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
《通鸟语的人》的作者秦羽墨,出生在湖南永州一个名叫“蒿村”的山村里。他们家乡开门见山,土地不多。他家种的大都是梯田,劳动繁重,收成不多,因而常为付不起学费而愁肠百结。
昔柳宗元被贬永州后,到基层体察民情,作《捕蛇者说》,表达了对当地劳动人民的同情。如今永州乡下依然不富裕,至今还有传承捕蛇技艺的人,以捕蛇为业。这是危险的职业。蛇有剧毒,一旦被咬,致人死命。可见我们扶贫事业还十分艰巨。
秦羽墨大学毕业后是带着蒿村的一切印象进城的。他写作的根在家乡的泥土里,犹如沈从文的写作资源在湘西边地。他写蒿村里的人和事,写村里的鸟、狗、羊、马、牛、蛇、蜂、蚂蚁、燕子、螃蟹、蝴蝶;写田野、村旁的稻谷、稗草、酸枣、葡萄、蔷薇、紫藤、桐树、柿子树……他津津乐道那些常见又往往被人们忽略的普通事物,记述它们的有趣故事,把它们写得有滋有味,鲜活生动。他把郁结在内心的情感,通过这些人、事、动植物释放出来。其实这是他的心灵史、成长史。他时有幽默流露,或从动物的角度看人,运笔从容,开合有度,引人入胜。好比白菜萝卜等日常菜蔬,在高明大厨手下,竟烹煮出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能写到这样,就显示了作者的才华。
他笔下的鸟比人聪明。它们在村子上空飞翔,能预测阴晴祸福。有些鸣声未被人听懂,有些却被人听懂了,如猫头鹰、布谷鸟、乌鸦等。鸟主要为同类鸣叫,呼朋引侣,追逐嬉戏,或呼唤,或求爱,长鸣是忧伤,短啼是喜悦。它们忙于自己的生计,只是偶尔注意一下村里的事情,对即将到来的大凶提出警告并表示同情。
他是多年的牧羊人,了解羊的脾性、脸部表情、肢体语言。它们一怕水,二怕热。幼羊雨夜不归,母羊通宵呼唤。羊火性大,不及时排气,它叫声干涩,嘴唇长疮,容易得病,逐渐骨瘦如柴,倒地不起。有经验的羊懂得自救,自己找药吃。它们得了病,会自己找个偏僻地方,将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自我治疗。羊求生的本能和智慧,和人没有多大区别。凡此种种,只有看见群鸟在村庄上飞过,赶着羊群下沟爬坡,懂得和花草、蜜蜂说悄悄话的人,才能知晓一切。
我始终认为:好的散文是经过作者观察、体验、沉淀后从内心里流淌出来的。它有作者的体温和气息,像草木那样从泥土里自然生长出来,而不是依靠学识和技巧雕琢出来的。“做”出来的文章,总是不自然,缺乏生命通畅的节律、匀称和有机性。
积半个世纪写作、翻译、评审、编辑、研究散文的经验,我已形成九个字的散文观,即写出一流散文必须“要有我,写独特,独特写”。散文“要有我”,有了我,才有思想、心灵和深情,才有个性、感悟和识见。散文要“写独特”,题材独特才能与众不同,一新耳目。散文要“独特写”,有了独特的语言、角度、结构、切入点,才能吸引注意,印象深刻。
文贵独特。《通鸟语的人》描写的对象,具有独特的视角,散发独特的气息,呈现独特的文学品相,正合我这九个字的散文观。
责任编辑:吴 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