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世界的巨大波动

2016-05-14 23:11王溢琦
北方文学·下旬 2016年6期
关键词:旁观余华死者

王溢琦

余华作为一个先锋派的代表,其作品一直充斥着先锋的激情。而死亡和暴力似乎已成为其先锋的亮剑,闪耀着他的先锋精神。但细读余华从80年代到现今的作品,不难发现其作品的情感发生了变化,更确切的说是余华“死亡”和“暴力”线索下体现的震撼力度发生了变化。从80年代的《现实一种》到90年代的《活着》,再比较最新的长篇小说《第七天》,余华的作品表面看似趋于平淡温情的文风实则暗喻残酷冷漠和荒诞的特征。本文通过旁观者身份的读者和持旁观态度创作的作者两个角度来阐述这一变化带来的巨大波动和生命力量。

一、读者:作品内容传递波动性

波动,具有一种周而复始的特点。从情节内容上看,《现实一种》故事的不合常理到《活着》的贴近生活再到《第七天》中阴阳两个世界的构造,荒诞在这里实现了“周而复始”。但细读会发现,这一种波动是具有突破性的,例如《现实一种》是从故事内容上显示其荒诞性,而荒诞性在《第七天》中更体现在作者的构思上,《活着》亦然。这三部作品是余华探索先锋的道路上根据现实的不同而创作的,但都具有其先锋性。而这种波动进而使得读者的内心也产生了波动。

(一)《现实一种》:每个人都逃不过暴力

在《现实一种》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充满血腥与暴力的荒诞世界:故事讲述了山峰和山岗两兄弟的复仇残杀。哥哥山峰活活笑死,弟弟山岗的尸体被解剖,只有生殖器官完整无缺可被移植,家庭不再是温暖的避难港而是复仇的屠宰场。如果说死亡和暴力是余华小说的主题,那么《现实一种》是将这一“主题”变彻底的一个作品。作者没有给任何一个人摆脱“暴力”的机会,即便是小孩。文中皮皮通过打堂弟巴掌和掐其喉咙来观察和享受“那爆破似的哭声”,无心杀死了堂弟却表现“轻松自在”,这种随性和无意识的对生命的践踏比成人间的厮杀更让读者感受到暴力的恐怖;另一方面,暴力的“不放过”使人感受到暴力是一种天生罪恶,为了复仇而选择暴力,最后大家都死不得其所,以暴制暴,却都逃不过暴力命运的人性的残酷。《现实一种》对暴力和死亡简单直接的描述,给读者一种随处即发的惨烈和震撼。

(二)《活着》:福祸相依中充满绝望

相比于《现实一种》,写于90年代的《活着》,则可看作余华创作的时代转变。《活着》以包容和平静与现实建立起新的平衡。[1]它使过去离开了人物的叙述和想象,重新回到了人物的真实。在《活着》中,余华不再直接描绘暴力与死亡,而将“暴力”与“死亡”贯穿于情节中。小说中的主人公福贵一生可用坎坷和福祸相依来总结,而每一次幸福的开头都预示着更大的苦难:儿子有庆献血帮助别人,最后却抽血过度送命;女儿凤霞好不容易结婚进入美满的生活却难产丧命;孙子苦根难得解决温饱问题时却吃豆子撑死。这种福祸相依的命运展露出比暴力更暴力的残酷现实,故事情节对死亡的铺设以及看似非暴力之下留存于人情和自然现实带来的暴力更让人措手不及。相比于《现实一种》给读者一种一触即发的痛苦,《活着》给人的疼痛和震撼是长久的,是丰满的,给读者一种难以摆脱的绝望。

(三)《第七天》:死无葬身之地

《第七天》延续了小说《活着》内容上与现实建立的平衡。在这里作者构造了一个比《活着》更为长久和复杂的环境,即塑造了死者世界和现实世界,并通过死者“我”即“杨飞”死后七天的行踪为线索,将“我”在现实世界和死者世界的经历写成若干个故事。小说开头就将故事场景放在殡仪馆,这恰好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入口。在这里火化也是分等级的,焚烧的炉子根据死者身份的不同而不同,重要人物的死亡还需进行告别仪式,死后的人依旧要受到权力与地位的制约。而相较而言,死者世界温暖至善,用余华自己的话说是现实世界太冷酷,需要温暖和至善的部分给予希望。但死者世界的美好与现实世界的残酷的组合,却更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现实的无望。《第七天》形象具体地展示了“死无葬身之地”,这种连死亡都无法摆脱的等级秩序,是现实世界残酷的延伸。

二、作者:旁观态度波动蕴藏生命力量

从《现实一种》到《活着》以及《第七天》,我们发现余华的叙述态度发生了一定转变。从表层来看,叙述主体由第三人称转变为第一人称,作者与作品中的人物距离拉近。对于作品借助“死亡”与“暴力”传达出来的现实残酷性的认识和体验也因距离的拉近而变得具体和丰富,其震撼力加强。

从深层来看,这一种转变并未使得余华构筑的旁观世界倒塌,旁观者的态度一直穿梭于行文中。即便是第一人称的叙述,余华也未用全知的视角,仍留有旁观的余地。《活着》中,作者并未直接讲述福贵的故事,而是安排了“我”与福贵的相遇,近而展开福贵的自述,让读者知晓《活着》的故事是一个听说的故事。《第七天》中的“我”也不只是杨飞,而是一种蝉蜕似的,由第一人称叙事者“我”蝉蜕到下一个以第一人称叙事的叙事者。[2]是许多个人的自述,是许多个人的故事。这种距离的存在,易让作者有空间建立与现实的平衡,进而使得读者从荒诞与残酷的小说世界里感受到与现实的关联。就像《现实一种》中山峰、山岗、母亲甚至是皮皮他们的冷漠其实代表了一群人的冷漠,折射出那个时代和社会的冷漠。同时,这种叙述人称的变化也带来了读者心灵上的巨大波动,距离的拉近使得读者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小说所传达的情感和主旨,而且现实现象的融入也使得小说的启示作用显得更加有效:福贵在历经亲人的逐一去世后仍坚强地活着;《第七天》里尽管现实世界残酷至极,但死者世界却是一个没有等级之分、充满温情的至善世界,给予人们一种希望。这种暗含于旁观态度背后的生命力量,可谓是余华小说的一个精粹,在无望、残酷被“死亡”和“暴力”包裹着的现实下读者仍能感受到冲破这一切仍活着的生命力量。

参考文献:

[1]张园.从简单走向事实——从《活着》看余华小说的叙事转型[J].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版),2003,11

[2]付建舟.余华《第七天》的创作意图与其叙事策略[J].小说评论,2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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