大呀,天才呀,壮烈呀,博学呀,这个那个呀,都不行,都不是绝境的对手,只要你最最关心的是目的而不是过程你无论怎样都得落入绝境,只要你仍然不从目的转向过程你就别想走出绝境。”在《我与地坛》中,史铁生通过讲述一组小故事更集中地表达了自己的“人生过程论”这些发生在荒园中的小故事隐含着两种具有哲学意味的寓意。
第一,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你是否实现了目的,而在与你怎样经历了生命过程。“最有天赋的长跑家”因为“文革”而坐牢,出狱后他利用业余时间在地坛公园里勤奋地练习长跑,跑了十几年,但直到三十八岁时才被一位专业教练发现,最终未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他平静地向我讲述了他的故事,随后带着妻儿去了遥远的地方。作者通过这个故事意欲告诉读者的是:“长跑家”最终能否实现梦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消弭了怨恨与懊恼,度过了人生危机,有了完整的家庭,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不断刷新的长跑记录。正如作者在《设计命运》中所说:“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能创造这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你能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
第二,漫长的人生旅途事实上是短暂的一瞬,人们都是人生舞台上的过客。作者通过地坛十五年中的“人事变化”演绎了这一寓意。在过去的十五年中,热爱唱歌的小伙子、不修边幅的饮者、文静的女知识分子、等候一种鸟的到来的捕鸟人、胸怀梦想的长跑人等各色人等先后出现在地坛公园中,随后又悄然无声地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对夫妇,而这对“令人羡慕的中年情侣”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两个老人”。作者在此并非消极地感叹人世沧桑,而是向读者呈示自己独特的人生发现,惋惜地陈诉生命过程的短暂。很明显,地坛中的过客与亘古不变的地坛是作者表达寓意的喻体。
2.人类生命是永恒的
《我与地坛》的最后一章归纳了作者对生命的思考。
史铁生毫不掩饰生命个体走向死亡的悲剧性,他在作品中乐观写道:“但是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在此,作者不仅仅是引导人们变换角度观察事物,更关键的是他用类比和隐喻的手法,呈示了人类新陈代谢、生生不息这一客观事实。接下来,他用诗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哲思:
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
作者要表达的思想是:如同太阳下山一样,有一天我会平静地走向我生命的终点,但像太阳升起一样,会有新的生命诞生,任何一个新生命都可能是已经逝去的旧我,是再生的我,至于这个人是否名叫“史铁生”,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显然,作者超越自身恶疾与残疾所致的死亡恐惧,进而超越所有生命个体对于生命终极死亡的绝望,展示了一种大彻大悟的哲思与悟透生命之后的豁达、达观。
命运同时把残缺与智慧给了史铁生,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残缺使他成为智者与哲人。他的散文集《病隙碎笔》获2002“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其颁奖词是:“史铁生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心。”笔者认为,这一评语更适合于单篇散文《我与地坛》,因为《我与地坛》荟萃了《病隙碎笔》及《好运设计》、《命若琴弦》、《务虚笔记》等一系列作品的精髓,是一部蘸着苦痛写成、记录了作者心灵历程和生命感悟的大书,是史铁生以残疾的生命去体验人本的困境、在宿命的挣扎中不断突破个人的局限和命运的无常的华章![3]从作品中,我们能体味到作者超越苦痛、超越死亡之后的宁静、豁达、明净,我们能感知作者战胜“大得不可消灭大得不可动摇”的痛苦之后所到达的“审美的境地”,[4]但我们暂时还无法把握作品的全部内涵与意蕴,因为作者把自己毕生的、基于苦痛与绝望的沉思与感悟溶进了作品,而沉思与感悟所凝结而成的思想又是如此深邃、精深、博大!因此,本文的探索仅仅是继前人的探索之后,在史铁生的精神领地中又朝前走了一小步。
参考文献
[1]史铁生.《我与地坛》[J].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2]温江斌.从《我与地坛》看史铁生对生命的沉思[J].江西:江西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07(2):90.
[3]李弈诗.残疾、宿命、死亡——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的挣扎与超越[J].山东:现代企业教育,2007(10):113.
[4]史铁生散文集《好运设计》.
(作者介绍:周阳,中南民族大学2015级民俗学专业研究生,曾在《名作欣赏》等刊物上发表过学术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