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华
我在上中学的时候,格外留意鲁迅的文章,因为它是当时我们语文考试的热点和重点。如今年岁渐增,很多记忆淡去,但鲁迅那“标签式”的词语却记忆犹新,其中一个词就是“看客”。“看客”的重要动作是“看”,即表现得“不耐烦”——既是旁观者,又想尽快脱离情境,这一现象如同小品中出现的“扶不扶”现象。这一点,在职业教育中也常有表现。
有些职业教育的管理者,在政策的制订和执行中,明明可以提出或者做出相对有利于学校发展的决策和行为,但总是麻木、机械地执行那些不够符合职业教育实际情况的决定。凡事只要对自己没有不好的影响,就会旁观、被动接受,或者能拖就拖、能躲就躲;在工作上,凡是上级没有明确规定的,就坚决反对或置若罔闻;凡是上级规定的,就机械地执行,甚至是进行“形式”表演。至于工作实效如何,那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了。这些“看客”式管理者,眼中盯着的是“位置”或“个人待遇”,被动地参与职业教育的具体工作。由此,或没有统一的办学理念,或没有心思去思考系统的管理路径。在“可为”的空间里偏偏“不作为”或者“乱作为”,置职业教育理论与实践于不顾,偏离办学宗旨。而作为管理者,一旦成为“看客”,其造成的影响更为恶劣。
在这些“看客”中,当然也有教师。面对职业教育发展中的问题,他们会采取无视或逃避的姿态,甚至是充当一名“唯恐天下不乱”的“煽动者”。这类人会觉得职业教育发展得好不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具体来说,逃离者,多是略有能耐却感到不被重视,难以获得归属感、认同感和成就感的人。这部分人又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干脆选择辞职离开学校的;另一类是在学校做较少的工作,满足最基本的工作需要,对其他事情不闻不问的。无视者,这类教师或曾有激情,或曾有梦想,但遭遇了挫折,“做教师只是个工作,与其让自己受伤,不如首先自我保全,何必抗争,何必主动”是这些人的内心独白。于是,他们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认为“按部就班上课、安分守己坐班,其他和我没关系”;学校有事,天塌砸大家,不发表任何意见。煽动者,看到学校发展的问题,不是采取建设性的措施,而是恨不得把学校搅成一锅粥,不顾“教育”之本义与“学校”之组织特性。
相对于管理者和教师,接受职业教育的学生也有“看客”存在。应该说,学校发展事关学生切身利益,学生应该成为办学的参与者、自身利益的追求者与权益的表达者。然而,我们的学生(从小学生到大学生)是最不善于表达自身权利的一个群体。学校教什么、怎么教似乎与自己无关。一些学生既对职业教育的现状不满,不愿意采取积极的态度学习知识和技能,也不愿对现状提出自己的想法,甚至当管理者和教师向他们征求意见时,大多数也是选择沉默。这些“得过且过型”的学生,当需要表达自己权利、尽自我责任的时候,却选择沉默。终有一天,他们会失去权利表达的欲望、能力和机遇。日后走上工作岗位,权利意识缺失,在其个人、组织、社会需要时,便表现出“无力与无能”,难以具备理想公民的资格。
“看客”们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他们即使知道“世界是普遍联系的”道理,但并不介意,他们最擅长的是“见机行事”,最不济的是大家一起承受,反正“不是我一人”。他们看热闹,作谈资,发议论,将职业教育当作一场游戏;戏里戏外,每个人在自我呈现与印象管理中,大有形成一种职业教育内在的、隐性的文化趋势。
然而,“看客”们并不会觉得自己延缓甚至改变了职业教育的正常发展,他们经常会自我表白:作为“看客”不是自己的主动选择,而是因为职业教育现实发展的不济。在他们眼中,在“拳头”(这个动作表示权力和主动进攻)和“捻手”(拇指、食指、中指叠合在一起互搓的动作,这个动作是数钱的常见动作)的双重作用下,教育始终未获得“独立性”与“自主性”,而是赋予文化意义的无名指和小指——无名指寓意“无名望”,小指寓意“地位低”。同时,在教育系统内部,又一再被“三六九等”地排序,并衍生歧视。基础教育被视为教育的“根基”,高等教育则被视为教育的“海拔”,而职业教育的处境永远无法与两者比肩。
“看客”们似乎言之凿凿,却不值一驳。在笔者看来,我国的职业教育这些年颇受重视,并得到了较好的发展,已经被列于与普通教育对等的教育类型。虽然在民间的认同度还不够高,但至少已经名正言顺成为了教育系统的“正规军”;构建现代职教体系的努力日显,我国正在着手搭建从中职到高职、应用型本科、技术硕士和博士的完整教育通道;随着大力发展职业教育业已上升为国家战略,各地都不同程度为职业教育进行了制度创新和先行先试,力度之大、涉及之广,令世人瞩目。可以说,我国已经在宏观层面为职业教育的发展建立了一个比较优越的平台。
纲领式、图景式的宏观设计至关重要,但在“从上至下”的执行过程中绝不可忽视“从下至上”的力量。这种力量有可能是推动力,也有可能是反作用力。当前,职业教育内部的力量总体上还是积极的。如果努力去消除“看客”群体的副作用力,岂不是职业教育之幸?
所有职业教育工作者本应是“职业教育发展共同体”。每个人除了应具备适当的忧患意识,更应有职业教育发展的责任感、荣辱感、使命感,以及共同建设与维护职业教育圈内的自豪感。职业教育的管理者要将职业教育发展视为自己的事业,积极探索并实践适合职业教育发展的政策。职业教育中的教师不仅要是以职业教育发展作为实践的执行者、转化者,更要成为职教改革的参与者,提供以学生的需求为导向的职业指导。职业教育中的学生要树立权责观念,维护自己的合理合法权益,积极参与到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不仅如此,当外来的力量扭曲了政策、制度和规定,管理者、教师和学生要在既定规则下勇于和善于捍卫自己的权利。进一步说,整个职教领域的改革发展都与我们息息相关,我们都不能作为“看客”存在。每个人做好自己,也要让别人做好;在此基础上,对于职业教育公共事件,绝不做一个“看客”。不要让“我们的”有关职业教育的公共事件,变成了“你的”、“我的”私人事件。遇到——处理,看见——故作无视。如若这样,职业教育内部渐渐就形成了“社会抗生素”现象,整个职业教育将会陷入“良性细菌被攻克,没有自身修复的免疫系统,且研发不出新的抗生素药品”的困局。
因此,职业教育界的人士亟须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力量。这种力量犹如身体内部的免疫系统,这一力量犹如职教系统内部的源头活水,这一力量犹如文化的自我觉醒,发自于内,行之于外,彼此链接,共寻本质的内部力量。这股力量一旦形成,改革与发展必将成为历史主流,那时,“看客”们自然能看清形势,顺势而为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职业教育必然会壮大、成长。但是纵容“看客”行为,无疑会延缓前进的速度;而尽量减少或杜绝“看客”行为,则能加速推动历史的进程。愿所有职业教育人,在职业教育事业中,都不再行“看客”的“平庸之恶”。
(责编 王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