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事业

Rob Mahoney

对PAU GASOL和MARC GASOL而言，篮球只是他们大世界中的一小块而已。

闪电不会两次击中同一个地方。但事实上，闪电确实两次击中了西班牙东部的一个小家庭。

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天生就是篮球高手，又瘦又高的他日后将成为整个西班牙的篮球先锋，位列历史伟大球员行列。第二个孩子同样具有惊人的天赋，和哥哥一样，他在未来走出了属于自己的篮球路。但在他们赢得NBA总冠军、世锦赛冠军和各种荣誉前，他们不过是一个家庭走出来的两个兄弟，一个叫保罗，一个叫马克。

“对于全世界数百万参与这项运动、梦想着进入高等级联赛、追求篮球职业生涯，幻想着NBA的孩子而言，这一个家庭就为世界贡献了两个顶级内线球员。”灰熊总经理克里斯·华莱士说，“不是为西班牙，不是为孟菲斯，是为全世界。”

不说他们都已经取得的巨大成功，加索尔兄弟双双进入NBA这一事实，对于一个家庭而言就已经是不小的奇迹。从遗传角度看，他俩都是幸运的，他们都是身高2.13米、运动能力超强的巨人。但加索尔兄弟的共同之处，并不限于遗传学。同为一流的球员，他们能在认真准备比赛的同时享受生活。不论事业还是亲情，两人与其他职业球员都格外不同。

加索尔兄弟都能在内心深处找到平静。尽管行事方法不同，但兄弟俩都知道如何区分生活和事业中的轻重缓急。同样敏感的性格成了两人间的桥梁。

“年龄大的一般更冷静、更有责任感、冒险心更小，你懂我的意思吧？”科比·布莱恩特说，“如果他们站在悬崖边准备玩蹦极，保罗可能会问蹦极的原理，是不是保证安全之类的问题。马克作为弟弟，大概会直接跳下去。”

当公牛和灰熊的赛程重合时，加索尔兄弟总会见面一起吃饭。已经结婚并有了一个女儿的马克会在家里招待保罗；如果是在芝加哥（或者洛杉矶），保罗会带着弟弟出门吃寿司。保罗最喜欢的是洛杉矶河北边一家名叫Sunda的日料馆，但他们也不会排斥去寻找新饭馆尝试。兄弟俩都是愿意尝试新菜式的美食家，对日料厨师而言，这是他们最喜欢的顾客类型。

吃饭时，加索尔兄弟讨论的话题会是健康、生活以及基金会。两个人聊天时，氛围总是很轻松。更有意思的是，兄弟俩基本不谈论篮球。当两个人把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时间用于准备、学习并参加比赛后，在有限且宝贵的私人时间里，他们更愿意谈论一些其他的事。

“尽管我们对这项运动非常尊重，也非常热爱，但在我们的人生中还有其他非常重要的事情。”马克说，“我们都知道，人生并非只有篮球。”

迈克尔·乔丹成为全球偶像的最大副作用，就是让世界的欣赏标准变得越来越单一。我们崇拜狂人，追捧那些偏执地全身心投入到篮球中的人。“篮球瘾君子”成为褒义词，那些有兴趣让场外人生变得更丰富的人反而会受到指责。翻看球员的推特，你肯定会发现有人指责他们，让他们回去训练。某种程度而言，成为职业球员与过上普通而健康的人生成了反义词。

对加索尔兄弟而言，篮球当然占有重要地位，他们都因此成为名人。当然，没有努力训练，他们无法取得今天的成就。他们球风优雅、球商极高，如果保罗和马克没有认真思考比赛，他们不可能在场上做出那么精准的阅读。但他们都为篮球划定了边界，加索尔兄弟并不介意讨论某个具体技术，可除了篮球，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比如马克的女儿，或者其中一人特别有兴趣的一本好书。

虽说兴趣广泛且不同，但保罗和马克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痛恨失利。可是在赛季中见面时，总有一人要输球。不过兄弟俩并不会互喷垃圾话，他们知道，做完48分钟的对手后，他们还有好几个小时，可以一起享受美食，讨论其他有趣的事。

“比赛结束后，一个人的心情总比另一个好。”保罗·加索尔说，“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仍然爱着对方，我们仍是兄弟。我们彼此很尊重并欣赏对方，生活还要继续。”

把好胜天性与生活区分得如此泾渭分明，这让西班牙国家队的成员惊讶不已。每次统一训练结束后，球员、教练、经理甚至西班牙篮协成员都会留下来看加索尔兄弟单挑。作为国家队的领袖，他们互相挑衅的方式，也只有亲兄弟才能忍受。他们互相推搡、肘击对手，指责对手犯规。两个人互不相让，对加索尔兄弟而言，一对一单挑事关荣誉。

2011年进入国家队的雷霆内线塞尔吉·伊巴卡也想加入加索尔兄弟训练后的单挑，但他只坚持了两天就自动退出了，因为那种对抗实在过于激烈。里基·卢比奥在第一次参加国家队训练时，他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几乎笃定，保罗和马克会在对抗中打架。但让卢比奥没想到的是，单挑结束后两分钟，他们两人就相视一笑，在完成拥抱后就一起出门吃饭了。

卢比奥一脸震惊地给弟弟打去了电话，他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对方。尽管他也很好胜的，但他从未见过亲兄弟之间的对抗能那么激烈。“我从来没见过两个人打得那么凶，又能在结束后互相拥抱继续做兄弟的。”卢比奥说。

“你会享受彼此在最高水平的对抗。”马克·加索尔说，“我们不找借口，我们只是想尽力做到最好。我们每天都互相挑战、督促对方。这就是我们的秘诀。”

加索尔兄弟的打法也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马克更偏重身体对抗，而保罗的技术更细腻。马克可以成为球队的防守核心，而保罗则是球队的进攻中轴。“我觉得我们看待比赛的角度是一样的。”保罗说。

“保罗提前很多步就能够看透比赛的本质。”科比表示，“所以说他非常聪明。除了技术和基本功，比如能控球、传球、投篮、左右手都能投篮、能背筐能面筐进攻等，他是个特别全能的人。但我觉得，智慧是真正让他领先其他人的原因。所以重要的不仅是他的技术动作，而是在球场上他提前两三步就想好的战术。”

同样聪明的马克打球时则更多地依靠自己的直觉。2013年成为最佳防守球员就是对他防守预判的最好证明。在进攻中，马克的快速转移球能力同样令人称道。“面对区域联防时，我们最常用的战术就是：把球交给马克。”西班牙国家队主教练塞尔吉奥·斯卡里奥罗说。

对艺术家而言，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当保罗在场上怒吼时，他更多地只是在提醒裁判。“如果他在球场上生气或者沮丧，他很快就能集中精神，立刻调整自己的心态。”科比说。而马克的脾气更暴躁些，麦克·康利笑着回忆起他们在训练中故意激怒马克的趣事，马克有时候会直接拿球砸向墙壁或座椅。“如果他生气，他会让你知道的。”卢比奥说。

保罗也注意到了弟弟的脾气，但他相信，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马克会学会自我控制。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但这并不等于保罗不会故意刺激马克，就像两人在面对小弟弟亚德里安时，不管玩什么游戏，他们都会说垃圾话。“不管做什么，我们很快就会把那变成一种比赛。”马克说，“任何事情。只要你能想到，我们都会变成竞争。只要有赢家和输家，我们就会比赛。”

保罗·加索尔是那种，在赛前热身后会把球送给孩子的人；他是那种在休息时间愿意独自前往医院看望生病孩子的人——当他去医院的照片被发到网上后，公牛的公关才会知道。现在的他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大使，休赛期，他会前往中东和非洲做慈善活动。

“他是那种只要在他身边，就能感受到温暖，感受他的好的那种人。”杰里·韦斯特说，保罗效力灰熊时，他是球队的总经理，“他说话很温软，很儒雅，是真正的绅士。他身上没有棱角。和他在一起，你会忍不住喜欢他。”

马克说，保罗是个活跃、有爱心且简单的人；保罗则说，马克是安静且低调的人。马克天生就不喜欢被媒体聚焦，他总会把外界的赞誉转移给身边人。在社交媒体上，他更是几乎没有存在感，即便去年夏天和灰熊签下顶薪合同也是悄无声息的。按照康利对此的说法，马克就像瓦尔登湖边的亨利·梭罗。

加索尔兄弟在NBA的命运也交织在了一起。2008年灰熊把保罗交易到湖人时，换回来的筹码之一正是前一年湖人用48顺位选下的马克。虽然马克那时已经在西班牙联赛立足，但灰熊的前老板迈克尔·海斯利（他在2012年将球队以3.5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罗伯特·佩拉）却并不确定是否该为马克送上一份三年超过1000万美元的合同，于是他给保罗打了电话。

保罗的回答很直接：海斯利先生，我弟弟以后可能会比我更好。

“如果他没有得到保罗的保证，我也不知道我们最后会不会签下马克。”灰熊总经理克里斯·华莱士说。

马克在哥哥成为明星的城市长大，他也走出了属于自己的明星路。站在同一个竞技场上，对立状态并非唯一选择。

在保罗的影响和建议下，马克自己也成了一流内线。马克当然需要证明自己，但他并没有很多家庭中次子常见的“征服哥哥”的心理。

“人们总是说，你不再是保罗的弟弟。”马克说，“但我永远都是保罗的弟弟，是亚德里安的哥哥。20年后，就算我们的交流不再如此频繁，我们仍是兄弟。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