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罗蒂新实用主义哲学的建构路径

2016-05-14 20:08夏玉汉
学理论·下 2016年7期

夏玉汉

摘 要:罗蒂是新实用主义哲学的主要代表之一,在推进哲学向后现代前进的道路上他获得许多赞誉,也背负着较多的批评。从罗蒂哲学的逻辑结构和逻辑框架出发,阐明了罗蒂新实用主义哲学基于基础主义的逻辑起点,以解释学化基础主义、以协同性化客观性和以弱理性化强理性的逻辑路进把传统哲学改造成教化哲学。在此基础上,指出罗蒂哲学的致思进路并非消极意义上思维的退守,而是中庸的智慧展现,这为重新评价逻辑哲学提供了新视角。

关键词:罗蒂;新实用主义哲学;建构路径

中图分类号:B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6)07-0083-03

20世纪是一个不缺乏思想家的时代,特别是在西方哲学界。19世纪初,胡塞尔掀起现象学热;随后,分析哲学独占鳌头,美洲则以实用主义哲学崭露头角。然而,哲学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现代哲学也在时代面前老去,向后现代转化。理查德·麦凯·罗蒂是当代美国最有影响的哲学家之一,也是现代哲学和后现代哲学转换的关键人物之一。他曾是分析哲学的积极参与者,但也是分析哲学的背叛者;他复兴了实用主义,但却不遵守实用主义的哲学路径。作为一个反传统的哲学家,他扬弃分析哲学和逻辑哲学,使哲学加快向后现代主义迈进。本文试图从罗蒂新实用主义哲学的逻辑起点出发,探寻罗蒂哲学的逻辑进路和逻辑指归,并在此基础上对罗蒂哲学进行简要评价。

一、罗蒂新实用主义哲学的逻辑起点

罗蒂新实用主义哲学的逻辑起点是反基础主义,进而向反理性主义、反本质主义和反表象主义推进的。何为基础?所谓“基础”就是认为人类的知识都具有某种坚实的基础,后者应当成为一切知识的合理性的源泉。这种基础本身具有自明性、确定性,这种特性决定着基础的本质与功用[1]626。也就是说,基础主义总把某种基础作为一切知识和理论的根基,一旦这一基础倒塌,其哲学和理论必随之坍塌。按罗蒂的理解,基础主义大致包括三个基本前提:第一,任何一种文化都有一个理论基础;第二,这个基础由一系列特许表象即处于优先地位或者说具有真理或这项意义的表象构成;第三,学术研究的主要目的就是探讨这个基础[1]623。其本质也就是,哲学研究总是在预设或寻找某种理论或知识的基础,而并没有反思这种基础是否存在和何以可能。这种形而上的思维模式也就构成了西方哲学的基本模式。基于这一基础的是否可能的现实反思罗蒂批判了古代哲学、近代哲学和现代哲学。罗蒂认为柏拉图是古代哲学基础主义的最大代表,柏拉图把理念作为其哲学的基础。因此,柏拉图为了突出理念的基础地位,总是贬低和排斥可感世界,抬高可知世界。到了近代,这种倾向通过笛卡尔进一步加强。他以“树喻”试图说明形而上学的基础地位,使这一理念得到发扬。在德国古典哲学的最高峰,黑格尔仍把“绝对精神”作为其哲学的基础。直到叔本华和尼采,这种基础主义才被非理性主义冲淡。然而,以现象学和分析哲学为代表的现代哲学仍然没有逃出基础主义的桎梏,他们只不过是以一种基础代替另一种基础的语言置换。因此,罗蒂在跳出分析哲学的栅栏之后,激烈批判后现代之前的哲学史所表现的基础主义倾向。

二、罗蒂新实用主义哲学的逻辑进路

罗蒂的新实用主义是在吸收传统的实用主义思想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实用主义的鼻祖美国哲学家皮尔士质疑思存、有无和心物二元对立关系的存在,提出知识是观念引发的效果,是探索、怀疑和信念的动态过程的实用主义哲学观。罗蒂批判地发展了这种实用主义的观点,他把基础主义作为后现代哲学以前的哲学弊病,认为应予以摈弃。因此,他在批判语言哲学和分析哲学过度追求基础的倾向,主张以解释学化基础主义、以协同性化客观性、以若理性代替强理性的逻辑路径论证作为教化哲学的新实用主义的合理性和正确性。也就是摈弃寻求基础的、二元对立的思维,以中和的、多元的思维来探讨哲学。

(一)以解释学化基础主义

解释学并不是罗蒂所创,而是20世纪分析哲学在语言领域延伸的产物,其主要代表是伽达默尔。罗蒂所谓的解释学是指这样一种建立在希望与信念上的表达,即由认识论的撤除所留下的文化空间的场域是存在的,也就是说,我们的文化应成为不再感觉到对限制和对照的适应的这样一种状况和要求[2]14。也就是说,在罗蒂看来基础主义是对哲学自身的限制,是对照式的反映。因此,他为了摆脱这种思维模式,提出了新的解释学的方法来消解传统哲学。这种解释学的特点有:第一,解释的主体只是相对独立的参与者,不是权威的领导者。在这种关系中,主体与主体不是“主奴”关系,而是平等主体之间的关系。第二,知识是解释者的共同话语和规则的信仰,不是对对象的本质属性的反映。他一反“镜式”哲学的传统,而把信仰纳入知识的理论体系之中。在这一点上,他与许多后现代哲学家有着某种契合。第三,解释者没有共同的目标和共同的基础。解释学把知识的可靠性不再归因于某种不变的基础,而是将不同解释者对某种规则的认同和信仰来解释知识如何可能。他的这种解释不是彻底否定知识的可能性,而是以解释的多元性否定基础主义的二元模式。这种中道的思维方法使哲学避免走入彻底的相对主义和基础主义的死胡同。

(二)以协同性化客观性

传统哲学总认为知识的有效性在于它的客观性,而这种客观性来自于哲学家们预设的所谓自明的、直接的、优先的基础。罗蒂指出,所谓的客观性主要是一致性而非映现性[3]294。由此看出,罗蒂消解了传统哲学所追求的客观性,把客观性归因于一致性和共识性,也就是以协作和认同为指向的协同性。在传统哲学中,为知识提供牢固基础的是某种形而上学的思维模式,在这种思维模式的引导下,人们总认为通过人类的心灵和理性能力可以认识这种基础性的本质,也就是说用心灵之镜达到对事物本质的认识。罗蒂认为,笛卡尔的身心二元论、洛克的知识论和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奠定了近代表相论的基础。虽然唯意志主义和实用主义都对其做了批判,但罗蒂更倾心于实用主义企图摔碎心灵的“魔镜”所做出的努力。因此,罗蒂沿着这条道路进一步否定心灵认识的自然之镜的存在、本质与表象对立的存在。他的解决办法是不再强调哲学的权威性和系统性,而是注重哲学的治疗性和教化性,不在追求精确的客观的本质,而关心的是一致性和共识性。由此,我们看出罗蒂绝不是否定知识的可能性,主张绝对的相对主义和不可知论,而是怀疑和改造只是可靠性的基础。因此,这种做法无疑是温和的、中庸的方式。这种思维方式的结果也就是新实用主义哲学。新实用主义哲学是对基础主义和中心主义与相对主义和怀疑主义的现实批判和理论考量,同时中庸式的批判也是他对哲学智慧的深刻洞见。

(三)以弱理性化强理性

罗蒂首先考察了理性的内涵是“技术理性”或“生存技巧”,是能够使用语言、使用技术,高于他类并任意奴役之,从而获得共同想要的东西的能力,同时也是一种宽容的美德,它们使我们对环境的适应越来越灵巧,又能使我们对其他类型的人渐渐融洽、宽容[4]64-66。在罗蒂看来,人类过分强调第二种意义上认识能力上的理性,忽视了第一种和第三种适应性和道德性的理性。这就造成了理性的滥用,把人类认识的真理性用强理性来审判。而强理性是权威性的、精确的、标准的和压制性的,而弱理性则是宽容的、非精确化的、开放的和说服性的。因此,他认为哲学的走向是要用弱理性代替强理性,拒斥理性中心主义成为他哲学的重要特征。罗蒂从哲学发展史上梳理了理性中心主义的滥觞,把理性赋予认识的重担卸下。理性崇拜肇始于古希腊哲学的“逻各斯”崇拜,经过苏格拉底、柏拉图的发展理性成为哲学的偶像。近代以来,笛卡尔哲学唤起了人的主体性的崛起,洛克的白板说提高了人的认识能力。经过启蒙运动的洗礼,理性成为裁判,一切都要经过理性的审判。康德进一步把理性确立为自然法则,提出“知性为自然立法”。而以逻辑哲学和语言分析哲学为代表的现代哲学仍然视理性为“太阳”,希望“太阳”能照亮心灵,获得绝对的、精确的认识。

罗蒂打破了这种强理性的神话,把宽容的、说服性的弱理性纳入哲学的系统当中。当然,哲学把握世界的方式是理性的,因此罗蒂没有彻底否认理性的作用,而是从作为参与者和解释者的知识的主体的角度把理性的作用进行限制和规约。理性不再是偶像和神话,而是作为共在的人类的规范与约定,遵守和信仰的协同性。因此,陈亚军教授指出罗蒂把这种一个文化共同体的内部成员在兴趣、目标、规则等方面的一致性叫作“协同性”,这种协同性只能由“弱理性”而达到[5]26-32。也就是说,罗蒂在他的新实用主义哲学中,对理性的作用做了中道式处理,既不完全否定理性在认识中应有的作用,也不把理性的地位抬高以保证认识的可能性。这种理性的退守不是盲目进行的,而是中庸的智慧,是对人的认识要素的反思与重构。也就是说,罗蒂认为理性只能作为认识的要素之一,而不应该主导认识的全部。因此,他用具有中庸特点的协同性作为人的认识理性和非理性综合的基础,在理性中心主义和非理性主义之间走出了一条中庸路线。

三、罗蒂新实用主义哲学的逻辑指归

罗蒂的新实用主义哲学是在批判传统哲学和吸收现代哲学的基础上形成的。新实用哲学之所以新是由于它在实用主义的基础上改变了传统的哲学观,也会是哲学不再作为科学之科学或其他学科的基础,而是作为教化的哲学。这就是罗蒂新实用主义哲学的逻辑指归。然而,作为教化哲学的新的哲学观是对哲学作为理论思维智慧的重新定位。哲学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而是平等的“创造者”和“教化者”。哲学的任务不再是要成为科学之科学的领导者,而是人类文明与教化的服务者。罗蒂进一步超越各种哲学学派和思潮的对立,建构了他自己的教化哲学。他把他的这种哲学观叫作小写的哲学或后哲学,它的主要特点有:其一,否定与消解传统意义上的哲学;其二,不确定性、相对性和描述性的思维特征;其三,以教化哲学代替系统哲学与逻辑哲学。也就是说,罗蒂的新实用主义哲学观颠覆传统哲学的地位、方法和功用,哲学不再是各种文化的基础,也不是追求精确的、不变的基础和本质,而是哲学在人类文化生活中充当教化的功能。罗蒂的哲学观隐现着后现代哲学文化的话语方式和思维方式。与海德格尔和维特根斯坦等直言宣称哲学已死的哲学观相比,罗蒂的教化哲学是一种十分温和和中庸的话语方式。教化哲学是在传统者的深刻反思和批判的基础上对哲学的发展的后现代性转向的中庸式智慧的重新审视。也许这种重新审视是哲学审慎的退守,但更是后现代工业文化的发展潮流下的哲学式中庸智慧的显现。

所谓中庸是指中道、中和、不偏不倚。“庸”即“常”和“用”,也就是平常和功用。中庸也就是指不偏不倚,不走极端,执守中道,执两用中。罗蒂以反基础主义批判后现代以前的哲学体现了这种中庸的特点。首先,罗蒂的反基础主义的批判即坚持了批判的原则,又没有走向绝对,这体现了他批判的中庸特点。他的批判是建构性的,而不是毫无原则的否定一切基础,坠入彻底的相对主义的深渊。其次,罗蒂采取拒斥形而上学的反本质主义的策略,去摧毁基础主义的根基,在这一过程中显示出了中庸特点。在罗蒂看来,现象和本质、内在与外在、语言和对象之间并不存在一道屏障,他们之所以相区别是因为人们描述世界的方式不同。因此,传统哲学的,甚至是现代哲学这种寻找本质的哲学总是走向死胡同和无限的争吵。最后,基础主义总表现为表象主义,也就是说,在表象背后总有基础性的本质,并且人可以通过表象寻找到这个本质。因此,罗蒂认为,表象主义本质上是一种镜式哲学。作为主体的人总有一块心灵之镜,通过这面镜子,外界事物总能够通过心灵之镜转化为准确的表象。罗蒂反思笛卡尔和康德哲学之后认为,他们的哲学共同之处在于寄希望于不断检查、修理和擦亮表象之镜从而获得更为准确的知识,但就这面镜子是否真正存在仍存在独断论的嫌疑,因此他们的哲学基础一旦倒塌,表象所显现的知识就失去了真正的意义[3]。罗蒂否定了这样一面镜子的存在,否定这种二元论的思维方式,取而代之的是诸多表象之间共性的中和的多元论。

罗蒂从反基础主义出发否定了传统哲学追求基础和本质,在实用主义的基础上把传统哲学改造为教化哲学,转变了哲学的地位、方法和功用。他的新实用主义哲学在哲学向后现代转向上做出巨大贡献。然而,罗蒂的新实用主义哲学在论证的逻辑起点、逻辑路径和逻辑指归上并非思维的消极退守,而是在避免陷入相对主义和绝对主义、基础主义和怀疑主义这一二元思迷的理性考量上的中庸智慧的选择。然而,正是这一选择把哲学嵌入教化的领地,这使得哲学温柔地实现后现代的转化。正是在这一意义上,罗蒂哲学的逻辑建构为重新认识和评价罗蒂哲学提供了新的视角。

参考文献:

[1]刘放桐.新编现代西方哲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2]罗蒂.后哲学文化[M].黄勇,编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3]罗蒂.哲学和自然之镜[M].李幼蒸,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4]李刚.论理查德·罗蒂的科学理性观[J].理论月刊,2010(8).

[5]陈亚军.西方哲学病的诊治者──罗蒂反基础主义理论释解[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2):26-32.